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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提到嘉裕关,江义的浮臊小了一点,他缓了缓声,道:“听闻那张家的小子不错,屡立军功,如今提拔为总旗了。如若大捷,游击将军是跑不了的。”
  张家的小子就是张二牛。
  江义对他还是有欣赏之意的。
  不过,可能是胡香珊的缘故,李元慎对张二牛一直不咸不淡,每每提到总是沉默以对。但其实,程昭与江义都晓得,先前自家主子特意写了信,让从大同调到嘉裕关将功赎罪的主将武同合给予重用。
  果然,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程昭瞄了眼一脸尴尬的江义,悄悄瞪了瞪他。
  而正在这时,一身靛蓝色素面窄袖衣袍的胡香珊带着药童禀报入帐。
  江义告退。
  程昭与药童随立一旁。
  因担忧李元慎的旧疾,每两日齐良依然坚持让他服用龙虎山现配的药膳,这些时日都是胡香珊亲自来,如此就更便利的指导程昭,给他作一些基础的‘按摩’。
  这让胡香珊心中极是担忧,毕竟战场上是没有什么夫妻之说的。两人根本分住不同的营帐。
  当然,担忧之余,她却是对李元慎越来越有信心。
  要不是亲眼所见李元慎的谋略,配合着江义的勇猛、程昭的后防而常常胜仗,使得原本并不服气、甚至还要看笑话的将领们俯首帖耳,她都会误以为李元慎是来享福不是来打仗的。
  “齐良这几次可是让你来得勤!”李元慎唇角一直翘着,他很愉悦的看到齐良的放弃。不然,以他的古怪脾气,这每两日配药是不会让胡香珊前来的。李元慎与胡香珊分帐而栖,其实就是因齐良的‘大义凛然’的谏言。
  其实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但齐良也不晓得哪根筋又搭住了,对他就像是防贼似的,之前十来日,都是尽量不让胡香珊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到这里,李元慎就凑过去,在胡香珊耳旁轻轻碰了碰,轻声道:“这些时日,可有想我?”
  胡香珊脸色发烫!哪有不想的呢!?不但想,而且还担心!怕他身子受不住这样的殚精竭虑!每两日的药膳,齐良在制做的时候,她都要在一旁好好的照看着、仔细的学着!
  李元慎目不转睛的望着脸红到耳根的胡香珊,唇角翘的更明显了。
  真到胡香珊红着脸依依不舍的离开,程昭没忍住道:“齐良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借机将胡香珊留在身旁。虽说看得着却碰不得!但凭什么呀!这不是让他得逞了给自家主子添堵吗!?
  “暂且先随他再望梅止渴几日吧!”李元慎笑的有些冷,道:“过不久,他也要成亲了!”
  程昭这才想起,先前让他传出去的几封信函,其中有一封大红色便是发给巨鹿那边首肯的。想来,那边应该差不多替齐良订好人家了!
  第91章 降生
  杨琦来到李元慎处时,他正斜斜的、极为放松的坐在窗榻旁看着院中忙碌如小蜜蜂的胡香珊。
  整个院子里几乎都是药材散发出的气味,好在这儿不是他们起居做卧之地。
  李元慎抿了口茶水,唇角散发出一丝浅浅的满足笑容。
  故尔,当管家前来禀报时,素来不会动什么心绪的他,尽然觉得有丝被打扰的不愉。
  当然,更不愉的还在后头……
  事后,李元慎常常在想,若是当初拒见杨琦,也许他们就不会再次离开燕京,而他的孩儿可能也会提早一年来到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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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皇爷拿起李元慎上书请辞正五品的郎中之职,理由就仅仅一个,那就是要陪着胡香珊再次离开燕京。
  “身为男子,整日不思进取!这是要生生毁在一个女子手上?”皇爷气愤之余,恨不得将奏章扔砸到地上,恨铁不成钢的道:“上次请辞世子之位,便是因此,好不易得来个实权之位,却依然要因……”
  王贵妃于一旁,好言相劝。
  可心理却是另有一番感慨。
  在掖城的那一战,不管李元慎出了多少力,但算起来,所有的功勋之中,就数他获得最少。
  这其中当然是因为成靖侯府得了重赏,许多好处都落到了成靖侯新封世子身上,故尔不便再给李元慎高官贵爵,但若说皇爷依然没减少他的戒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获得实权便不能自由离任,若皇爷真的有心,不如给个正四品的勋位。”王贵妃于一旁开解的劝道。
  “哼!”皇爷眼风冷冷的一扫王贵妃道:“你倒是知晓疼他!”
  “皇爷也晓得我一直无子。那孩子自小体弱,幼时常来宫中,都是妾身带着他!”王贵妃笑的温婉,应答自如道:“我也是个破败身子,这心心相惜之下,倒也是将他当成自家子侄般的疼爱。且又蒙皇爷看重,臣妾更是要多关照几分才是!”
  成靖侯曾也是一员猛将。初初降了自己,心里并不是不起疑的。为了巩固战后夺位各方朝政,他这才打着照顾治疗之名,将成靖侯的长子接进宫中,美其名曰可让太医就近医治,实则也是防成靖侯临时又反。
  “既有这一段缘份,也是他的造化!”皇爷怒气渐消,随后道:“那就下诣给他个头衔,省得他落的个白身,倒叫世人低看于他!”
  还算有些良心!
  王贵妃笑着躬身道:“那我就先替他谢谢皇爷的恩宠了!”
  “见你如此护着!我看哪!像是真将他放在了自家小辈上疼了。”皇爷也觉舒畅许多,调侃起了王贵妃道。
  王贵妃自故笑笑又是一番谢恩的话,待退下去后,她沿着宫中小径,缓缓的行走着。她的眼神望着那高耸在那儿、仿佛矗立百年光景的老树,不由有些飘乎!思绪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她也是个懵懂少女,想着与夫君白首齐眉……儿孙满堂……
  而如今,自己一路走来如履薄冰,如今虽然情有所转,可还是天天神经紧绷的过着日子……兴许哪天皇爷走了,她也要与这个牢笼永别了!
  那个初初进宫,睁着一双黑白纯净大眼望着她……在夜半时分,因着病痛而剧烈喘息,每每都让人以为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的孩子,她还记得这孩子抱着她喊娘……她当初还在想,有她这么大年纪的阿娘吗!?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起了皱纹的脸……露出一个笑意……如今……这孩子如今渐渐康健,还娶了妻室……
  他能干,但身子弱,皇爷不愿弃他,但却一直戒备着成靖侯府。
  他身子渐渐康健了,皇爷虽然嘴上不说,却在戒备之余又隐有威压。好在先废帝的那些残余的忠者,差点将他送了命,这才没让皇爷动了杀成靖侯府之心。
  好在如今他又是个只晓得抱着妻子过日子的‘没出息’男子,皇爷嘴上怒骂,心里还指不定如何松了口气呢!
  至于成靖侯府的新封世子,如今年岁尚小……如此……还有几年安生日子可过。
  ―――
  一别燕京又是大半年,等自湖广两地解了温疫之危归来,正逢皇爷身子不好。
  他们一行人进了宫,本是为了谢恩受赏,却正好合着太医一起为皇爷诊治。
  皇爷的头痛病越来越重,一旦狂臊起来,身边服侍的直接上脚踹死的都有。
  胡香珊见着他脸色青灰,眉头处那块肉几乎都要被掐掉似的,不由也替他疼!
  想到自己废后那世,虽然是由这老人的一声令下这才将自己送到了太孙妃之位,但走到后面的悲剧,却不仅仅是因为进了宫。而且,当初这老人也算是对她有些慈和,她内心感叹,想了想不管如何,他不犯病时,至少不会有那么多无妄之人送命。
  而且,算算日子……离他驾崩也不远了。
  “师兄,将药给皇爷用吧!”虽然还不够好,但至少能缓解许多,宫殿外的廊柱旁,她低声对齐良道。
  齐良凝目望着她,最终还是颔首。
  止痛药下去两刻钟,皇爷便感舒适许多。
  头痛病症缓解,心情也自然是愉悦了一些,对于赏赐也就更加大方,且少了许多芥蒂。而且还因此爱屋及乌的赏了太孙妃方嫣惠。
  这使得日子因太孙嫔怀孕而有些不太好过的方嫣惠,渐渐境况又好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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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方嫣惠对孙玉兰的怨恨却是与日俱增。
  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其实都是交互的。如果在方嫣惠生完长女,孙玉兰怀上身孕之后,两人互相哪所不搭理也就罢了。偏偏孙玉兰借着有孕在身,面上说着感激她这个太孙妃无微不至的关怀,私下里不晓得做了哪些小动作,使得皇太孙隔三差五的就要摆冷脸给太孙妃看。
  方嫣惠虽然为人还算温和,但却不是个只晓得委屈求全的性子。且她也算聪慧,入宫两年间,也渐渐学会了宫中的那些个明里暗里的规则。
  几番下来,她对于孙玉兰有孕之事,不但存了疑心,而且还真的生出了要管一管的心思。
  九月,秋高气爽!
  太孙嫔处发动了,但当天晚上,却是一尸两命!当然,对外只说是难产,大人无恙,孩子死了!
  皇太孙一怒之下,就下令将太医拉出去砍了。更是叫嚷着要废太孙妃方嫣惠。
  一时间,宫里闹哄哄的。
  等胡香珊听闻消息,已经是十余日之后了。
  她惊讶之余,也是有所了然。
  ―――
  胡香珊与尚嫣被太子妃张氏叫进了宫。
  张氏躺在了榻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旁侍疾了几日的方嫣惠更是憔悴不堪。见着了胡香珊之后,欲言又止。
  胡香珊还是第一次在张氏清醒时,面对面的与她相交。
  此时再见这一张曾经是她后半生唯一依靠的熟悉面容,一股热流直往眼眶中涌去。
  方嫣惠与尚嫣都有些惊讶于她的反应。
  张氏也是微愕,随后笑着招呼她过来,左瞧右瞧,想到这个姑娘曾经也入了选,要不是自己将她划去,恐怕如今也是她的儿媳之一,于是和蔼道:“缘何眼中含泪?可是有何伤心事?”
  “臣妇无状,还请恕罪!”胡香珊眨了眨眼,将自己心底里本能涌上的酸意逼了回去,声音和缓平稳道:“臣妇只觉太子妃娘娘尊荣华贵,却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着实令人瞧着心中感念!”
  只那一句,身为长久在宫里生存的太子妃就听出了其中之义。
  哎!这正说中了张氏的心事!
  她自己不得太子的宠,也就只生育了一个儿子,好在得老天眷顾,这儿子得了皇爷的青眼,被封皇太孙。但她的夫君太子并不喜她,整日里只宠郭嫔,郭嫔又育有三个儿子。
  本就艰难的日子,只盼着含饴弄孙,好歹皇太孙子嗣茂盛一些。也能让自己这一支稳当一点。
  却奈何……到头来……倒是被一个从来不曾怎么好好说话的女子怜惜了她的疲倦与心思,真是各种情绪涌上心田。
  给太子妃开得些药,尚嫣又在内室与她身旁的嬷嬷一起说着平日里的养生注意点。
  方嫣惠与胡香珊一同站在外面花园处。这才有了机会搭话,显然方嫣惠内心充满着倾诉欲,显然是憋久了。
  “你可知那边的……尽然想着偷宫人子……太孙尽然事先就知晓,还瞒着……”方嫣惠一把拉住胡香珊,眼中露着鄙夷与惊恐,还有深深的怨,道:“如今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让太孙怨上了我!你说,这世间怎地会有这等毒妇!”
  “你且轻声!”胡香珊顺着方嫣惠的力道,一边低声劝阻她,一边拉着她往共园的凉亭处走去,那儿四处开阔,说些什么倒是不怕有人听壁角,但也架不住太大声。
  “你可知,她那身子本就亏空!却偏偏不肯信人!”方嫣惠深吸一口气,又道:“弄得自己沉疾不得痊愈,还因那些阴私事,害了宫人,又害了那个孩子!”
  曾经那宫人确实死了,但孩子却是安然无事。怎么这一世就变了!?胡香珊不禁疑惑的问道:“怎么就会害了孩子?”
  提到这一事,虽然隔了几日,但方嫣惠脸色还是微微一变,随即露出愧疚之色,喃喃道:“她算盘倒是打得响,可我怎么就能放任!?”
  “你去闯宫了?”胡香珊有些不可思议,道。
  方嫣惠点了点头。
  怪道呢!
  “慌乱之下,那边的对代孕之宫人下手早了些,孩子卡在母亲□□没出来!生生憋死了!”方嫣惠有些难过,但她说着说着又露出愤懑来,道:“明明是她为人阴险,可太孙却将这悉数之错,就怪在我的头上。若没有母妃,恐怕我已然被关到冷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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