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这是最保险的办法。若是通城那头往中兰城报信失败,或是中兰城里出了什么变故,他们不好进紫云楼,这个暗语能让他们通关,得到接应。
铃先生,是安若晨的代号。只有陆大娘知道。
陆大娘看了看马车里的人,说道:“通城的消息刚刚平安送到,你们前后脚。不必担心,进来吧。”
德昭帝的马车驶进紫云楼时,石灵崖那头的鲁升仍未想通,那逃走的公子和随从,究竟是什么人。
☆、第189章
第189章
罗鹏正带着调查的证据,悄悄去见了皇上。未带同僚,未张扬事由。
正明帝听完罗鹏正所述,看了他带来的案录,道:“依丞相所见,不宜将此事交由刑部?”
“皇上,此事是个大局。梁大人可不是只想污蔑臣这般简单。此时虽未有大动静,但肯定都有时机准备。后头一环扣着一环,深不可测。此时他就在局中,我们所有人都在棋盘之上,若是打草惊蛇,他毁棋不动,撇清干系,再反咬一口,臣受辱事小,但让这乱臣贼子祸乱朝野,侵害皇权便是大祸,届时大萧危矣,皇上危矣。”
正明帝想了想。
罗鹏正再道:“臣以为,如今这境况,不止是刑部,朝廷中越少人知道这事越好。与梁大人交好的大臣官员可不是一个两个,如今未彻查清楚,还不知晓有谁人参与,走漏了风声,有害无利。”
正明帝点头道:“爱卿所言,有其道理。但爱卿也是知道,朝中与梁大人不对付的大臣官员也不止一个两个,朕也收到了梁大人的奏折,确是对某些朝中重臣有所指控。若不发到刑部和御史台调查,大家各说各的,各有证据,岂能服众?事实真相如何,还是要公正调查为好。”
罗鹏正松了口气。皇上说出梁德浩有发来诬陷栽赃他的奏折就好。事实上,三皇上萧珩沂已经查到,皇上悄悄让刑部调查他。查到了什么,到哪一步,他都已然知晓。原本他不以为然,但萧珩沂比刑部查到更多。这个更多,让罗鹏正吓一大跳。
梁德浩布局缜密,显然不是一时念起,临时准备。有证据可证明罗鹏正偷取兵库暗令、串通细作、买通杀手、私建军队,罗鹏正自己八百年没去过的别庄,竟暗藏地库,存储军备……这些一件件一桩桩,足够罗鹏正全家死一百回。没个几年的筹划布置是断不可行的。若是被刑部查到,罗鹏正定然百口莫辩,只能等死。
萧珩沂觉得,刑部没查到,是因为梁德浩还不想他们查到。因为时机未到。梁德浩自己不在京中,若案子有个什么闪失,他先前的那些布局就全浪费了。而且有些为他办事的人他也得处置干净,不得走露风声,再有就是,这些罪证,不能凭空出现,定得有什么事引出来。没什么比梁德浩在茂郡查到了线索,进一步回京查证更自然的手段了。
“他先拿下了东凌,讨得父皇欢心,再回京呈报上禀边境处调查所得。那些细作报的消息,将会在罗大人的罪证里得到一一证实。再加上刑部已然取得罗大人欲杀梁大人的罪证,为何刺杀,自然是罗大人自己去不了茂郡,恐梁大人去了之后查出些什么来。”
简直□□无缝,毫无破绽。
罗鹏正不得不承认,这布局巧妙,计策高明。“那刑部未查到,殿下又是如何查到的?”
“刑部是按梁大人给的线索查罗大人,我是查的梁大人,虽然查出的东西不一样。罗大人,茂郡离京城甚远,我们坐在此处得到的消息都是滞后许多,如今梁大人的计策也不知实行得如何,他何时再抛出绳来将罗大人紧紧绑住,这个我们也未可知。罗大人当抓紧时机,抢先下手,摆脱困局。”
于是罗鹏正来见了皇上。他被萧珩沂说服了。计划是这样的,罗鹏正先来探探正明帝的意思,让皇上相信这事非同小可,并非权臣派系争斗。而是逆臣谋反,借用争斗掩饰布局。此事须得暗查深究,确保涉案众人逃脱不得。而且这个领头查案的,须得是个中立公正的人。萧珩沂到边境与梁德浩周旋查探取证,而罗鹏正自己留在京城压制梁德浩那一派系的人马,让他们不得从中捣鬼,暗助梁德浩行事。
萧珩沂还说,若他能前往,可借此事帮罗鹏正拉拢龙大。此事中龙大也定是受害一方,罗鹏正借此多一盟友,岂不是好。
当然好。罗鹏正自然也是看中龙大,但梁德浩与龙家关系素来亲密,他从前也只能将龙大视为对方阵营,若能借机拉拢过来,当然再好不过。不止龙大,罗鹏正觉得若是扳倒了梁德浩,朝中许多人与事都将不一样了。
“臣以为,由二皇子领头查办比较适当。二皇子聪慧英明,定能看出这些事里的玄机。再有,茂郡那头如今不知是何情形,到了那处,得有个压得住的身份。哪个官臣去都恐怕不能胜任。再派巡查使?哪个巡查使权势更大?这恐怕会引起梁大人警觉,将事情掩盖了。”罗鹏正与正明帝一番讨论后,终于提出了人选。
正明帝果不其然反对了:“我倒是知道,珩隆与爱卿走得颇近。”
罗鹏正忙道:“皇上明察,二皇子全心向着皇上,素来以能为皇上解忧而欢喜。他定全力以赴,公正断案。”
罗鹏正越是夸萧珩隆正明帝就越是不放心了。这事情里,如今他还没有决定要相信谁。梁德浩与罗鹏正两个都是重臣,两个都指责对方谋反,两个都有证据。罗鹏正的证据更夸张些,他摆出了“自己谋反的证据”,说这是梁德浩准备的。
有可能是梁德浩准备的,也有可能是罗鹏正看梁德浩已经揭穿了他,而不得不先声夺人,反咬一口。
这事情务必得认认真真查究。不偏帮任何一方,不放过任何一人。将朝堂上的波澜压到最小,不造成大乱子才好。
正明帝道:“这般吧。让三皇子去。他与梁大人也没什么大交情,该会公正判断此事。你拿来的这些证据也得查,既是布置了这许多,总会有些线索源头。你担心刑部走漏风声,担心御史台有失公允,那么这事由朕亲自来督查。朕倒要看看,谁敢串通谋反,谁敢给反贼通风报信。”
罗鹏正心中暗喜,叩首道:“皇上英明。臣遵旨。”
如此这般,萧珩沂得了皇令,要到茂郡和平南郡督查谋反一案去了。正明帝没有大张旗鼓宣扬此事,嘱咐萧珩沂低调行事。
萧珩沂很快带兵上路,临走悄悄与龙二招呼了一声。龙二晃着脑袋:“莫与大哥说你帮他找了盟友,他最烦罗丞相了。”
萧珩沂没好气:“不增加些筹码,如何确保罗丞相一定顺我之意。他拿了证据,转头让二哥立功去,我成桥板子了。”
“是是,殿下英明。”龙二夸赞的语气非常真诚。让萧珩沂白他一眼,踏上征程。
通城里,龙大拿到了石灵崖的军报,面色凝重。“马将军被斩首了。”这是可预料的结果,但真的发生时,他仍觉得不好受。
安若晨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试图给他安慰。
“他是位汉子,忠义勇猛。泽清说,他冲进陷阱之时,已知中计,他还有机会逃脱,却为了救手下兵将,杀到了最后,方才被俘。”龙大叹息。
“若是逃脱了,也会被借机处置的。”安若晨道:“他与将军一样,会让反贼觉得是个隐患,不除不安心。”
龙大点点头。
这确是事实。走到这步,他确是个大隐患了。所以鲁升杀了马永善,确保东凌与大萧会开战,这是除掉他的好时机。而他如今还不知道京城那头的进展如何,而石灵崖一如所料,楚青被制住了。鲁升借口防止南秦阴谋,趁乱局之时入侵石灵崖,要求众兵将原地戒守,不得发兵茂郡。
要揭穿阴谋,得先保自己平安,保安若晨平安。京城也罢,石灵崖也好,要等到他们支援,怎么都得想法撑到解局的那日。
也许他们还能有时间,如果德昭帝这步棋走得够快……
门外忽有卫兵报,“将军,东凌宣战了!”
好吧。不如鲁升送人头的速度快。
龙大应了一声,有些无奈。若他是东凌主将马永念,收到兄长马永善的首级也定要宣战,可不会慢吞吞等皇帝的旨意。
他看了安若晨一眼,安若晨忙道:“将军务必保重。”她知道,龙大得走了。
“我与你说的那些,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安若晨看着龙大的眼睛。将军此去,何时能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了。现在只求德昭帝安全到中兰,希望薛叙然真的顶用。
安若希看着薛叙然,大叫一声,冲过去捶了他好几下。
薛叙然傻眼,哇哇大叫:“你这疯姑娘,做甚打人。”他在外头冒了这么大的凶险都没挨上一个指头,回到家来却被揍了?!
“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安若希抹眼泪。
薛叙然动了动肩膀胳膊,还真挺疼的呀,她打起人来真是手劲挺大的。娘亲的,不会婚后总被打吧?这样可不行。到时让护卫跟她切磋也不合适呀!难不成得叫几个丫头练一练?
“以为回不来,那回来了不是该欢喜吗?”
“很欢喜呀。”
薛叙然给她个大白眼。
“看来那解药没错,看你吃得生龙活虎的。”
“我还没吃呢。”安若希答,“我吃了□□。”
薛叙然:“……”
“毒发了,又吃了一颗续命,然后解药才送到的。”
“那赶紧吃呀!”
“万一那解药吃了马上死呢。我好歹死在你面前。”安若希答。
薛叙然捂着心口倒在桌上。
安若希吓了一跳:“薛公子!”
“莫管我,我气死了。”
安若希撇了撇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看,我把解药带来了,打算当着你的面吃的。”为了当面吃药还得跑到喜秀堂对暗号,也是辛苦。
薛叙然偷偷抬了眼皮看。安若希拿药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着水把解药咽了。
薛叙然见状,正想抬头与她说话,却见安若希忽地捂了心口也倒在桌上。薛叙然吓得:“怎么了,这药真有问题?你哪儿不舒服?”
“没不舒服。”安若希抬头道:“我这是表示,与你一起死。”
薛叙然猛地跳了起来要去抓安若希,气死他了,来不及让丫头练了,他自己来!安若希也跳了起来绕着桌子跑。薛叙然骂道:“你站住,再这般讨人嫌,我不娶你了。”
“那不行。”安若希没站住,他追她就躲。“你要是悔婚,我就披麻戴孝到你家门口哭晕倒地,还要唱你是负心汉。”
薛叙然才真要晕倒,这还有连哭带唱的?
“撒泼耍赖我挺在行的。”从小于家中看母亲与众姨娘斗法,得了不少言传身教。
“这没什么自豪的好吗!”薛叙然真的好想悔婚。现在还来得及吗?悔了还能看她是如何连哭带唱的。
“你见了我大姐了吗?她好吗?”
薛叙然愣了愣,他正想像负心汉如何唱呢,怎么话题转这般快。他停了下来,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道:“你大姐,她说,也许她不能再见你了,让我与你说,对不住。”
安若希的笑容僵住了。
薛叙然忙解释:“也不一定会死,她这么狡猾阴险的,那龙将军也是,定不会出事的。”
☆、第190章
第190章
安若晨骑着战鼓一路相送,将龙大送到城门外。
队伍浩浩荡荡,千余骑精英骑兵列队尾随,那是龙大从石灵崖带过来的队伍。除了这队人,前线兵营也罢,城中驻兵也好,全都是茂郡驻兵及梁德浩带来的兵队。
茂郡代太守崔浩和其他郡县官员陪同送行,在城门竹亭摆了好酒好菜列了仪式,预祝龙大战场取胜,凯旋而归。
龙大脸上没甚表情,全无武将赴战场之前的意气风发、鼓舞人心姿态。一路上大多是与安若晨说话,说的尽是嘱咐与告别,颇有生死别离的意味。
崔浩于一旁看着,心里也能理解。他知道龙大心里不痛快,武将手里没有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兵,自然是不踏实。但梁德浩失踪之前下过令,三国形势复杂,东凌小国挑衅定有诡计,若是开战,要由龙大挂帅。平南郡与茂郡的兵将全由龙大调遣。
如今开战太过突然,龙大的将兵定不可能马上从平南赶来。龙大连下兵符调令,但石灵崖、四夏江的兵马严防南秦,没有合适的调度也不能乱动。鲁升在那处守着,龙大处处受制,自然心中窝火。
崔浩心知肚明发生何事,却还得装成无辜模样,配合着打好官腔,安排好诸事。如今他立在龙大身边,竖着耳朵听龙大与安若晨说话。
事实上龙大与安若晨没说什么正经事,只在那儿儿女情长、离情依依。什么夜里早睡饭要吃饱,各自保重云云。在亭子那儿行过送军礼,各官员都商议前线情势,只龙大拉着安若晨站在太阳下头看影子。
“从前我初初对你牵挂,便觉不该。便离了紫云楼躲到军营找事忙碌。但越忙碌心中越是想你,便知事情不妙。从前不知晓欢喜一个人是何滋味,后来看到自己于灯光下映在帐上的影子,忽然明白。”龙大这般说着,安若晨握着他的手静静听。
崔浩听得嘴角抽抽,但仍不避开,装没听见。
龙大继续道:“帐壁上只我一人影子,我竟觉得孤单。后来我快马赶回紫云楼,见到你时,心生欢喜,再无沮丧。”
安若晨接话道:“我还未曾见过将军沮丧呢。那会儿只觉得将军颇爱训斥人。”
龙大哈哈大笑。笑完了,又道:“那会儿我最欢喜的事,就是与你在紫云楼里头散步。你在耳边絮絮叨叨,我俩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颇是舒怀。”
“那时候只觉得将军甚是严肃,总是低头不语。有时走了许久也不吭声,我还紧张,不知将军想些什么。”
龙大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安若晨挨在他身边,影子贴得近一个人。“我想若一直能成双成对,那该多好。”
崔浩低下头去摸了摸鼻子,按捺住浑身的不自在。威武严肃的大将军说什么情话,怪恶心人的。他假意与旁边的官吏扯了几句别的,一边继续留意安若晨与龙大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