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节

  “父皇明鉴,我与他可没有什么关系。那宫女被我下令处死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因为她多嘴,乃是因为在前一日她打碎了我大婚时要带的镯子,那镯子何其珍贵,她十条命也偿还不起,她痛哭求饶,我才饶她一命,原本喜事将近我也不想杀人,但她着实不知悔改,婚礼当日说三道四让我听得甚是烦躁,一时生气,就将她处死了。”
  古月南柯稍稍思虑之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皇帝闻言,鹰眸微微眯起,“是这样吗?”
  若说多嘴还不足以犯下死罪,那么毁了皇家的珍宝……的确有理由处死了。
  在各宫,有奴才不慎毁了主子的物件,被判下重罚乃至处死都不算什么奇事,古月南柯这个理由倒是够充分,只是……可信度有多少呢?
  “南柯,你以为朕是那么好忽悠的?”皇帝从御案后走了出来,唇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可别怪朕去查你,毕竟你是朕的儿媳,朕有必要了解你,据探子汇报,很久之前,你们就相识了,那个逆子去过你们赤南国,而你才见过他几回似乎就喜欢他,莫非是一见倾心?”
  “父皇,您误会了!”
  “误什么会!”皇帝神色冷峻,“那你收藏他的画像算怎么回事?!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根本算不上秘密,但凡是有脑子的人,谁看不出来你对他的情意?朕一直没找你谈这件事,是想着你成为太子妃之后能一心一意地对待太子,但现在看来,你对那个逆子还是残存了几分感情?”
  “南柯初见宁王时,的确对他有几分想法,但后来发现他对南柯并不在意,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如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南柯自然不会执迷不悟,我如今身为太子妃,言行举止自当注意,决不能落人口舌,请父皇相信我。”古月南柯神色镇定从容。
  “你当真对那个逆子死了心么?”皇帝的语气依旧冰凉,“你如何证明?朕可不能让一个整日惦记着其他人的女子做太子的正妃。”
  古月南柯心下一紧,语气却依旧平稳,“南柯会用时间证明。”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斟酌片刻,狠下心来,“有一件事,南柯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淡淡道:“说。”
  古月南柯道:“昨日的婚宴上,与苏主司坐在一起的两人,似乎就是贺兰尧与苏惊羽乔装的。”
  “什么?”皇帝面色惊诧,“昨日的婚宴上?”
  “不错,昨日与苏大人坐在一起的二人,我从未见过,原本也没有太关注,朝中的臣子,有许多我是不认得的,也就没有多想,但后来我却发觉坐在身边的太子频频望向那一桌,我这才觉得古怪,细细打量那二人,虽然相貌认不出来,但有一些特征总觉得很眼熟,他们若真的是贺兰尧与苏惊羽,那么太子时不时看向他们倒也在情理之中,谁不知太子与宁王交情好呢?”
  她愈说,皇帝的面色愈是冰冷。
  “你既然昨天就怀疑了,为何不早说!你若是在当时告诉朕,朕马上就能下令将二人拿下!”
  “父皇息怒!父皇您想,若真的是他们,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混入皇宫?宫门对外人的盘查素来很严,他们能进来,自然是有身份高的人掩护,这个人只会是太子殿下,我若是当场指出,殿下只怕会恨我,我与太子殿下虽成了婚,可彼此之间感情尚浅,我若是一过门就得罪了他,只怕以后很难博得他的好感了,请父皇体谅我为人妻子的心情。”
  古月南柯说着,面上浮现淡淡的愁绪。
  皇帝闻言,神色依旧冷然,却是没再说指责的话。
  他这儿媳是赤南最尊贵的公主,总不能让她太难堪。
  他心情有些烦躁,扬声道:“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昨日太子婚宴出席的宾客名单,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苏折菊那一桌的三人,除了苏折菊之外的其他两人,务必给朕查清了身份!”
  “父皇,听南柯一言,若是他们真的混了进来,您去查,只会有可能是两种结果。一来是没有结果,凭空冒出的两人。二来,就是能查到,且身份毫无可疑之处。太子交的朋友不少,随意乔装成其他人来出席宴会,很难发现这其中的漏洞,以他们的精明,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皇帝闻言,瞥了古月南柯一眼,“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么你有何好主意?”
  “咱们需要放出一个诱饵。”古月南柯淡淡一笑,“比如,拿苏大人当这个诱饵。”
  “拿苏折菊当诱饵?”皇帝眉头微蹙,“据朕所知,苏折菊跟他们交情也就一般,拿他当诱饵能有什么效果。”
  “父皇忙于政务,想必是没有时间去管臣子的家务事,因此不知这其中的猫腻。”古月南柯悠悠道,“南柯也是偶然听说的,这苏折菊,是左相大人的私生子,也算是长子,与苏惊羽,乃是亲兄妹。”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皇帝惊诧,片刻之后,拧着的眉头松开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古月南柯低着头,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苏惊羽啊苏惊羽,且看看你们会不会现身。
  ……
  午间的阳光透过层层叠的梨花树树叶,在树下的白玉石桌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藤椅之上,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偎依而坐。
  “阿尧。”苏惊羽轻唤了一声。
  贺兰尧闭着眼某,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很久没有进厨房了。”苏惊羽拿起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有一段时间没有做饭给你吃了,说说吧,中午想吃些什么?”
  “原本很喜欢你做的饭菜,但偶然间听小青说了,厨房那种油烟之地对皮肤不太好,以后还是少去的好,让其他人忙活去吧。”
  苏惊羽闻言,低笑一声,“没那么矫情,一两天进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快说你想吃些什么?”
  贺兰尧正要回答,忽听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乌啼风风火火地跑来。
  “跑这么快作甚?”苏惊羽也有些疑惑了,“难不成遇上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
  “殿下,惊羽姐姐。”乌啼奔到二人身前,眉头轻拧,“苏大人让陛下派人给拿了,要打入天牢。”
  “拿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好好的捉拿他做什么?他犯什么事了?”
  乌啼道:“据说是有人弹劾他结党营私,藏污纳垢。”
  “胡扯!”苏惊羽面色一冷,“就他那冰块脸还跟人结党营私呢?藏污纳垢又是什么破理由?谁敢这么弹劾他,不知道他跟太子是一伙的么!”
  “小羽毛,别急。”贺兰尧拉住她的手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去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第388章 含冤入狱
  “真是见鬼的结党营私。”苏惊羽磨了磨牙,“真不知哪个疯子想出这样的理由来污蔑他。”
  “兴许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贺兰尧拍了拍她的肩头,“莫着急,别忘了宫里还有四哥,四哥总会想法子来保他周全的。”
  贺兰尧说着,望向了乌啼,“你跟月落去打探一番,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乌啼应了一声,跑开了。
  “他混迹官场,总会遇到一些麻烦,这是难免的,兴许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招人嫉恨眼红,都是有可能的。”贺兰尧伸手抚上苏惊羽的发,“宫里有四哥,宫外有我们,无须担心,总不会让他有事的。”
  苏惊羽叹息一声,随即将头靠在了贺兰尧怀中。
  似乎总是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事呢。
  ……
  “什么?苏大人被父皇下令给拿了?”东宫之内,贺兰平坐在靠椅之上,听着贴身随从的汇报,面露惊诧之色,“这是为何?”
  “听说,苏大人结党营私,藏污纳垢……前几日户部查了两个县衙的县令,证实了他们贪赃枉法,那两人已经被拿下了,据说苏大人跟这事说不了干系,陛下将苏大人拿下,暂时扣押天牢,若是证实了罪名,那可就……”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颇为明显。
  “这理由忽悠别人还行,本宫可不信这个,苏折菊的为人如何,本宫一清二楚,哪会做这等事。”贺兰平冷哼一声,“那两个犯事的县令在何处?”
  “被关押在特殊牢房,陛下有令,此事只交由刑部审理,其他人等一概不能干涉,太子殿下您平日里与苏大人交情匪浅,因此这事儿更不好掺和,理应避嫌,省的落人口舌,让外人以为这事跟太子殿下有关那可就不好了。”随从劝说道。
  “避嫌?本宫倒是好奇他贪污了多少银子?本宫作为当今太子,难道缺那点钱花?”贺兰平冷笑一声,起身走向殿外。
  这一头贺兰平一路前往养心殿,另一头,古月南柯又被太后的人请到了青镜宫。
  古月南柯还未到青镜宫,便猜到了太后找她可能也是为了大婚当日杖毙宫人的事。
  这事儿出来之后,太后与皇帝都十分不满,皇帝才数落完她,这会儿又要换太后数落她了。
  在皇帝面前已经演过了一回,在太后这边,她便以同样的理由与方式申辩,兴许是太后年纪大了,更慈悲些,并没有刁难她,只警告了她几句便放过了她。
  古月南柯走出青镜宫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随手处死了一个宫人,第二天竟被皇帝与太后一同数落,在出云国宫中,果然还是得处处谨慎小心。
  苏折菊这会儿应该已经入了狱,按照接下来的计划,皇帝会假意判他流放,以苏惊羽的性格,在苏折菊流放途中,多半是会出手相助的吧?
  古月南柯无声一笑,抬步走回东宫。
  那位太子爷听到消息八成是着急又难以置信,恐怕要去找皇帝理论一番。
  然而,他说再多,也只是徒劳的。
  ……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小憩,忽听耳畔传来了宫人急切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不能闯进去,陛下在休息……”
  “让开!”微怒的男子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随后,是急切的脚步声。
  “老四,你可真是愈来愈没规矩了。”皇帝并未睁眼,慢悠悠道,“是不是朕从前太纵容你,以致于你现在都不懂规矩,明知父皇在休息,还不顾宫人的阻拦,强行闯入。”
  “打扰父皇休息,是儿臣的不对,不过,儿臣此次来有一个疑问想请父皇解答。”贺兰平面无表情,“苏折菊一事……”
  “跟你没有关系。”皇帝睁开了眼,目光里暗含警告,“朕知道你们平日交情不一般,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出事了,你才不能站出来,你难道不知道避嫌?若是你要掺合进来,万一被他连累,岂不是吃亏?”
  “清者自清,儿臣既然没犯事,就不怕别人来查。”贺兰平不温不火道,“儿臣想见一见苏折菊与那两个县官,若是父皇信得过我,这个案子儿臣请求参与,儿臣会拿出足够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苏折菊的清白。”
  “你就如此喜欢多管闲事吗?”皇帝轻瞥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原本看你新婚,父皇不想让你做什么事,你可以带着你的太子妃四处去游玩散心。”
  “游玩散心?只怕儿臣没有那个心情。”
  “那就回宫呆着去吧,苏折菊是不是清白的,自当由刑部去审理。”
  贺兰平道:“父皇似乎信不过儿臣的能力?还是说……父皇信不过儿臣的人品,觉得儿臣会偏帮苏折菊?父皇,苏折菊在宫里的时间不短,他的行为处事相信很多人有目共睹,儿臣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做这等缺德事的,他含冤入狱,儿臣不得不管。”
  “你为何那么笃定他是被冤枉的?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人心险恶,你不要将身边人都想得太好。此事你不用管,朕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件事你不该插手。”
  “为何不能插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你什么意思?”
  “儿臣倒是想问父皇是什么意思?儿臣分明想要为您分忧,您却不给这个机会,是觉得我只会添乱?还是说……父皇有什么事瞒着我呢?您不让我查苏折菊的案子,是怕我发现什么?”贺兰平望着皇帝的目光充满探究。
  “注意你的措辞!”皇帝冷下了脸,“你是在质疑朕么?觉得朕会污蔑苏折菊?”
  “儿臣不敢。”贺兰平低下了头,“儿臣只是想要探索真相,父皇为何就要阻止我呢?请父皇给出一个解释。”
  “朕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你回去吧。”皇帝说着,挪开了眼,不再看贺兰平,“朕要歇息了。”
  贺兰平见他态度坚决,便知没多大希望,只能告退。
  走出了养心殿,他陷入了思索。
  从刚才的谈话,他基本可以肯定,皇帝不让他插手的原因,并不是真的为他好想让他避嫌,而是……有事隐瞒着他。
  皇帝显然不想让他帮着苏折菊洗脱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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