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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永安侯道,“也好。”关键是长泰公主无同胞兄弟,与诸皇子牵连就少,更可贵的是,长泰公主生母褚皇后为今上元配皇后,论出身,长泰公主更胜永福公主,更不必说性情了,有永福公主这一反衬,长泰公主简单就是真善美的化身。
  胡太后是个存不住事儿的,傍晚皇帝儿子来慈安宫请安,就把闺女想亲上作亲的事同儿子说了,还一脸神秘地,“文康托哀家跟你说,你觉着长泰与阿宣如何?”
  穆元帝笑,“果然极好。”他也乐得跟妹妹做个儿女亲家,就是妹妹这眼力当真不差,一挑就挑走了元嫡公主。都是他的闺女,再者李宣的性子,在宫里当差这些日子,穆元帝也看得分明,做女婿也不错。
  穆元帝又笑,“长泰还小永福俩月,难不成母后只想着长泰的亲事,永福的亲事,母后可有眉目了?”
  胡太后一脸遗憾,“我原想让长泰嫁你舅家,文康劝我半日,说不大合适。世子长子已经成亲了,余下子弟不大般配,我想了想,也有理。”
  果然是朕的亲妹妹!穆元帝在心里谢自家妹妹一回,笑与胡太后道,“朕倒是看好一个孩子,吴国公府的世子,懂礼,学识也不错,在朕跟前做侍卫,明儿个朕宣他进宫来,母后也瞧一瞧。”
  胡太后自然称好。
  自筑书楼出来,谢莫如与江行云在街上略逛了逛,便各回各家。
  谢太太就笑眯眯的等着谢莫如回来呢,一脸慈祥,“先回去换衣裳,中午过来吃饭。”
  谢莫如回杜鹃院换过衣裳问张嬷嬷,“今天家里有什么事么?”谢太太那面部表情,像是有什么事儿似的。
  张嬷嬷道,“早上素蓝姑娘把姑娘下个月的新衣送了来,姑娘要不要看看?”
  “没其他的事吗?”
  张嬷嬷仔细想了想,“太太打发素馨姑娘送了两只野鸡,我想着,炖汤吧,就得晚上喝了,奶奶和姑娘晚上都是菇素的,晚上喝汤不相宜,就命咱们小厨房一只取了鸡丁来炒,另一只留待晚上炖汤,炖一晚上,明儿早正可喝鸡汤,或者吃鸡汤面,姑娘说如何?”
  谢莫如慢慢的喝了口茶,耐心的听张嬷嬷说了一通野鸡的两种吃法,待张嬷嬷说完,谢莫如笑,“嬷嬷看着吩咐吧,都好。”看来院里没什么别的事,谢莫如道,“太太叫我中午过去吃,嬷嬷好生陪母亲一道用饭。”
  张嬷嬷连忙应下。
  待谢莫如换好衣裳,喝过茶,午饭时辰将至,谢莫如起身去了松柏院。谢莫忧也在,姐妹两人打过招呼,谢莫忧问起谢莫如去筑书楼的事。
  谢莫如大致说了,“刚开业,还成。”
  谢太太道,“这位李先生真是能干,见着李先生了吗?”
  谢莫如点头,“见了。”
  谢莫忧想了想,“就是二叔认识的那个李世子的哥哥么?以前名声特别差的那个。”
  “那都是以讹传讹,如今这位李先生跟着北岭先生张罗筑书楼的事儿呢。要是李先生真有什么不好,北岭先生能叫他跟在身边儿么,你二叔也不能跟他做朋友是不是?”谢太太略说几句,道,“行了,也到了用饭的时辰,咱们这就用饭去吧。”
  两个孙女都过来用饭,午饭自然丰盛,用过午饭,谢太太照例要小憩片刻,两姐妹起身告辞,谢太太却道,“莫如留下陪我说说话。”
  谢莫忧瞧谢莫如一眼,便先回自己院去了。
  谢莫如心里已有所觉,谢太太果然又问起李樵诸如脾气性情之类的话,谢莫如大致说了说,李樵性格当然不错,坚忍紧韧,相貌才学更是一等一,但是,谢太太心里的那个打算,怕是不容易达成。
  问过李樵,谢太太又问起苏不语,谢莫如便又跟谢太太说了说,反正这俩人她都认识。
  谢太太问谢莫如,“你觉着,他们俩,哪个更出众?”谢太太更相信女人的感觉,男人就知道看前程,可这两口子过日子,脾性相投方能长久。
  谢莫如思量片刻,“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要说哪个更好一些,实在不好说。”
  谢太太道,“你觉着,比你二叔如何?”
  “差不多吧。”谢莫如尽量客观公正,“他们两个都是庶出,论门第,当然是永安侯府更胜一筹,但苏相为内阁首辅,更实惠。李先生很难从家族获得帮助,苏才子与嫡母苏太太关系很好。从才学上看,李先生要较苏才子略胜一筹。我看明年春闱,他们落榜的机会不大。”
  谢莫如这样一说,谢太太愈发犹豫,不知选哪个好了。
  谢太太的犹豫,谢莫如并未放在心上,倘谢莫忧是尚书家的嫡女倒罢了,尚书府的孙女,这个身份恐怕不够。毕竟,李樵苏不语两人的出众,长眼的都能看出来,世人对女孩儿嫡庶较为挑剔,但对男人,只有一个要求,有出息有前程,至于是嫡是庶,还真不打紧。
  这事,谢尚书的盘算怕要落空。
  第二日休沐,谢尚书正在家,穆七过来给方氏请安。
  谢尚书道,“魏国夫人一直在清修,久不见外人,七公子的好意,不如我代为转达吧。”
  穆七从善如流,将礼单交给谢尚书,略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谢尚书欲留饭,穆七言说有事,告辞离去。
  谢尚书叹口气,尔后把礼单给谢莫如,犹豫半晌,问谢莫如,“要不要请娘娘在陛下跟前提一句。”
  礼单颇为丰厚,头一项就是大东珠八颗,谢莫如道,“要出手了。”
  ☆、第91章 表章
  谢莫如向来不打诳语,她说“要出手了”,谢尚书不由心下一紧。好在,老家伙狐狸多年,面儿上倒还稳得住。
  谢莫如一目十行看过礼单,就将礼单交给大丫环紫藤,道,“祖父可有空?我有事想与祖父商议。”
  谢莫如主动要跟他商议事,且神色郑重,又处在穆七刚送来不少东西的时间,谢尚书情知不是小事,立刻起身,“咱们去书房说。”
  祖孙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书房,留下谢太太实在有些莫名,心说,也就是靖江王府给方氏送些东西,其实这也在应有之义,太祖那一代的事情比较复杂,但论起亲缘来,方氏与靖江王是甥舅之亲,穆七奉父命来朝,过来看望方氏,走一走礼,再正常不过。
  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当去书房说么?
  谢尚书的内书房,就是自己在内宅读读书啥的,如今他事务烦忙,读书的时间已不多,好在打扫的还算勤快,只是时久未用,在这春末夏初时节,书房很有股子萦绕不去的清冷劲儿。
  谢莫如推开轩窗,上午的阳光自窗而入,带进些许暖意。
  祖孙俩分主宾坐了,丫环捧上茶来,谢尚书将人打发了出去。谢莫如茶未喝,身体微微前倾,没什么废话,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接道,“有许多事,在我看来,非常诡异。就譬如我随祖母出门,委实得罪过不少人,结果竟没受到什么为难报复,委实奇怪,是不是?”
  谢尚书听到那句“委实得罪过不少人”,感动的险飙出两行泪来,唉哟,难得谢莫如也知道她出门净得罪人了。又听她一幅遗憾口吻说“结果竟没受到什么为难报负,委实奇怪”,谢尚书心说,你这种战斗力,等闲人谁敢报复你啊!再者,老谢家也不是吃素的,不会坐视谢莫如吃亏。当然,谢莫如更不是吃素的。
  谢尚书对谢莫如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谢莫如并不是个爱显摆的人,她提及旧事,亦不过轻描淡写,略略一提,但很显然,谢莫如提及旧事,目的不过为了引出后面的话。就听谢莫如道,“其实从第一次去承恩公府给寿安夫人贺寿,我就一直有些疑虑,哪怕母族获罪,我又不是姓方的,何况方家之事也过去十来年了,凭祖父在朝中地位,这些诰命夫人,起码对我在大面儿上应该与莫忧相同的。但许多人对我的态度很不寻常,开始我也只是怀疑,直待永福公主去了静心庵,我才确定,我这里或者我母亲这里,肯定有一件让今上都犹豫的原因。不然,将心比心,便是圣人也不能坐视有人扫了自己亲闺女的脸面。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想,这个原因是什么?”
  谢莫如定定的望入谢尚书微微收缩的瞳仁,问,“祖父,你知道么?”
  谢尚书仿佛周身浸在冰水中一般,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
  不,现在说谢莫如知道有些不大准确,确切的说,谢莫如察觉到了。
  谢莫如耐性十足,她再问一遍,“你知道么,祖父?”
  谢莫如第二次发问,谢尚书的眼神已恢复淡然,不过,他并没有回答谢莫如的问题,而是想到很久以前宁平大长公主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是陛下刚刚赐婚魏国夫人,彼时,谢尚书还不是谢尚书,只是谢侍郎,他战战兢兢的去大长公主府商量亲事,宁平大长公主对他说,“以后,谢氏会得到报偿。”
  谢氏会不会得到报偿,谢尚书不知道,但他尚书衔升的艰难是真的,这些年,长子仕途亦是不顺,报偿二字,谢尚书一度觉着改为报复更合适。如今,他方似有所觉,却又不大相信,宁平大长公主故去十几载,她过逝的时候,谢莫如还没出生,宁平大长公主又不是神仙,怕也看不到谢莫如有这样的机敏。但,如果真的有宁平大长公主所谓的报偿,那就是谢莫如了。
  这是他谢家的骨血。
  谢莫如看向谢尚书,谢尚书的眼神却不经意的留驻在了窗外一枝桃花已落,结出小小青果的桃枝上。良久,谢尚书方道,“莫如,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外臣,皇家的事,我并不清楚。陛下登基后,我给陛下讲过一段时间的史书,也算做过陛下的师傅,但也只是给陛下讲史,能称得上帝师的只有薛帝师一人。你说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谢莫如显然也未希冀从谢尚书身上得到答案,谢尚书如此一说,她如此一听,然后道,“那祖父方不方便哪天进宫,跟陛下提一句。”
  谢尚书实在为难了,他试图跟谢莫如解释,“莫如,这毕竟只是你的推测。”谢莫如能在这里跟他凭推断说话,他却不能如此回答皇帝陛下。
  谢莫如道,“如果一件东西令皇室都心动,祖父,你说靖江王府会不会心动?靖江王较今上年长十七岁吧?皇室秘辛,祖父是外臣,不知不足以为奇,但您说,靖江王知不知道?要我说,非但靖江王知道,怕是宁荣大长公主都会隐有所觉。而眼下,他们出手的机会就在眼前,祖父忠心朝廷,自当提醒陛下一声。”
  “机会?”谢尚书一时没转过弯儿,道,“这你只管放心,我总能护你周全。”
  “如果是我,我会设计一个让谢氏无能为力的局面。”
  “什么局面?”
  谢莫如笑,“这我如何知晓?但肯定是从我的亲事入手。”
  谢莫如提起亲事之坦荡,让谢尚书不由黑线,他孙女果然不是正常人。别人家,哪怕大方爽郎的女孩子说到亲事也要羞一羞的,更有胆小软糯的,怕是提都不会提,唯谢莫如,说起亲事来的口气简直就像讨论今天的天气,“啊,今天天气不错”就是这种口气。
  谢莫如道,“亲事,对于女孩子都是大事。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怕是靖江王等不到第二次机会了,他今年五十几岁的人,再不动手,就要入土了。”
  谢尚书终于道,“要不,你写个折子,我替你递上去。”这些事,叫他当面同今上讲,毕竟事涉皇家,他比较难开口。
  谢莫如点头,“好。”
  奏章有奏章专用的格式纸张,更像一个折叠的小册子,这种东西,还真得大臣家才有。谢尚书又提醒谢莫如开篇如何写,用语一定要恭敬啥的。谢莫如自小念书,书法相较同龄人很是不错,写起来也很快,待写好就晾在桌间,墨迹干后,收拾起来交给谢尚书,“有劳祖父。”
  谢尚书道,“我份内之事,谈何有劳。若你哪里觉着不对,一定及时跟我讲,我总不会坐视你吃亏。”
  谢莫如告辞离去。
  谢莫如中午回杜鹃院吃的,天气渐热,张嬷嬷安排的几道小菜很合心意,谢莫如中午多喝了一碗汤,午后写了几篇大字,继续翻看《神仙手记》打发时间。
  谢尚书的午间时光可没这般悠闲,当时谢莫如写奏章时他没好细看,这会儿拿到手里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才知道,原来谢莫如不只是凭空猜测,她还试探过永毅侯夫人了。虽然成篇都是推论,但谢莫如整体还是比较倾向朝廷的,这一点让谢尚书放心。
  只是,谢尚书隐隐的想,难不成靖江王令穆七来朝是想与谢莫如联姻的?不!这是甭想,单是他也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不要说他,就是陛下也不能应允的吧?!
  谢尚书大半辈子的政治斗争经验告诉他,绝不可能这样简单。
  一个谢氏家族无能为力的局面……
  真的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吗?
  谢莫如毕竟是姓谢的,谢家对于谢莫如的亲事拥有一定的话语权,甚至谢尚书有把握利用自己在朝廷与宫闱的影响力来影响谢莫如的归宿。但是……掸一掸谢莫如写的这道表章,谢莫如是有意皇子妃的位子吗?如果真有一件让皇室心动的东西,皇室怎会将她外嫁?
  说到皇子妃,谢尚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亲外孙三皇子……
  还有,那样东西是什么呢?
  唉哟,谢尚书宁可不知道。
  不过,肯定与宁平大长公主相关……那个女人,难不成最后真留了一手,藏了什么宝贝……谢尚书真是好奇又不敢知道,种种矛盾的心情,就跟揣了一千只猫在挠一般,种种滋味,难以言喻。
  谢尚书脑补了一个休沐日,第二天上朝,寻了个单独陛见的时机,闷不吭声的把谢莫如的折子递了上去。穆元帝见谢尚书一句话不言,直接递折子,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将折子打开,这也不是谢尚书的笔迹啊,往下一目十行看完,穆元帝将折子扣在御案上,这位皇帝甭看年轻,实不愧他十八岁干掉宁平大长公主的美名,道行非谢尚书能比。穆元帝没说什么,“哦”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就打发谢尚书退下了。
  待谢尚书走后,穆元帝一笑,难得谢尚书想出这种法子,竟然让谢莫如自己上表章。还有永毅侯夫人,哼,永毅侯府!
  那件事,难不成真的确有其事?
  不论是与不是,其实,都不要紧,都是机会。
  曲指在奏章上轻轻一扣,你是想从中得到什么呢?
  ☆、第92章
  谢尚书替谢莫如递了折子,然后,不论家里还是衙门,谢尚书都颇是小心翼翼,暗中关注帝都动静,寻思着靖江王什么时候放大招啥的。
  结果,从春末夏初,一直到皇长子开府大婚、永福公主、长泰公主赐婚,一直到夏尽秋来,黄叶落尽,秋闱结束,雪花飘舞时接到次子打发下人捎来的家书……不论帝都城,还是朝廷衙门、靖江王,都依旧是四平八稳的样子。依谢尚书之身份地位都未曾觉察出有何不妥,可见是真的没什么不妥。
  谢尚书吊了大半年的一颗老心觉着,这次可能是谢莫如推断错误。当年今上亲政那么乱的时节,靖江王府都没什么动作,何况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今上也已牢牢的坐稳江山,且靖江王这把年纪了,顶多再熬个一二十年,这位王爷也要入土为安了,还折腾个啥啊。
  难道,谢莫如猜错了?
  想到次子捎来的家书,不,也有可能是时机未到。
  谢尚书问老妻这些天谢莫如有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谢太太将个白底红梅套的手炉放手畔,一面剥了几粒松子仁,搓去细皮,道,“莫如挺好的,怎么了?”谢太太没觉出长孙女有啥不对头的,继而同丈夫说到家中事务,“我还说呢,殿下同阿柏在外头,永福公主长泰公主大婚,殿下不在,咱们替殿下出一份贺礼才好,不想殿下倒提前打发人送了回来。”说到这个,谢太太倒想起来了,“哦,莫如不是同李世子相熟么,她与我商量着,打算在家里的礼单里再加一份她单独给李世子的贺礼。”谢太太问丈夫,“这没什么不妥吧?”
  还真没有。谢尚书又问,“宫里娘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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