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意图

  精灵森林
  相同的景象，不同的对立，鬼王战神将，不死不停歇。
  眨眼间，两个血染的身影在交错间又过了数十招，鬼刃夕痕狂霸无匹，极光剑一沉稳傲然。
  搏杀斗死，互不相让。
  鬼王和格拉德都早已清醒地认识到，此刻自己所面对的，乃是前所未有之强敌。稍有疏忽，很可能就是生命终止。
  刀来剑往之间，鬼王的小腿、后背等部位和格拉德的前臂、腰腹等部位都是伤痕累累。虽然双方的动作都已经渐趋缓慢，元神力也将消耗殆尽，但双方的却丝毫没有犹豫收手的意思，反而更加执着，更加投入，战况也随之更加惨烈。
  不问伤、不惧死。决战，不单是为了追求胜利，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更是为了各自的牵挂和愿望。鬼王和格拉德犹如疯狂的猛兽，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相杀。此时在他们眼中，只有还未被吞食强敌。
  “杀……杀啦……”鬼王找准格拉德的一个破绽，鬼刃夕痕凶残的斜刺而来。格拉德见状不假思索，快速将元神力汇聚在左手抓住了鬼刃夕痕的刀背。
  鬼王眉头轻皱，正准备继续发力之时，格拉德却抢先将极光剑一轻挑而来。鬼王避无可避，只得同格拉德一样快速凝聚起鬼元一把抓住极光剑一的剑身。
  鬼王和格拉德一照眼，看到的都是愈加炙烈的战意，接着双方便同时退后半步，左手聚力后甩，极光剑一和鬼刃夕痕同时顺势被扔出数米远，斜插在地上。
  鬼王和格拉德都是发力过度，同时一个趔趄，又后退一步，彼此怒视之间，发现对方都是赤手空拳且又近在咫尺，当即不分先后的迅疾出击，双方右手握拳对轰，而后左手跟进各出一掌，接着便是双双胸口受挫，连退数步，但双方在站稳身形之后便即刻反身攻。
  双强之争，本有高下，但鬼王和格拉德却好似有意将悬念留到最后一刻。
  随着时辰渐渐推移，夜幕开始缓缓落下。剑沉刀狂，这一夜无月无星也无旁鹜，有的只是两道激战不休的身影，以及随着冷风飘散地血腥味和恶臭味。黑暗下的整个精灵森林阴森恐怖而又凄冷哀婉，仿佛从前些天的修罗炼场变成了眼下的天然坟场。
  格拉德面色一沉，这样的环境让他压抑非常，不适感在体内逐渐蔓延，本就沉重的躯体又迟缓了几分。
  相反鬼王却很享受在这样的氛围中作战，四周阴森恐怖的环境简直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周围那些幽怨的亡魂似乎都在围观着他与格拉德之间的决战，时而呼呼作响的风声是幽魂们不停地在为他摇旗呐喊。
  “砍他啊……”
  “干掉他……”
  “弄死丫……”
  “加把劲，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鬼王仗着天时地利，信心倍增，同时他很快就察觉到格拉德的些许变化，便借机暂缓攻势，开始语露轻蔑：“再这样的时辰环境中，实力的差距只会越发明显，这场战，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了。”
  “废话少说。局面虽于你有利，但我却未必会输。”格拉德神情刚毅，挥剑反攻。
  鬼王见状，冷笑一声，鬼刃夕痕瞬间再添几分凌厉，压制住格拉德反扑之势，身影交错之间，格拉德身上再添一道刀口。
  “怎么？还不肯放弃吗？在这样的环境中，你注定永远输我一成。”鬼王得意之间并未追击。
  格拉德不再言语，倏然转变策略，有意减少刀剑相拼，改为飘逸灵动的游斗之姿。鬼刃夕痕一时竟无处着力，数刀落空，鬼王玩忽懈怠之际，左臂竟被极光剑一刺中。
  鬼刃夕痕大力横扫，逼退了想继续扩大战果的格拉德。鬼王扫了眼左臂上的伤口，阴笑道：“这种身法，真是意外的惊喜。但却不能改变什么，受死吧，咯咯咯咯咯咯……”
  伤痕入眼，引动嗜血本性。狂声起，杀招开。
  鬼王赞杀，如历魔劫。鬼刃夕痕狠厉莫测，恰似挣脱束缚的恶魔，激奏万鬼哀歌。格拉德凝神之间，如陷地狱罗网。
  格拉德深知在这样的情景中，战局由鬼王主宰，故不敢有丝毫轻怠。面对鬼王凶残进逼，格拉德凭恃飘逸身法，已避为先，游走而战，意欲将战局拖延下去。
  鬼王早已识破格拉德的拖战意图，暗自下定决心，绝不让格拉德见到明日曙光。只见鬼王凝聚起全部鬼元，鬼刃夕痕锋芒瞬间大涨，将格拉德逼上极端。
  格拉德见鬼王威能尽展，随即便饱提神元准备豁命一战，极光剑一紧跟着一振，在这阴森恐怖的坟场中绽放出耀眼光芒，照亮了戴维安周身两三米的地方，圣光挥洒间竟现破鬼之杀。
  生死之战，强者对决，开弓再无回头箭，唯有搏命求生机。
  “喝……”
  “呀……”
  刀破长空，势吞万里旷野；剑坠星雨，威挟万钧雷霆。
  鬼王身影穿梭，招式纵横，然而在这似曾相识的环境中，全力以赴的鏖战下，回忆与现实交织成网，逐渐浮现在鬼王的脑海之中。
  ※※※※※※
  死亡山脉之上，尸骸堆积如山，已经看不出山体原有的样貌。神族将士已经将魔族残存战力限制在了主峰附近很小的范围内，还有气力抵抗的魔族已经越来越少。
  “噗……”主峰上一个魁伟的身影口吐鲜血，倒退数步。
  “戮世摩罗……”旁边一个魔将见状，在解决掉眼前的神族后，飞速向着魁伟身影冲去，而魔将手中反握的正是鬼刃夕痕。
  “我没事，暗犽螣，我们继续……”戮世摩罗在暗犽螣即将赶到时，自己率先强撑着稳住身形，抬手示意自己无碍，不需要扶。
  暗犽螣见状便站到戮世摩罗身边，抬眼望向周围已经所剩无几，却还在顽强抵抗的魔族，无奈地说道：“摩罗，放弃吧，阎邪膑是不可能来支援我们的！”
  “放弃？怎么放弃？我们一旦撤退，冥域很快就会成为战场，那将会是魔族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我身为魔族战神，只能站着死，不能独偷生，放任神族去魔界掀起血雨腥风。”戮世摩罗决绝地说道。
  暗犽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魔罗，你真是……唉，算了，不说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陪你！”
  “好兄弟！”戮世摩罗看着暗犽螣激动地说道。
  “上吧。”暗犽螣再不多言，率先冲入战场，戮世摩罗随即也紧跟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死亡山脉上只剩下两个还在奋战的身影……
  “摩罗……摩罗……”
  “我尽力了……”
  “撑住啊，我这就带你回魔域，烬滟姬还等着你回去呢。”
  “你走吧，别管我。我……累了……”
  “撑住……撑住啊……摩罗……摩罗啊”
  又过了许久，暗犽螣气喘吁吁地倒在了悬崖边上，闭眼等死。围拢过来的神将狞笑着，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住手。”
  “怎么了？伊莎圣女。”
  “死亡山脉战役已大获全胜，魔族战神也神形俱灭。暗犽螣的魔元将要散尽，看在他如此尽忠尽义的份上，留他个全尸吧。旸帝现已率部向冥域进发，我们赶快跟上。”
  “这……好吧。”
  伊莎带领神族离开后，暗犽螣睁开双眼，艰难地扭头看向四周，入眼皆是毫无生气的惨景。
  在留下两行血泪之后，暗犽螣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
  龙之谷后方悬崖
  夜已经深了，但是龙之谷的战火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预兆。守在悬崖边的精灵们不时望向谷口位置，虽然已经看不清楚大致情况，但喊杀声仍是依稀可闻，时不时闪现的光亮，映照出一幅尸山血海的景象。
  在后方悬崖，兽族天黑以后便停止了进攻和试探。精灵们都是屏气凝神，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最危险和最艰难的时刻即将来临。按照库卡的命令，每五分钟就有数个照明箭或者照明术升空。到目前为止，在这些瞬间划破夜空的光亮中并没有发现兽族的身影。可越是这样，精灵们的心中却越是不安。
  另一边，在这个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兽族已经井然有序地聚集在阵地前。
  “副首领，全体将士已经按照要求准备妥当，共分成三支突击队。每支突击队有一千五百名战士，前面二百名战士除了盾牌以外不携任何武器，确保推进速度。接下来的八百名战士同样轻装上阵，只随身携带一些轻便武器，可以迅速跟进。剩下的重型武器、重型盔甲等都由走在最后的五百名战士负责运送，保证全体战士在进入阵地战后的杀伤力。”鲁力跑过来对着萨德说道。
  “嗯，很好。”萨德点了点头，“传令下去，等精灵族下一波侦查一过，我们就即刻行动。同时要明确告诉大家，这次作战目的不是直接越过精灵防线进而冲进龙之谷内，而是要占据前面那几个山头要地，将精灵们逼回谷内。”
  “遵命。”鲁力欠身应道。
  “只要我们能够占领后方悬崖，完成合围，那何时打？怎么打？是困死还是耗死？就全都是我们说了算……哈哈哈哈哈哈哈”萨德抬眼看向前方无边的黑暗，笑着说道。
  “副首领说的是，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等下只管死命地往山头上冲就是了。”鲁力也跟兴奋起来。
  又是几片亮光被黑夜吞没。兽族三支突击队，分别轻快地向着前方三个山头要地冲去。
  九百米……
  八百米……
  七百米……
  六百米……
  五百米……
  在距离兽族阵地最近的山头上，精灵们竖起尖尖的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细微的声响。
  “好像有动静……”
  “照明箭，快……”
  “大家注意，是兽族夜袭……”
  “射击，射击，快……”
  后方悬崖上的攻坚战瞬间爆发，很快便和正面战线一样激烈起来。在一道道照明箭的指引下，精灵弓箭手们迅速展开攻击，不停飞射的利箭和各种各样的魔法箭，唰唰唰唰唰如雨点般射向迎面冲来的兽族突击队。
  利箭的破空声、打在盾牌上的嘣嘣声、射入兽族躯体的呲呲声、魔法和魔法剑的箭爆裂声、兽族的喊杀声以及哀嚎声，此起彼伏，响遏行云，犹如一场盛大的交响乐在后方悬崖上空激荡回响。
  ※※※※※※
  精灵森林
  鬼王虽然深陷在过往的回忆中，但招式却丝毫没受到影响，反而越见狂放。
  曾经并肩而战，曾经生死相托，义之轻重，忠之意旨，久有权量，既作抉择，唯有坚行到底。然而结果是，戮世摩罗的无畏被传颂万年，而同样牺牲一切的自己……却成了这魔不魔，鬼不鬼的模样。
  鬼王转念间，那一晚的场景又在鬼王的脑海里浮现。
  ※※※※※※
  “我今天来是代暗尊给你一个希望。”
  “什么希望？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希望？”
  “暗尊说他有办法可以帮你重塑身躯，让你重返魔族。”
  “……”
  “这当然是有条件的……你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让战局陷入僵持……为我们魔族接下来的行动创造优势。”
  “……”
  “机会难得，好好考虑下吧。”
  “多久？”
  “十天。”
  “……”
  ※※※※※※
  可笑！真是可笑！既可笑又可悲！不但可悲而且可恨！
  自己从来都将自身视为魔族的一分子，而最后却只能用这样利益交换的方式，牺牲掉那么多族民的代价才能重回魔族！自己以前的牺牲，自己过往的坚持，意义究竟何在？不过，管他呢……现在早已过了十天的期限，只要解决掉眼前强敌，自己便可再次回归魔族！这经历的种种，就当做是一场梦吧，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暗犽螣！
  此时，愈发疯狂的鬼王竟然又浮现出当年在死亡山脉时那不朽的战魂气魄，顿时鬼元臻至高界限。眼中，只有对手，心中，只有战火！
  鬼刃夕痕寒芒闪烁，瞬间狂式如雨，乍现撼天动地之威，绵密杀招，稳稳压制住格拉德的反扑之势。
  格拉德本就受时辰环境制约，渐渐显露败局，但格拉德毫无惧色，神族荣耀不灭，势必血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