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最小的公主就是十公主姬红萼了。
她和两位公主一并过来,趁两位姐姐不注意,朝一旁的阿顾眨了眨眼睛,阿顾瞥见了,扑哧一声,抿嘴笑了。姬华琬听见笑声,抬起头来,睇了一眼坐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阿顾,“这位就是顾家表妹?”神情骄矜高傲。
“是啊。”太皇太后笑道,执着阿顾的手拍了拍,笑着道,“阿顾,这是你六姐姐,八姐姐。”转头对着六公主和八公主道,“这是你丹阳姑母的女儿,小字留儿。你们是表姐妹,今后可要和睦相处,才不枉身上的血脉情缘呀!”
阿顾袅袅福身,“阿顾见过六公主、八公主,六公主万福,八公主万福。”
姬玄池回了她半礼,“阿顾妹妹万福。”
姬华琬却盯了她半响,才勉强回了礼,不甘不愿的道了一声,“万福!”
“好了,”太皇太后拍了拍阿顾的额,“去吧!”
待到阿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姬红萼依在她耳边咬着,“阿顾,你别生气啊。我八姐姐就是这幅脾气,她是贵妃之女,素来受父皇宠爱么!从前在太极宫中堪称横冲直撞,嚣张跋扈惯了,就是皇兄在没有当上皇太子之前,也多少得让着她一点的。你也只好忍忍。”
阿顾抿嘴朝姬红萼悄然笑了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啦,谢谢你!”
“圣人驾到——”宫人长而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宣禀,姬泽带着一个朱袍宦者进殿,由永安宫中的宫人伺候着解掉了身上披着的大氅,笑着上前对太皇太后拜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了。”
“快起来。”太皇太后忙道,又欢喜道,“你自己也舟车劳累,在武德殿歇着就是了,还往我老婆子这儿跑做什么?”声音埋怨里抱着絮絮的关怀。
姬泽扶着太皇太后的身子,“瞧皇祖母说的,孙儿不是没看着皇祖母您安歇下来,心里不放心么?”
待到祖孙二人叙了叙情,彼此在宫宴上坐下,安姑姑轻轻合掌,缃罗衫裙、鸭黄缣夹衣的宫人一个个的捧着牙盘上殿,将一道道佳肴放在众人面前的食案之上。
阿顾在席上觥筹交错之间悄悄的打量着对面的唐贵太妃。
每一个大周朝的女子都是听着唐贵妃的传说长大的。唐贵妃艳压六宫,独占神宗皇帝的全部宠爱,连同家中亲人都带挈的鸡犬升天,妹妹唐玉浦被封为虢国夫人,堂兄杨忠民更是以无才无德之身直入政事堂,成为大周丞相,参预军国大事。因着她一人的缘故,令天下风气倒转,不期盼生一个传宗接代顶替门户的儿子,反而期盼生下一个美貌的女儿。若生得一个女儿,能够得到唐贵妃这样的际遇,那才真真是光耀门楣,庇护三代呢!
如今,这位传说中的贵妃娘子,便坐在永安宫的榻上。她容色秣艳,想来最适合做的是富丽堂皇的装扮,但纵然在如今的素色衣裳之下,也依旧国色天香,她的眉目五官都是极美的,但是,她的美丽绝不仅止在眉目五官之上,而是在其上散发出的一种姿容慵懒,魅惑风情。她的容色在心爱的夫君去世之后已然折损了一些,不复当年盛貌,却依旧有着这般可牵动人心肠的魅力,可想而知,在其姿容全盛之时,当是什么模样?
纵然是阿顾因为太妃的缘故先入为主,见了这样的美人,一时之间,竟也生不出讨厌的心思来。
唐贵妃恹恹的,妙目一转,察觉到阿顾瞧着她的目光,嫣然笑道,“你就是顾家的留娘么?”
阿顾怔了怔,点头道,“正是呢!”
贵妃朝着阿顾和善一笑,“先帝在世的时候,时常惦记着你。和我私下里在一处的时候,总是感叹,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受苦,若是能把你找回来就好了!如今,你终于被找回来了,他却——”她陡然想起深情相爱的神宗皇帝,不自觉的伤情,过了片刻,方拭泪道,“不说了,阿顾,你若是有空,便到我的望仙殿走走。”
阿顾福道,“阿顾知道了!”
八公主姬华琬在席上左右看看,举着面前的觞爵,向着姬泽娇声笑道,“皇兄,这次你去东都,咱们兄妹可有多日不见了。孝期不能饮酒,阿燕便以这盏扶芳青饮敬你一盏。”
姬泽顿了顿,笑着道,“多谢。”端起面前的觞爵,一饮而尽。
“皇兄,”姬华琬笑着问道,态度亲昵随意,“你从东都回来,可给阿燕带了礼信?”
“胡闹,”上首太皇太后神情有些不豫,出言训道,“阿燕,你是女孩子,要学着贞静守礼。好好的宫宴上,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皇祖母,”姬华琬却并不惧怕,明媚笑道,“我和皇兄兄妹情深,皇兄疼我,难道不该给我带礼信么?”转头看着姬泽,“是吧,皇兄?”
姬泽低头,遮住面上微微一怔的神情,顿了一会儿,方笑着道,“自然。”转头吩咐身后的内侍少监叶三和,“将朕带给八公主的礼信送过来。”
叶三和笑着应道,“是。”
趋步出了殿,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宦者进来。笑着道,“这是圣人备给六公主和八公主的礼物。”
六公主姬玄池怔了一怔,面上露出欢喜之意,“我也有么?”
“这是自然。”叶三和笑着道,“公主也是圣人的妹妹,自然是该当有一份的。”
姬玄池接过叶三和手中的琉璃花灯,朝着姬泽的方向福身道,“臣妹多谢圣人。”
姬华琬则捧着自己的水晶镇纸,左右翻看,撅着唇道,“就这么一个镇纸么?”面上带着意殊不足之意。
“瞧八公主您说的,”叶三和笑着道,“这个镇纸水晶通透,可是不俗之物。难得里头还夹着一片红色,形似桃花。圣人知晓公主您最爱桃花,这才着意为你准备的。”
姬华琬这才仔细观看,果然见晶莹剔透的水晶中含着一抹嫣红桃花,这才转嗔作喜,朝着姬泽笑道,“皇兄,这个水晶镇纸很漂亮了。我很喜欢。”
姬泽淡淡一笑,道,“喜欢就好。”
宫宴过半,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便有些坐不住,互相交换着目光,太皇太后在上面看见了,笑着道,“这都是一群猴儿,既然想出去玩了,便都先下去吧。”
八公主、燕王、十公主面上都是闪过一丝喜色,起身道,“谢皇祖母。”
六公主姬玄池也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吩咐她道,“阿荼,你是弟妹中最大的,要看顾好他们。”
姬玄池福身道,“阿荼知道了。”姿态端庄沉稳。
“这大半年太极宫中静悄悄的,可真是闷死我了!”出了永安宫正殿,八公主便觉得浑身都活络过来,站在廊下,清脆笑道,“如今可好了,总算皇祖母和皇兄都回来了,这太极宫里以后就热闹了!”
八公主的贴身宫人仙织迎上来,姬华琬接过她怀中抱着的一只白毛大食猫,随意的为爱宠梳理着背上的长毛,大食猫“喵呜”一声,睁开了宝蓝色的眸子,神态慵懒。
阿顾从后头出来,觉着姬华琬手中的这只猫十分有趣,便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她侧过头,睨着好奇打量着自己怀中大食猫的阿顾,下颔微微抬起,露出一道高傲优美的弧线,“瘸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算了算,本文中出现的各位大周公主,性子都是十分不一样的。新出场的两位公主(名字都很好听啊,打滚!),六公主也算是身世高贵了,不过戏份不重,所以没有列入十二钗。
八公主吧,是贵妃的女儿。比阿顾大三岁,今年十二岁。
贵妃很美,八公主继承了贵妃的容貌也很美。她们五官比较相似,公主更加年轻,处在豆蔻年华。但是她的美及不上贵妃历经岁月的风情。嗯这对母女大家可以参考一下《鹿鼎记》里的陈圆圆和阿珂。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神宗皇帝和唐贵妃的深情。八公主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贵妃后来生的十一皇子死了,可以想象这位公主在神宗在世的时候受到的宠爱是多么的……,这位公主在宫中,是连皇子都要避其锋芒的。
第六钗八公主姬华琬判词(本事诗):
明媚枝头色最鲜,桃华夭盛傲韶年。
忽遭雨打风吹去,开落东君自有天。
第53章 九:丹椒重紫茎(之多情)
阿顾怔了怔,一张脸猛然涨的通红。
这是自她回到宫中,和阿娘相认后,第一次直面这样直接热辣的恶意。
这位容颜娇美的八公主,和她素味平生,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自己饱含轻慢之意,之前在太皇太后面前还稍稍收敛着些,一旦出了永安宫,便再也不愿遮掩下去,直接口出恶言,恶意溢于言表。连六公主姬玄池都被面前的情景弄的呆了呆,回过神来,忙斥责姬华琬,“阿燕,你胡说什么,还不给阿顾妹妹赔礼。”
“我为什么要给她赔礼?”姬华琬转头睨了阿顾一眼,低下头去,伸手抚着怀中大食猫雪白的毛发,竟是连姐姐姬玄池也没有放在眼里,“难道我说错了么?她本来就是个瘸的。再说了,她自姓顾,也本有她自己的家,却不回去,偏偏赖在宫里头住着,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说罢,抱着大食猫扬长而去,“不和你们说了,我先回去了!”
姬玄池瞧着姬华琬消失在长廊上袅袅的背影,满眼无奈,回头望着阿顾,柔声劝道,“阿顾妹妹,八妹妹就是这幅脾气,她只是有几分任性,倒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阿顾咬了咬绯唇。
她被八公主当面侮辱,心里自然不会舒服。但六公主已经摆低了姿态劝说,她不接着梯子下来,又能如何呢?说到底,人家才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亲姐妹,而自己不过是个刚从外头回来的陌生表妹罢了。勉强笑道,“六姐姐说笑了!”
姬玄池闻言,借着廊下天光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确信她除了脸色苍白,并没有什么其余不适,便放下心来,嫣然笑道,“你不介意就好。这太极宫颇有几处风景优美之地方。现在天色还早,阿顾可要在宫中到处走走?”
阿顾抿唇,尽力让自己的笑意看起来更舒展自然一些,“多谢六姐姐美意。太极宫自是景色华美,阿顾心慕久矣,只是阿顾刚刚从东都回来,着实有些疲累,想先回去歇息。过几日再扰六姐姐相陪了。”
姬玄池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那阿顾慢些回,我也先走了。”二人在永安宫前相互辞别。阿顾坐在原地,瞧着姬玄池袅袅的背影渐渐远去,方垂下眸,道,“回去吧。”
西京长安位于龙首原之上。一进城门,一股千年古都的肃穆风范便扑面而来。不同于东都洛阳的繁华绮丽,位于关中的长安方是大周的政治、军事中心所在。这座帝国的心脏城市相较于洛阳,也就多了几分古朴、苍肃的气质。太极宫作为如今帝室居住的宫殿,相较于东都的太初宫,占地更加广阔,宫殿庭宇也更加的高大幽静。太皇太后所居的永安宫位于太极宫东北隅,公主则居住于永安宫西的观云殿。阿顾作为公主的女儿,则被安排着居住在观云殿旁的於飞阁。
於飞阁名为阁,占地颇小,在《太极宫宫殿分布图》上,根本找不到它的身影,但倒也五脏俱全,分为前后两进,共二十几间房间,较之之前在东都的鸣岐轩,宽敞了许多。但最让阿顾开心的是,它是一间独立宫殿,而不是像之前在太初宫,天天生活在皇祖母和阿娘的眼皮子底下。
“今后咱们这些人可就都要住在这间阁子里了。儿大家都加把劲,将於飞阁收拾出来。”阿顾坐在於飞阁堂上,向着立在阁中的一众宫人训道,“你们随着我从东都到长安,也算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这座太极宫中比东都情况复杂,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的身份特殊,不适合多出风头,你们在宫中也当谨言慎行,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赖陶两位姑姑自持身份,立在下头,只做颔首称是。金莺代表着宫人上前屈膝福了福身子,盈盈道,“娘子便放心吧。奴婢们都是省得的!”
按大周宫廷惯例,册封号前的公主身边当有一个乳娘,两个教养姑姑,两个大宫人,四个二等宫人,八个小宫人。太皇太后打算按着这个标准给阿顾配齐了,阿顾却辞了,只道自己又不是正经公主,在这些上头自该退公主一步。她小时候的乳娘在她一岁多走失后就已经被遣走了,如今她身边只有太皇太后赐下的陶姑姑、赖姑姑、金莺,丹阳公主赐的绣春,以及她自己的碧桐。便以赖姑姑和陶姑姑两位姑姑充当了教养姑姑,以金莺、绣春充作大宫人,碧桐便作了二等宫人,宫中又送了六个小宫人过来,分别唤作纱儿、罗儿、绢儿、绫儿、绨儿、绡儿,都是十二、三岁年纪,生的机灵可喜,如今叽叽喳喳的在下面奉承着,於飞阁充满了热闹欢快的气息。
“娘子,您年纪小,这殿中的帷幕须得用娇俏色泽,”绣春笑着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向尚宫娘子索鹅溪绢,记得要吩咐一句,定要要湘妃红的小鹅绢才成。”
“绣春姐姐,”小宫人罗儿好奇问道,“我只听过鹅溪绢,这小鹅绢是什么?”
绣春微微一笑道,“你既知道鹅溪绢,便当知道,宫中用品大多取自各地贡品。绢中最贵的,便是巴蜀的鹅溪绢。只是鹅溪绢之中,也是分着等的。鹅溪本地所产的绢都能唤作鹅溪绢,但只有手工最好的织娘用最上等的蚕丝纺织出的绢,才能唤作小鹅绢,小鹅绢十分金贵,每年贡入京中的,不过百匹。用做帷幕,看起来十分飘逸!”
阿顾怔了怔,皱眉道,“既然这小鹅绢这般贵重,用来做帷幕未免太浪费了,还是算了吧。”
“娘子放心便是。”绣春自得笑道,“这小鹅只是宫中女眷约定俗成的叫法,在州县进上来的贡品中,统一记做鹅溪绢,并无高下之别。如今圣人还在先帝孝期,宫中没有高位妃嫔,太皇太后又素来不爱鹅溪绢,凭着小娘子您的圣宠,一匹小鹅绢还是能要到的。旁的便算了,这殿中的帷幕是咱们的门面,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阿顾听得如此,方不再多说。
绫儿捧了一叠大字从东次间中走出来,“娘子,这些大字收在什么地方?”
“小心着些儿,”碧桐连忙唤道,上得前来,接过绫儿手中的大字,道,“这些大字可要好生保存。里头一部分奴婢还要整理出来,明儿送到甘露殿去呢!”
“甘露殿?”绫儿的手一哆嗦,仰头疑惑道。
甘露殿并非内宫中一般的宫殿,乃是大周历代天子的起居的宫殿。天子除每月初一、十五在太极殿中举行常朝外,平日便从朱明门、两仪门进了内宫,在两仪殿接见朝臣,在甘露殿读书、书写。每日有大学士在甘露殿侍讲,随时准备供皇帝顾问。在后宫宫人眼中乃是圣地,有多少宫人在太极宫中待到白首苍苍,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可能踏进甘露殿一步。
“是啊。”阿顾瞟了碧桐一眼,笑着解释道,“我正随着圣人学书法,圣人时常要批改我的功课。”提及功课,她伸手挠着额头,也有几分头疼,开口抱怨道,“九郎最是严苛了!这一路赶路的时候,已经累死了,他还扣着要求人家每天临八十张大字,一张都不给少,要我回宫后收整收整,一并给他送过去。说如果我糊弄他了,一定会罚我。”
“瞧小娘子说的,”金莺上前一步,掩口笑道,“娘子这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天下有多少人指望着圣人亲自指点他的书法,都不可得。如今圣人可是手把手的教你书法,你还有什么好嫌的?您这话若是说了出去,不知道要得多少人羡慕呢?”
阁中几个小宫人互相对视一眼,面上尽皆失色。她们本来自知道这位小娘子乃是丹阳大长公主独生爱女,极得太皇太后宠爱的。如今方知她竟也是圣人面前的小红人,能得圣人亲自教授书法的。此后在阁中待阿顾更加恭敬,乃是后话。
罗儿捧了几匹湘妃红的恒春罗回来,拜道,“娘子,沈尚宫说是小鹅绢已经没有了。命我取了同色的恒州春罗回来。”
绣春愕然,“怎么会没有了呢?”
“尚宫说,今年春上鹅溪那边蚕桑发生了瘟疫,小鹅绢贡上来的很少,如今库中已经没有余存了。若是作帷幕的话,恒州春罗也是很好的,待到来年蜀地上贡小鹅绢,再给於飞阁送过来。”
绣春勉强笑道,“恒州春罗确也是极好的。恒州春罗分为初春,仲春,晚春。初春太涩,晚春太艳,唯有仲春罗,才是最好的。但因是帷幕,用了早春罗反而另有一番风味!”
阿顾笑着道,“既如此,就用早春罗吧!”
太极宫西侧的望仙殿中,唐贵妃倚在银制熏笼旁,殿中宦官连理子进来,在她耳边轻轻禀报,“娘子,江太嫔在殿外求见。”
唐贵妃眨了眨眼睛,“江太嫔,哪个江太……”陡然明白过来,倏然变了面色。“竟是那个梅妖,她也从东都回来了?”
连理子道,“正是曾去了东都上阳宫的江昭容,这一次,圣人和太皇太后回长安,她也从东都跟着回来了。”
唐贵妃面色变幻不定,“想不到,她竟然也回来了!太皇太后倒真是将三郎的话记到心里去了。”她在罗汉床上坐正了姿态,挺直背脊,傲然道,“宣她进来吧。”
“是。”
连理子躬身退下,不一会儿,唐贵妃便见了一个轻盈的身影入殿,踏在殿中的乳白色波斯地衣上,如同雪地里一袭清灵的绿萼梅,抬头望了她一眼,顿了一顿,方福了福身,“臣妾见过太妃,太妃万福。”姿态清灵优雅。
唐贵妃望着江太妃,过了好一会儿,方出声道,“梅妃,自建兴年间一别,我们也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
江太妃静默了一会儿,方道,“是啊。整整十年了。”
“不知梅妃今日前来望仙殿见我,有何贵干?”
“妾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太妃娘娘。”
“有事相求?”唐贵妃笑的十分明艳欢畅,“宫人素来说,梅妃高洁,少有求人之时,如今竟然求到我的头上,倒真是奇事了。不知所求何事。
江太妃立于殿中,“当年我引退上阳宫,便已经没有了争宠之心。如今,神宗皇帝都已经不在了,就更加淡薄清心。只因担忧弟子的缘故,这才离了洛阳跟着太皇太后回了长安。听闻张尧的《惊鸿图》如今收在娘子手中,因着这张《惊鸿图》是妾极喜欢的一张画作,妾还请娘子割爱。如果贵太妃愿意,妾愿以手中珍宝相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