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节

  “我说过一定会带你活着出去,当然这不包括你自己放弃生存的机会。”
  “之后要怎么选择,你现在就好好考虑清楚了。”
  ——
  地下城内,因为疯子的一句话即将掀起腥风血雨,地下城上,追查着失踪学生下落的警方正焦头烂额。
  会议室的白板上贴满了失踪学生的照片,对面的接待室里学生们的家长正在焦急等待,公安大楼前敬业的记者留在寒风凌冽的夜里熬夜坚守,为了抢占一个避风的角落甚至爆发过几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舆论排天倒海而来,这一夜,又有多少关注案件心怀猎奇的网友彻夜未眠,在网上不断刷新着绑架案的最新消息?
  只是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和一个人无关。
  她甚至没有出现在专案组那张让家长看一眼就想要流泪的白板上。
  也许正如她最亲近的闺蜜苏洛的感觉,安浔确实背负着太多东西,这个背负了许多的姑娘,此刻全副武装行走在地下城阴暗的通道里,她是一切的核心和契机,却也被所有人遗忘在最黑暗的角落里。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也失踪了。
  苏家尚且还在不遗余力的查询女儿的下落,但是找寻安浔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学校放假了,她独自住在酒店里,无家可归。她所谓的亲人已经全部离开的离开死亡的死亡,而她真正的亲人们,甚至不知道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的她丢了就丢了,没有人会知道。
  甚至那么关心她的好闺蜜黎曼曼也回到了家中,和父母温情的待在一起,她不是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却是因为她前几日的冷淡,在没能打通之后也没有紧张的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是安浔自己走上的这条路。
  当年她孤孤单单的回来,最后终于亦因为自己的一次次选择,把自己逼上了这样一条孤身一人的绝路。
  身边所有人都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她也没有去依靠过谁。
  所有人都有除了她之外的人生,无论是曼曼苏洛,还是辛家的爸爸妈妈,还有她身边紧盯着她的所有人,他们的生活里都有其他的重心,永远不可能仅仅只有她一个,当然似乎,就连霍城都是这样…
  在安浔恋爱之后,所有人渐渐自然而然把她交托给了那个他们心目中很爱很爱她的男人。
  他们不能随时陪伴她,但是霍城可以。
  他们做不到24小时照顾她,但是霍城做得到。
  有了这样一个人陪着她保护她,甚至忍受她稀奇古怪的烂脾气,再不会让她孤单寂寞一个人,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着,安心的松了手,转身去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结果却是没有人想得到,会有这样一日,那个男人也会转身,也会有背对着她走远的时候。
  在这个本该举家团圆的热闹节日里,那个唯一可能最记挂她的人,甚至先她一步离开了临江。
  所以他并不知道她丢了,也不知道她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被迫玩着这样的游戏,甚至可能毫不知情,她此刻心底疯长的,对他深深的想念。
  在走过一道拐弯,前方馨香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的时候,安浔想,霍城,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呢?
  那一晚他那样伤心,她那样伤了他的心,待到他终于知晓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的时候,那瞬间他心底涌出的第一丝情绪,会是疲倦还是难受,会是在意还是漠然,他还会再回头,看看她么?…
  ——
  京都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雪花飞舞的这日深夜,古老的院落深处静静亮起一盏孤灯。
  灯下,年迈的老妪独自孤坐,沟渠纵深的脸上映着烛火的光影,她在夜半时分醒来,差遣服侍的女官跑来一壶新茶。
  净室里安静无声,桌上静置着一盏纯白茶杯,婆婆已经许久没有进行过占卜,还是这样已经就寝后醒来的深夜里,女官猜测婆婆梦兆了什么,她小心观察着老妪的神色,企图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却是什么都没有。
  佝偻的老妪缩在矮几之前,身后巨大的寒梅屏风衬得她愈发苍老消瘦,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温热,她扬手将瓷杯倾斜,将茶水缓缓倒入身侧的铜盆中。
  沸腾的热水再次倾注到茶杯里,这一次杯中碧绿的青茶全然舒展,在碧水间起伏,带起悠然茶香。
  老妪却并没有品茗的闲情,待到茶叶完全舒展之后她扬手将第二道茶水倒去,女官又露出诧异的表情,婆婆难得有这样心神不定的时候。
  杯中还剩下足够覆盖茶叶的茶水,左手持杯,老妪阖眼,指尖推送杯沿,在桌上逆时针转过三圈,借着拿起茶托反扣在杯沿上,握住一瞬翻转过来,茶杯里还滚烫的茶水便冲缝隙间流出,将茶托缓缓填满了,直至流尽。
  到此茶叶占卜的全步骤便也完成。
  女官很好奇半夜三更爬起来的婆婆到底要占卜什么东西。
  婆婆是他们渡边家的老祖宗,现任当家人的祖母,成婚前曾经是八坂神社的巫女,成婚之后依然具备神力,常常卜卦算命。
  女官远远看着年迈的老妪神色肃穆的揭开反扣的茶杯,然后就静默住了,女官等了很久不见婆婆反应,耐不住好奇悄悄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桌边,女官偷偷抬眼。
  那残留在茶托上的茶叶便是占卜的依据,她只看了一眼,就被上头茶叶盘绕的蜿蜒图像震住了,瞪圆了一双美目!
  “婆婆这是…!”
  女官惊呼出声,那声响惊扰了桌边烛台,烛火跳跃,映上老妪满是褶皱的脸。
  “该来的,总会来么?”
  沙哑的女声从喉管溢出,含着淡漠冷意,老妪垂眼再次望上雪白茶托正中那道深褐的痕迹,那是一条蜿蜒蛇形!
  蛇形,预言敌人。
  在早先惊醒她的那个噩梦中,她正是梦见了这样一条漆黑大蛇,囫囵吞下了天上明日,那日头正中,是他渡边家烈日鸟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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