第39节

  那祯禧点点头,就此出去了。
  福哥儿在院子里洗衣服,孩子懂事的厉害,“姨妈,您饿了吧?”
  那祯禧瞧着他去厨房里面端着碗,“给您留下来的,您吃了,别饿坏了肚子。”
  那祯禧一边慢慢的吃着,到底怎么办,她心里面也踌躇,到底是女孩子,手上没有一点血腥子的学生娃,她知道要怎么做,可是下不去手。
  要不是有了福哥儿,她是立时能手刃仇人的人,绝对不含糊的,可是亲姨妈对着亲生父亲,福哥儿该是多难过。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富贵带着人已经上火车了,都等着她消息呢,是死是活,一个信儿罢了。
  那两个臭虫跟着出了北平城,是死是活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儿了。
  闭上眼,眼皮沉重的像是千斤重,黑眼球似乎是再也转不动了,心想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女强人,到底是有多累呢,只有自己知道,富贵闲人是最有福气的。
  富贵闲人,富贵闲人,忽的一下子就笑了笑。
  冯二爷就一直等着她来电话,想着要是来电话了,自己准备了好几天的说辞,正好拿出来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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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的美滋滋的,要教训的话也是积累了一肚子,哪里知道电话一进来,带着哭声的一句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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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二爷不由得直了直身子,“喔,禧姐儿啊。”
  “是我,表哥近来可好,回转上海了?”
  这样的关切,冯二爷很是喜欢,“今日动身回转,不知道禧姐儿几时回转。”
  心想糊涂孩子,用了一盒子的大金鱼儿,买了那两个臭虫一样的人出来,却不敢动手。
  他很是知道禧姐儿的苦恼,知道这是个良善的孩子,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孩子,又怎么敢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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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祯禧只当做他是不知道的,“再过些日子便回去了,表哥要记得按时吃饭才好,家里的宵夜我吃不到,劳烦表哥代劳了。”
  冯二爷不由得微微笑,就此闲话几句,倒是忘了那一肚子教训的话。
  那祯禧强撑着说话,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此挂了电话,冯二爷冷笑一声,对着电话自言自语,“若是都跟你一般,那大家不用吃饭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就是了。”
  他有过设想,话那许多的钱买人命,那祯禧要是真的这么干了,他一点儿责备也没有的,也没有一点儿惊讶。
  费那么多的劲儿,可不就是为了解气的,为了报仇的,那就一干到底,那两块料子在路上,杀人越货的事儿多了去了。
  车祸死的,淹死的,失踪的,偷了主家东西跑了的,哪一样都能对着方大人交差了。
  再有大姐夫这样的人,出来了断腿了,少不得在街面上当个仡佬,找几个小混混日日招呼一顿,没几日就能归西去了,更不用费一点儿功夫的。
  可是这孩子,到底是个孩子,下不去手竟然。
  妇人之仁,这样的事情冯二爷见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凤凰初啼,鼓乐齐鸣。
  可是少有人知道,雏凤立威,是要伏尸百万的。
  可是这又如何呢,冯二爷心狠手辣,做事绝对不拖泥带水,向来是斩草除根,他只心里有个度,大方向上对了就行了。
  因此心里面是盼着禧姐儿跟自己一样,是能比肩站着的人。
  先前的时候没机会,只看着是个孩子,娇养在温室里面的花朵儿一样的,满头的华翠都让人下不去手,笑嘻嘻的拍马屁,一声声的表哥拉长了声音,喊的人心里头喝了凉水一样的舒坦。
  他从没想过这些,可是这孩子太给人惊喜了,这次事情办得好,难免二爷心里面就多了更高的期待,能不能给办的更好一点儿呢,这事情给好好的收尾呢。
  刘小锅带着人去接应一下富贵,“我瞧着那位爷是真的不一般,一个人带着这么两个人来的,竟然给糊弄的服服帖帖的,一点儿都没发现的。”
  冯二爷已经等了好几日了,自从上次来电话以后,那孩子就没了音信儿了,想是心里面为难呢。
  自己打了电话,“禧姐儿,最近睡得可好。”
  那祯禧都快疯了,当初为着四爷奔波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她是想动手的,可是过不去心里面的坎儿。
  想来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怎么能沾了血呢。
  “好得很,只是有个问题想问表哥,折磨人的法子那么多,哪一种的最折磨人坏人呢。”
  冯二爷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心想我整治人的法子千万种,哪一种都不跟你说,自己想去吧,我要是动手了,第一个整治的就是你。
  他对着这个孩子,也不是事事满意的,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都是一些孩子气的小毛病,自己心里面是满意的很的,只是就还想着这孩子能不能再优秀一点,就跟大人盼着孩子望子成龙一般。
  他对着禧姐儿,是望女成凤。
  第62章 什么叫因果轮回
  冯二爷不是那么好使唤的一个人,他的主意都是为着赚钱的主意,其余的一概不是什么好主意,习惯了这样的思路。
  “禧姐儿,我知道肯定是比你多的,我想你大概也是不想知道这些东西的。”
  那祯禧心里面撇撇嘴,脸上笑嘻嘻的,心想就是想让我夸夸你,表哥总是这样的自负,自负的让人没脾气,因为哪件事儿他都办的极为妥帖。
  “表哥多日辛苦了,几时我回转了,定要帮着表哥做双千层底儿鞋才好呢。”
  这话儿听得冯二爷差点笑岔了气儿,北平来的禧姐儿,针线都不曾拿过的禧姐儿,能去给他做个千层底儿,怕不是手指头成了窟窿眼儿。
  “有劳表妹了。”
  “那表哥——”
  那祯禧不把话说出来,说一半就笑嘻嘻的等着别人帮她说完另外半截儿。
  冯二爷是个性情中人,“人我接到了,事儿我来办了,你只管着让你的人回去就是了。”
  “有劳表哥了,我给表哥鞋面子上绣个老虎吧。”
  冯二爷拉着脸,什么人穿着老虎鞋,虎头鞋,糊弄孩子呢,“你看着办,办不好的,我只管找你算账。”
  那祯禧脖子上凉飕飕的,她甩开了一个大包袱,当然是兴致很好了,睡了足足的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精神焕发的去找四小姐五小姐。
  “不知道时兴什么花样儿,我也不曾会,想着跟你学一下,做一双千层底。”
  五小姐受宠若惊,细声细气的,三姐几时到自己屋子里面来了呢,三姨娘忙不迭的端茶倒水,心里面发笑,这无缘无故的做鞋,定是有缘由的。
  五小姐想的少,“我去拿花样子你来看,你要做鞋穿,只管来找我就是了,我做的千层底儿比姨娘的还要结实许多呢。”
  那祯禧笑着坐在一边吃瓜,三姨娘特特的去切了瓜来给她吃,前些日子为着大姐儿的事,家里面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大子儿。
  好在是三姐儿回来了,三姨娘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冯家是个极为阔绰的人家了,也不得不佩服三姐儿的为人处事,她若是出于三姐儿的这个位置,是不敢如此帮扶娘家的。
  两家悬殊如此巨大,就连四太太都不得不考虑到这个问题,四爷入狱的时候都不曾去叨扰冯家。
  可是现如今冯家的人都在这里,祥嫂镇日里为着三姐儿的饮食起居转悠,再有一个刘小锅家里的整日里陪着她,再不肯错一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使是这样,三姐儿也能拿出来银子帮衬娘家,这是三姨娘不得不佩服的事儿。
  这样做,向来是让冯家的奴仆们瞧不起,又担心让二爷瞧不起,可是她瞧着三姐儿的样子,是丝毫不担心这样的事情的,这是三姨娘不明白的地方。
  “姐儿吃瓜,这时候的瓜是头茬,好得很呢。”
  怕她吃着不便宜,拿着小签子在那里慢慢的去籽儿,瞧着那祯禧先拿了给五小姐,三姨娘忍不住低着头笑。
  她是看得出来的,三姐儿不管是喜不喜欢姨娘妹妹们,可是老爷子教的好,她对着姨娘妹妹们并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三姨娘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有眼色了这是一点儿长进。
  从细微上看出来一点事儿,她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老爷子打小教给三姐儿的,她先前只觉得女孩子家家的,兴许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兴许是算算账能算的明白,又或者是跟四太太一样的能精打细算,给家里管理的妥妥帖帖的。
  可是现如今看来,老爷子费那么多的精力教导,三小姐自己平日里那许多的努力,不是白来的,不是为了嫁人的,这是一个收益一辈子的事儿。
  “怎么不见四妹?”
  三姨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回想起来,也是好几日不曾好好的跟四小姐说过话了,每日里回来的时候,她都睡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睡懒觉,等着她忙完活计回来,人都不见了。
  五小姐没什么心眼儿,人也实诚,觉得这家里的事儿,大可不隐瞒的,对着三姐说没什么坏处,“她每日里半夜才回来,爷爷病了,也没什么门禁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中午前才起来,也不在家里吃饭,涂脂抹粉的就走了。”
  三姨娘给她使眼色,她才住了嘴,闷闷的低着头吃瓜。
  那祯禧倒是没惊动什么人,只管着让人去跟着,这死丫头,只怕是有鬼呢,女孩子家家的没到芳龄就开始涂胭脂抹粉,真当那家的家规是摆设了。
  她自去找人跟着去看,看看到底是出的什么洋相。
  却见刘妈脸上似笑非笑,进门来眼睛里面还似乎是含着泪,“三小姐,我有事儿跟您说。”
  那祯禧扶着门出来,以为是她家里有事儿,刘妈是乡下来的,生完儿子出来的,这许多年了,都没回去过。
  只有少有的几次,刘妈的丈夫从乡下来,给她带过特产吃的,其余的,再无任何的印象。
  “您有事儿只管说,我对着您,当半个奶奶看。”
  刘妈心里面跟喝了山泉水一样的,放下来身上的包袱,那是大姐儿的遗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大姐夫被放出来以后,只能回到大杂院里面去了,大姐儿的屋子他不敢去,只觉得阴森森的,毕竟大姐儿是在那屋子里面咽气儿的。
  加上腹中空空,甚是落魄,便去了大姐婆婆的屋子里面去了,想着到底是母亲,不会害了自己的。
  好容易睡个安稳觉,只是到了后半夜,天棚上面便开始吱吱呀呀的,好大的动静,大姐夫向来是害怕鬼神之说的,不然不能惧怕去大姐的屋子里面去。
  他掐指一算,正好是死了的第九日,想着怕不是亲妈九天回煞了。
  这边人死的时辰不吉利,又或者是死的时候怨气太重了,死去第九日的时候,都说是会回到自己生前的屋子里面去,作威作福,只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家里人只需要在家里藏好了,不要发出来任何的动静才好呢,要不然,萨满法师也救不了你了。
  大姐夫躺在床上,烂腿本就是疼痛不已,拖拖拉拉的恨不得再地上爬,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加上心里面惧怕不已,也不敢动一下,仿佛是定住了一样。
  可是又不能不动,这总得到屋子外面去才好,亲妈虽然是亲妈,可是这当了鬼了,怕是要六亲不认的,到时候见着他躺在床上,岂不是要撕了他一般。
  所以不由得挣扎着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下面去了,跟当初推拉大姐下来的姿势,竟然是一样的呢。
  顶棚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上面好似是跑着千军万马一般的,急促的脚步声,带着撕拉打杀的声音,时而带着刺耳的尖叫,只有鬼怪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如此的尖酸刻薄,越听越觉得是生前母亲的样子,大姐夫认定了这就是九天回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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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希望旁边的邻居能听到啊,能过来帮他一把,可是这人就跟睡死了一样的,他也不看自己的德行,邻居们就是听到了,也不能去帮他的,更何况这是下半夜了,院子里面的人,睡得正好是最深的时辰。
  顶棚上面越来越乱,带着撕拉破顶棚的声音,仿佛在下面你不知道的随便一个瞬间,就能出来一样,大姐夫最喜欢街面上的奇闻异事,他听得多了,也相信这些。
  不管如何,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咬着牙就拖拉着腿往前爬,使劲的爬,再也不是那养鸽子的少年郎了,再不是八大胡同里面,拎着鸟笼子的爷们儿了,心里面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可是还是想着往外走。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清清楚楚的桌子椅子腿儿,上面还带着掉漆的描金彩绘,上面的铜挂件儿早就没有了,光秃秃的长着四根腿,这时候真像是拦路的吃人的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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