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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节

  张希泯这才从他父亲手里接过信,谔然骂道:“这猪倌儿还真敢开口,户部从哪里再挤一百万两银给他!梁氏占了山东之后,未必就是个不吃肉的主啊!”
  “朝廷这艘船再破,梁氏还没有能力跳出去,林缚更没有能力跳出去,朝廷能给他的,奢家给不了,难不成他占着崇州那屁股大的地方还能学曹家不成?”张协将信件接过来,丢到火盆里……
  “这事不让圣上知道?”张希泯问道。
  “知道什么,知道津海的那伙商人跟朝廷要挟提高脚费,还是知道林缚假托守孝、秘潜津海、意欲不轨?”张协反问道,看了次子张希泯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让圣上知道,那就只能以欺君、忤逆之罪调京营去津海缉拿林缚归案——林缚轻易不会投奢家,但不意味着给逼入绝境后也绝不会投奢家。汤浩信死则死矣,却是让我们寝食难安啊。”
  “要遂他的意?”张希泯讶然问道。
  “我写一封信,你带着去蓟州见李卓……”张协说道。
  “李卓会出面?李卓出面会有用?”张希泯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你去了便知。圣上不了解汤浩信,我还不了解?圣上不了解李卓,我还不了解?李卓那点把戏能瞒过别人,还想瞒过我不成?”张协笑了笑,坐下来,从紫金盒里拿出一张纸,提笔醮墨先写给李卓的信,感觉这次要掉一块肉,就心痛得很,写好信,说道,“唉,等熬过这阵子,再收拾这竖子!”要次子希泯立时坐马车去蓟州,再写给黄锦年的信,要津海来人稍歇息过,再备马回津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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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卓在蓟州的行辕设大营里。
  自张协在津海设了总领司,全面负责诸镇及京营的粮草转运事务之后,蓟北军就悉数撤出津海往北侧集结,蓟北军行辕与津海方面就没有直接的联络,高宗庭也是夜深时分才知道林缚有可能秘密抵达津海的消息,不过压着没急着去禀告,到天清亮李卓起床办公后,才过去禀告。
  “他来得倒不晚啊,咳……”李卓对林缚潜至津海一事没有感到意外,给屋里的寒气一逼,剧烈的咳嗽起来,抓紧衣裳。
  “汤公死得太屈,他不要来折腾一下,也不合他的性子,”高宗庭蹲下来将火盆里的炭火拔旺,“李帅以为黄锦年与张协会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他们捅出来的窟窿,还敢摞挑子不成?”李卓恨气的说道,汤浩信死得让他心痛,对窃居相位的张协恨得很,奈何圣上信任他,甚至让其子张希同去担任宁王府长史,“张协不敢将事情捅大,反而会千方百计的掩饰,林缚看不透这点能轻易来津海?随他们折腾去吧!”
  高宗庭也是微微叹息,朝廷用梁氏父子出镇山东,不仅仅激起矛盾,还有引鸩止渴之危,汤、顾若有可能成为卧榻之患,梁氏父子虎狼之志更是昭然。宫中人啊宫中人,听着别人将谎话说一百遍也要信以为真了,有汤浩信前车之鉴,高宗庭不由的为李卓日后的命运担心。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再坚如金石的忠诚与信任,也抵不住日积月累的小人诋毁,也许在燕北局势稍有改观之时,就要劝李帅引退了。
  日头爬上树梢,张协次子张希泯携函出京进了蓟州大营,高宗庭带他去见李卓。
  看过张协半夜草就的私函,李卓沉吟了片刻——他对张协绝无好感,在蓟北领军,时时感到张协伸出一只无形的手要捏他的脖子,终了还是将信递给高宗庭,说道:“你去一趟津海吧,张相既然答应将脚费再提高两分,想来津海那边的商人也不至于无利可图……”
  一别就是大半年,高宗庭也想见一见林缚,没有犹豫就答应下,与张希泯从蓟州直接南下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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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着涛声入眠,又在涛声中醒来,但比连续几日来都在船上的生活要舒坦。
  得知黄锦年那里有谈判的意思,林缚也不着紧,岸上自有林续文、孙尚望应付,他即使在崇州守孝,自然不能直接公开露面,最后一层皮总要给朝廷留着。他起床后练了半个时辰的刀术,拉着薰娘吃早餐又用去半个时辰,在岛上溜跶了半夜,倒是准备吃中饭了,岸上派人来通知,高宗庭与张希泯刚赶到津海要见他。
  旁人可以拒绝不见,高宗庭却不能拒之门外。
  “高先生不是讲究的人,午宴就随便准备些,”林缚吩咐孙尚望道,“派我们的船去接,看张希泯有没有胆子过来……要是这点胆子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黄锦年、林续文都没有露面,高宗庭与张希泯乘船破浪而来。
  上岛后,高守庭心里暗想:津卫岛是林缚封爵所授的永业田,算是林缚名下的私产,庄园怎么造,朝廷无法干扰,只是将岛上的坞港、塞堡造成也未免太固若金汤了些,心想林缚这大半年来从津海粮道得来的银子怕是有近半都投在这座周不过一千四百步的小岛上了吧?
  此行事涉机密,想来圣上也不愿意听到他们与林缚暗中交易的消息,张希泯来津海也是要掩人耳目,除了黄锦年、张文灯等二三人外,也无人知道他与高宗庭来津海。
  张希泯过去半年来两回津海,认得孙尚望,看到孙尚望身边站着那个穿青衫的青年与高宗庭相视而笑,便知道他便是林缚了,心想父亲果然没有看错,李卓与汤、顾早就眉来眼去了,没想到顾悟尘在江宁与李卓对着干,还真瞒过很多人,让李卓北上出镇蓟北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不能亲自过去接高先生到岛上来,林缚失礼了,”林缚作揖道,朝张希泯看了一眼,对逼死汤浩信的张家父子,他没有什么礼数,见他与张希同相貌相肖,只是扬眉一挑,说道,“岛上只有薄宴,小相爷自不看在眼里,可在岛上看一看这风景,我与高先生用过饭后,再谈事情。”
  张希泯忍着咕咕叫的空腹,傲然说道:“请便。”当真留在码头上抖抖缩缩的看起风景来,暗地道把林家的祖宗问候了一遍。
  高宗庭微微一笑,也不管张希泯在那里喝西北风,与林缚径直进塞堡。
  拿河间府有名的驴肉做菜,整了六个盘子一碗汤,温了一壶酒,林缚与高宗庭坐下边喝边谈,孙尚望作陪。
  “北面的情况怎么样?”林缚问道。
  “每天都有折子递上去奏请圣上敦促督帅出兵,”高宗庭摇头叹道,“圣上也不批复,隔一段时间便将这些折子都送到蓟州大营来,督师身上压力大啊,看这情形,圣上的耐心也剩不下太多啊。”
  “陈塘驿一战,东虏人就抽出十五万兵力,朝廷里的言官以为五年时间过去了,东虏人还只能抽出十五万兵,而且都聚集在西线合围大同,”林缚微微轻叹,“五年时间过去,形势大不同了,以前东胡人根本就没有能力在西线组织大战,如今能合围大同,怕燕北五胡七八万丁都附了东虏……”
  “靖北侯案,失辽东地;陈塘驿之败,失辽西地,辽东、辽西近百万丁口未能迁回关内,去年又给掳走三四十万人的丁口,”高宗庭说道,“言官们以为只要督师领兵北出辽西,这些当初给丢下来的弃民就会夹道欢迎、里应外合。督师争辩说两辽之民心未必可用,却给诬蔑居心叵测,有些人说得更难听……”
  “上一回的破边之寇,就杂有许多辽民,洗劫大获而归,今年也有相当多的辽民为贪财或求战功赎身而加入虏兵围大同,更不用说那些叛将降卒了——朝廷有些官员总是眼睁睁的看不见这些事实,这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了,要是能看清了,局势也至于这样!”林缚压着声音说道。
  “你总不可能单为船运脚费的事情来津海……”高宗庭问道,“督帅信你不会去做害民之贼,所以才让我过来。”
  “津海粮道让张协、梁家插手,注定会一塌糊涂,你不要不信,过两三月再看便知。关键时刻,我必须要保证北军不因粮而乱。元家谁当皇帝,拥不拥宁王,我不管,但是不能让东虏人进关来骑在汉人的头上,”林缚说道,“我要建一支从崇州绕过山东直达津海的远海船队,手里就缺银子。张协、黄锦年将大量米粮拨入粮商私仓以贪巨利,总不能让他们一点血都不吐出来。”
  “张协写给督帅的私函里给出底价是二分银,我看你敲他三分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高宗庭说道。
  第18章 清君侧之忧
  船舷接岸,张希泯就迫不入待的跳下船去,匆忙坐进早在码头等候的马车。黄锦年、张文灯都换了一身青衫便服,坐在马车里,待张希泯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谈得如何?”
  “这猪倌儿,欺人太甚!”张希泯忿恨的说道,“高宗庭与他沆瀣一气,鼠类相投!”
  黄锦年、张文灯见张希泯如此的气愤,恨不得将林缚撕碎了吞下去,心里皆一黯,暗道苦矣,谈崩了?
  张文灯脸色发白,干裂的嘴皮子抽搐了一下;黄锦年还算镇定,压着声音问张希泯:“猪倌儿一步不让?”
  “让倒是让了,抵岸粮价同意每石粳米以银一两八钱结算,但粮款结算需拿两淮盐税抵押。盐税抵款一事,猪倌儿一口咬定,绝无退步可能……”张希泯长吸了一口气,将林缚提出的条件说出来,也是气苦的看向黄锦年、张文灯,“皇上眼睛都亲自盯着两淮盐税,谁敢轻动?偏偏这猪倌儿不知好歹,竟然敢动盐银的心思!他哪有半分谈的诚意?”
  除了皇庄粒子银外,长芦及两淮盐利是内府收入的主要来源,这一块的银钱,户部根本就管不到,张协也无权过问——黄锦年与张文灯都没有想到林缚要将粮款与两淮盐银扯上关系。
  张文灯下意识的想到林缚根本就是想将事情捅破、捅开。
  黄锦年蹙着眉头思虑,过了片晌,说道:“抑或林缚想从崇州直接发粮,才想就近拿盐银折算粮款,也可能是借机想将张晏一军。汤浩信在山东绝食而亡,张晏也脱不开干系,这事他不能不出力……我看立即派人去维扬见张晏,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看来也只有如此,”张希泯吞气说道,“先派人去京中走一趟,再看有没有必要派人去见张晏……”他也不敢想象事情谈崩、林缚立即捏死粮道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即使圣上决意讨逆崇州,但惹得京畿粮荒大乱,张家仍有给推出来当替罪羊、平息众怒的可能;也不排除林缚有联络李卓“清君侧”的可能,张希泯突然想到:父亲让李卓参与进这件事来,未必是好事啊。
  张文灯暗感背脊发寒,想张协乃当朝权相,翻手覆掌之间能决定一郡大吏的命运,却给小小的靖海都监使掐着脖子不敢挣扎,想天下枭雄者,奢文庄算一人,曹义渠算一人,林缚位虽卑,其雄志真不容人小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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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庭没有在津海停留。
  蓟州的军务繁忙,李卓的身体又不大好,他不放心这些军务都压在李卓一人的身上,晋北那边的情势也是一日多变,令人不敢分神,他知道津海这边一时半会也谈不拢,赶在黄昏坐马车往蓟州赶,回到蓟州大营已经是深夜。
  李卓还未休息,等着高宗庭回来。
  “津海谈得怎样?”
  “还繃着呢,林缚这一回要把张晏再扯进来,”高宗庭摸着水壶还暖和,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喝起,说道,“林缚意在拿盐银折算粮款……”
  “动盐银的主意?”李卓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张协、张晏要答应他这条件,怕是要好好想个主意去糊弄皇上。”
  “张协也是挑软的欺负,这次踢到铁板上了,”高宗庭说道,“林缚打算组织船队直接从崇州运粮北上,粮款还是就近拿盐银结算便利,省得绕几道圈子与户部打交道……”
  “林缚对局势很不看好啊!”李卓长长一叹,说道,“若仅仅是为结算便利,将盐铁使扯进来,很可能使局面不受控制,林缚不会冒这个险,他是从根本上不再信任户部的支付能力!”
  听李卓如此说,高宗庭也陷入思虑,他之前倒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如此一想,倒是意味悠长,忍不住问李卓:“此次若谈不拢,李帅如何处置?”
  “你以为能轮到我去讨逆崇州?怕是张协还担心我会清君侧呢,”李卓苦涩一笑,摇头说道,“张协自以为将所有人都看透了,但是有些人是他看不透的,林缚或许会变,但不会在汤浩信尸骨未寒时。林缚与张协必有一人会退让,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情我也顾不上去考虑了,先顾好眼前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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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津海似乎都陷入难以言喻的沉寂之中,孙丰毅、周广南等人既有担忧也有兴奋。
  他们都选择跟林缚走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一旦谈崩,他们就要携家带口逃亡崇州后,也可能在崇州还站不稳脚,但是千古以来,有几个商人敢理直气壮的敢跟朝廷提条件?
  商人重利,视银货两讫是天经地义之事,然而跟朝廷做交易,为结款一事拖得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最好的结局也要给卡口的官吏盘剥得血肉淋漓,今天唯集云社为马首是瞻,抱成一团要挟朝廷结算粮款拿盐税抵押,是千古未有之事,使得孙丰毅、周广南等人在忧惧之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为争这口气,哪怕是携家带口逃亡崇州也值得!周广南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也知道顾林一系的势力一旦给驱逐出津海,周家根本没有能力去保住眼前的家业。
  孙丰毅与周广南登上岛,只有孙尚望在岛上,说道:“大人与夫人去离岛看海鸟了,说是黄昏时的鸟群最壮美,怕是要等天黑才会回来,要么我们赶去离岛?”
  “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孙丰毅说道,“那在这里等一等吧。”
  “大人倒是胸有成竹啊,”周广南感慨的说道,“仓场那边三天未见动静,我们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呢,大人可有后策?”
  “后策?”孙尚望眼睛望向远海,日头西跌,湛蓝的海洋里金波粼粼,过了片刻才说道,“大人倒没有说有什么后策,但是张协敢拖到清君侧那一步吗?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京营没有动静,难道他们指望津海仓营能将我们一口吞下去不成?我们依计行事便是,明日午时不见回应,五百石以上的粮船都离开港岸。今天夜里,大家都可以暗中加强戒备了……”
  日头坠入王登台山之后,林缚才与顾君薰坐船回津卫岛,看到孙丰毅、周广南在此等候多时,歉意的说道:“让你们久等了,真是失礼……”
  “大人会安心去离岛观鸟,我们在这里等得也安心。”孙丰毅说道。
  “张晏是阴忍之人,”林缚说道,“他定能忍下以盐税折抵粮款之事。张晏、张协这关过了,怎么糊弄皇上,是他们的事情。一旦他们试图说服皇上同意以盐银抵粮款,那就是他们没有退路可走!我找你们过来,是谈明日之后的事情……”
  “李兵部能在北面坐镇,燕南也许能避免去年的大祸,但是就朝政的情况来看,张协之流容不下李兵部坐镇蓟州,倒有半数人都开口表态愿意迁去崇州,没有表态的人,多数也是担忧明天……孙家与周家是铁心跟大人去崇州,除了必要的人手,能走的人,这趟都走。也依大人的吩咐,我们这几天都暗中找人处置田产,消息也应该传到黄锦年他们的耳朵里去了。”
  “嗯,这些事急不得,急着也是给张协他们些压力……”林缚说道。
  东虏破边入寇,河间府大量丁口给杀害、给掳夺或死于逃难异乡,整个河间府差不多损失了三十多万的丁口,灭族灭家者不计其数,也留下大量的无主之地。
  这些无主之地按律要收为公田,但其与有主之地交错纵横,在整个河间府基本官僚体系给摧毁一空之后,战时临时筹立的官府是没有能力将这些无主之地收为公田,绝大多数的无主之地自然都给那些残存下来的地方大户占去。
  林缚一向都是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的心态,从燕南战事结束之后就大力支持孙、周等亲林系的地方宗族去抢占无主之地,当时整个燕南的驻军就只有江东左军与晋中军残部,孙、周等族也因为坚持留守抵抗,而在地方声望急涨,在战后就形成河间府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土地兼并风潮。
  仅周氏一族在涡水河两岸就占有十二万亩良田,其中分了四万亩地给林缚安置捉捋民夫——在前年之前,孙、周在河间府都算不上大族,燕南战事之后,孙、周都成了地广连陌、田覆县府的大豪族。
  只是孙、周等族崛起太速,根基太浅,孙丰毅、周广南等人心里都非常的清楚,一旦失去林缚的支持,或者说林缚一旦失势,孙、周等族就成为张协这些虎狼的盘中大餐。
  林缚未来津海时,孙丰毅、周广南等人惶惶不安,林缚一来津海,便是立时举旗造反,他们也是铁心跟着走——他们的选择很少,难道将一半田产割给张协、黄锦年,他们会放过另一半田产不夺?
  林缚来津海,除了提高脚费试探朝廷,说服孙、周等族处置田业迁往崇州则是另一个主要目的。
  崇州一切都好,但是立基太晚、太急,根基实在谈不上深厚,缺银子缺得厉害。林缚此时勉强维持当前军备都很艰难,没有余力去发展其他。
  一旦孙、周等族陆续处置在河间府的田业迁往崇州,也势必会有大量的资本流往崇州。
  当世人看不到资本的力量,林缚却不会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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