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艳娘听后笑了笑,更加笃定这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法简单又不谙世事。算了,她也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说:“这倒可以,我也不是凶神恶煞之人,就留下吧,两年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谈判结束后,艳娘带她参观艳月楼。宴长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艳娘见此,更没什么怀疑,只有没见过繁华之所的人,才会有这样好奇、艳羡和惊讶的眼神。
  宴长宁却是将这里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她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后要想打探情报,她可以毫不费劲。
  艳娘对她优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引来楼里几个当红的姑娘嫉妒。但宴长宁并未登台,只在后院帮艳娘训练舞女,倒堵住了她们的嘴。
  艳歌对镜梳妆,听到时快时慢的鼓声皱眉问道:“后院怎么那么吵?”她是艳月楼最红的歌舞姬,除了艳娘之外,是能在艳月楼中呼风唤雨的人。她人如其名,长得美艳妖娆,她在潭州城内艳名远播,百姓都说她是潭州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世可怜,也不会沦落风尘。
  美人总有美人脾气,艳歌性子高傲,骄横自我,但她背后有位高权重的神秘人捧她,加之她嗓音出众,舞跳得极好,自然无人敢忤逆她。
  伺候她的丫鬟悦言为她贴好额间的花钿,说:“三日前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说是急着要钱,就到艳月楼来做舞女的老师。艳娘存心考验她,见她舞跳得好,就使计留下了她,她这会儿正在后院教那些新来的姑娘跳舞呢。”
  艳歌的舞让艳娘也赞不绝口,这是她被捧的原因。如今她逐渐脱离了艳娘的掌控,艳娘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压她。现在来了一个让艳娘算计着留下的女子,她心咯噔跳了一下,说:“艳娘的眼光一向挑剔,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她的眼?”
  悦言说道:“听悦心她们说,那姑娘叫吴铭,是到楚国来寻亲。因银子花光了,就想赚些银子继续上路,艳月楼日进斗金,所以就到艳月楼来了。”艳月楼虽被许多正经人家瞧不起,但却是一掷千金的场所,这里的小丫头的月钱比好多高官家的一等丫鬟还多,想到艳月楼来捞金,的确是不二的选择。“那日艳娘考她的时候,悦心也在场,说她的舞跳得极好,艳娘看了之后一直夸她呢。”
  对上艳歌不悦的表情,悦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说:“不过她只会跳天竺舞,其余的自是比不上姑娘你。悦心还说艳娘嫌弃她的舞跳得不够柔美,像打仗似的剑拔弩张,不适合潭州的风花雪月。”
  艳月楼面上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私下底还是有皮肉交易。艳歌前几日去了恩客府上,昨晚才回来,自是不知道吴铭的事。现在听悦言的话前后不搭调,她的七巧玲珑心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谁不知道潭州那些男人最贪图新鲜喜新厌旧?她在潭州能风头两无,靠的无非是独一无二的歌喉、出众的舞技和无与伦比的容貌,如今来了个抢饭碗的,她岂能容忍?“走,我也去看吴铭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得艳娘这样挑剔的人的亲睐。
  悦言想劝艳歌几句,但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艳歌想做什么,还没什么想做不成的,她只是个小丫头,何必多管闲事。
  艳娘虽把吴铭第一次跳的舞贬得一文不值,但却让她教新来的舞阳跳那支舞。但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要融合谭州的风潮做一些改变。宴长宁拿艳娘的钱,自然是认真的改编舞蹈。舞阳也是艳娘好不容易寻来的好苗子,将来是要力捧她的,她是生意人,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况且艳歌不听话,她身后的那位虽是艳月楼的后台,但后台喜欢艳歌,自己也惹不起,她只能培养一两个新的,打压打压艳歌的气焰,顺便分一分她的风头。
  舞阳是被继母卖到艳月楼的,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后来母亲难产而死,爹娶了蛇蝎后娘,日子本就难过,后来爹也死了,一家大权全落在后娘手中,后娘嫌她是个拖油瓶,就把她卖了。艳娘买下她,给她陈述各种好处之后,心甘情愿的留下。她本就涉世不深,刚来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听艳娘的,艳娘让她跟着吴铭学舞,她就跟着学。
  她本就不是娇小姐,天竺舞难跳,她就下狠功夫学,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吴铭,几日下来,已会第一阶段的动作。“你才刚学舞不久,不用着急。先把动作熟悉了,再想着怎样在鼓上踩出乐点。”宴长宁劝舞阳说,这姑娘太执着,比她想象中的还勤奋好学。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跳好才可以。”舞阳踮起脚尖,继续在鼓上练习。宴长宁看了,忍不住叹气。
  舞阳和宴长宁年纪相仿,宴长宁又是个话唠,两人常在一起说话,这个抱怨被后娘欺负,那个胡说被娘舅欺负,以及自己流浪那段时间的苦日子,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艳歌并未直接上前质问,躲在帘子后偷瞧。虽未看清她的脸,但从她的身段和动作,已知是个行家,只看她的背影和身姿,便猜得到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艳娘果然找了个尤物来分她的风头。
  那吴铭只跳了简短的一段为舞阳做示范,已可窥其倾城之姿。艳歌霎时心慌意乱,胸口起伏不定。这可怎么办?她平常恃才傲物,常忤逆艳娘。往日艳娘拿她没办法,是因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替代她的人来,如今找到了,她的地位已岌岌可危。
  “姑娘,要进去吗?”悦言小声说道。她平常也不喜欢这个脾气古怪难伺候的艳歌,谁让自己是包子能忍耐?艳娘也常劝她多忍着艳歌一些,没办法,谁让艳娘给的月钱多呢?
  艳歌有些害怕,说:“不进去了,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第8章 漏洞百出
  艳歌小跑着回到自己屋里,如果找艳娘谈判,只怕艳娘会借此欺压于她,不说,心中憋着的气又难出,着实堵得慌。“悦言,你去把那个吴铭的事给我打听清楚。把你听到的所有有关她的事通通告诉我。”
  悦言先前被艳歌叫出去,正想借机躲一躲,这会儿又被叫住,只得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告诉她。
  “你说吴铭进艳月楼是为了钱?和艳娘签了两年的契约。”艳歌眉毛一挑,似乎想出了办法。
  “是,是悦心她们说的。”悦言平日里为人和善,能左右逢源,楼里许多丫鬟都愿与她说话。
  如果缺钱的话,那还好说。她这些年存了不少钱,拿些银子给她,让她走就是了。至于艳娘那里,她可以先斩后奏,等吴铭跑远了,她再说也不迟。反正人走了,艳娘也抓不回来,再生气也不能拿她怎样,反正自己有孟玄撑腰。
  “还有,你说她是哪里人?”
  悦言回忆了一会儿,说:“悦心说她是西域东安国人,父亲是中原到东安国经商的商人。她到楚国是来寻亲的。”
  听到西域二字,艳歌心中警铃大响,据孟玄手下的人说,楚国血影卫的堂主极有可能是邺国西部的人,邺国西部的百姓大多是胡汉杂居的后代,长相综合汉人和西域人的模样,吴铭的模样,的确有西域人的影子,莫非这个吴铭就是那个堂主天刹?但那日她见过天刹,是个男人,声音也是浑厚低沉的,而非吴铭这种妩媚妖娆、声如银铃的女子。她自己也是细作,知道有易容术这事,说不定那人是女扮男装呢?
  艳歌是的祖父母是邺国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家中三代皆生活在楚国。如今,她不想再过见不得光的日子,她早已将自己当做楚国人,现在邺国已是水深火热,她何必为不成气候的邺国卖命?孟玄已许诺她,等事成之后会让她离开艳月楼,进将军府做妾。
  只是楚国这边潜伏的血影卫行事太隐秘,她无法了解更多。这次如果能把潭州血影卫的头领捉住,那算是大功一件。
  无论如何,也该把吴铭之事告诉大将军才是。艳歌眉目舒展,歪在美人榻上,说:“你出去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后几日,艳歌状似无异的和宴长宁擦肩而过,她凭借女人的直觉认为这个舞师有问题,她是歌舞姬,亦是细作,这个女人艳若朝霞的笑脸下有杀气在涌动。而宴长宁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她确定眼前这个妖娆明艳的美人,正是邺国安插在楚国的棋子之一。
  “听说五日前艳月楼新来了一个美人。”厚重的男声问道。
  艳娘被眼前的人看得心里发虚,厚着头皮说:“是。”
  “艳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艳月楼有本将军撑腰,但你也不能做犯法的事。当今圣上可不是先皇,这又在天子脚下,可别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出了事本将军未必保得住你。”
  艳娘急忙点头,说:“是,奴知道了。那姑娘也是急着用钱,所以才到艳月楼做舞女的老师,奴这几日来也只让她教舞女们跳舞,并没强迫她做其他的事。”她已知道是艳歌告的状,这女人当小肚鸡肠,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那姑娘是什么来头?调查清楚了吗?”艳月楼是他为楚国新帝经营的*,可不能混进来历不明的人。
  艳娘把吴铭那日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对主子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奴观察了那姑娘几日,她天真得很,不像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如果她真想刺探情报,成为艳月楼的头牌舞女才有利,可她没有。她还傻乎乎的想着凑够路费后离开艳月楼,继续找那个只知道姓氏的爹。”
  “你最好确定她没别的心思,否则的话,艳月楼也该换老板了。”那人淡淡的警告说。
  艳娘吓得赶忙跪下,说:“奴一定派人盯紧她。”
  那人许久没动静,艳娘被吓得不轻,又分不清主子现在是何情绪,只得抬头偷瞄他一眼。只见她主子的国字脸上满是胡渣,穿着打扮狂放不羁,一身衣裳已快裹不住他魁梧的身躯,此人正是让邺军闻风丧胆的楚国大将孟玄。
  “既然她想做舞女的师傅,就让她做个师傅,到时候给她银子放她走。”
  “是,奴婢明白。”艳娘被孟玄一阵恐吓后,再也不敢对吴铭起别的心思。这大户人家养的狗,尽管在普通人面前可以颐指气使呼风唤雨,但一回到主子面前,变得连一条狗都不如,这就是为人奴婢的苦处。
  宴长宁安分守己,每日只教舞阳几个跳舞,别的一概不管。她知道艳娘这几日派人盯着她,她不能轻举妄动。只不过她还是听到一些伺候过高官的舞女的丫鬟说起一些高门大院里的*,甚至一些高官的特殊癖好。
  例如孟玄好色,艳月楼的头牌姑娘艳歌就是他的相好之一,此外他还喜欢养童女。再如与孟玄面和心不合的大将军南宫羽,不止在有二十几房小妾,还有数十名娈童和几个绝色的男宠。莫擎天做事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能,他可以忽略他们的私德。
  缺钱是不是?找爹是不是?孟将军那边已经派人盯着吴铭了,正好可以试她一试,如果她走了的话,说明她没有撒谎,如果执意留下的话,那就可疑了。
  艳歌让悦言从她的首饰盒中取了一些首饰钗环和银票,亲自去后院的笙箫阁见吴铭。宴长宁还以为是舞阳来找她,开门后发现是一个瓜子脸的红妆美人。“艳歌姑娘,不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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