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初雪低声道:”这个不劳王爷说,奴婢自会精心。”
  裕王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你手艺这般巧,本王得赏你些什么才好。”
  “做好点心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无功不受禄。”
  裕王呵呵一笑:“本王说你有功,你就是有功,本王说出去要赏的话,难道还要收回去嘛。”
  略想了想,见何英也跟进了后院,便朗声道:“何英,记得我搬进府邸来住的时候,皇祖母赐给我一套黄金汤模子,你去找来,赏了初雪吧。”
  何英答应了,要往外走,裕王又叫住了他:“除了汤模子,另外再赏她一百两银子吧。”
  第10章 王妃
  整整一个下午,绿叶都黑着脸,再也没有和初雪说过一句话。
  初雪知道她心中不快,也不逗她说话,只是默默地做好了一盘虾饺,一盘鹅油炸小米锅巴,将两样东西放在金漆食盒里,盖上食盒的盖子,静静地看着绿叶。
  绿叶微微苦笑:“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要送你自己送好了,反正现在你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了。”
  “绿叶,王爷给我赏赐,纯粹是为了我点心做得合了他的胃口,这跟你送不送点心给王爷,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绿叶横了她一眼,见她面容安静祥和,便似刚才王爷的赏赐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一般,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而她脸上的肌肤,就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光润无比,再一想王爷当时看她的眼神,心里更加不耐烦起来。
  初雪见她脸上神情,已经知道今天肯定是用不动她了,便叹了口气,上前拎起食盒:”也罢,以后还是我送去吧,说不定哪天王爷吃得一高兴,又赏我一百两银子呢。”
  绿叶一听,心里的火苗呼地就蹿上来了,上前一步,劈手夺过食盒:“说好了都是我送的,没道理便宜了你去!”
  初雪扑哧一笑:“看吧,我说我要送去,你又不乐意了。”
  绿叶这才明白她这是使了个激将法,当下狠狠白了她一眼,待要不送,终究舍不得错过接近王爷的机会,于是再不说话,拎了食盒扭头出门而去。
  秋天的傍晚,稍纵即逝,晚霞才把那碎金洒进门内,一眨眼却已经暮色四合了。
  初雪做了老半天的面点,此时方觉腰肢酸痛,她伸出拳头轻轻锤着后腰,抬头看了看窗外,见天快黑了,就快手快脚将灶具拾掇整齐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蓝绢袋将房门落了锁,绢袋里面装得满满的五香花生米,这是她昨晚答应了做给娇儿吃的。
  回到住处,还没进屋,就听见小太监五福尖尖的嗓音,推开房门,五福正和娇儿面对面坐在炕桌上说话儿呢。
  见她回来了,五福急忙从炕桌上站起身来,满脸堆笑:“初雪姑娘,我早说过,跟在王爷身边做事,那是一条青云大路,如何?我的话到底应验了吧。”
  “初雪,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害得五福公公好等。”娇儿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蓝绢袋,解开了袋口的白丝线,抓了一把五香花生米塞到五福手里:“公公,这是初雪的手艺,您尝尝。”
  五福接过了花生米,放了一枚入口,果然香鲜酥脆,可口无比,便笑道:“还有么?我要带些回去给同屋的人尝尝。”
  初雪笑道:“这一袋子,今日就全送给公公了,赶明儿我再炒就是了。”
  五福一听这话,更是笑得眯缝了眼:“初雪姑娘,你可真是个大方人,难怪王爷这么看重你,居然将太后亲赐的金汤模子都赏给了你。”
  说着,用手一指炕桌:“我今儿来,就是奉命给你放赏的,都在那炕桌上堆着呢,你回来了,我也该去了。”
  初雪道:“奴婢谢王爷恩典。”
  见她这般说,五福不由得失笑。
  娇儿见状,忙道:“五福公公,我这妹子刚进青云阁,许多规矩都还不懂,待回头我慢慢地教她。”
  五福点了点头,笑吟吟地道:“那倒是,日后面见王爷的机会,定然不少,内院的规矩,还是要尽快熟悉,方能不出纰漏。”
  说完这句话,他便拿了那蓝绢布袋,告辞去了。
  两人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直到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娇儿这才出声抱怨:“初雪,你方才说的话,可不合礼数。”
  “姐姐,我正要请教你。”
  娇儿方道:“咱们内院与外院不同,得了主子的赏赐,都是要亲自去磕头谢恩的。”
  初雪一怔:“姐姐,你是说,我还得去面见王爷?”
  “怎么,听你的意思,仿佛不希望再见到王爷?”娇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初雪没有搭腔,只低头默默地走着。
  两人回到房中,初雪往炕桌上一瞧,只见一个玄色绢袋,里面分明装的是十两一个的银锭,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扁扁的檀香木匣子,占了大半个炕桌。
  娇儿抑制不住好奇,上前打开了匣子,只见桐油灯下,金光闪烁,是一套纯金打造的模具,里面镂着花鸟虫鱼各种形状,可用来做汤里的各种装饰用的花样,比如初雪要做一碗火腿三鲜汤,就可以用这模具将火腿制成各种花样,当然,这也可以用来做各自点心。
  模子四角的边棱上,还镶嵌了各种宝石,娇儿看了,便对初雪道:“王爷居然把这么精巧贵重的东西赏你,看来,你的福气不远了。”
  初雪摇了摇头,轻声道:“王爷不过是因为我日日为他做点心。”
  “初雪——”娇儿看了她一眼,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不过,咱们这些平民女子,没有这种福气,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初雪笑道:“你绕来绕去的,都给我听糊涂了。”
  娇儿也暗笑自己说话不清楚,也笑了笑道:“是福是祸,该来的,总归要来,咱们早点熄灯睡了吧。”
  娇儿说的没错,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第二日早晨,初雪在点心房里和绿叶一道吃早饭。
  一碗银丝面还没动几筷子,外面就有人进来叫道:“初雪在不在?”
  初雪抬头一看,来人桃红绸衫,柳绿裙子,笑容和善,正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春儿,忙放下竹筷,站起神来含笑招呼:“春儿姐姐,您是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春儿笑道:“可不是,像我这样的大忙人一大早就上门拜访你了,就说明你的福气有多大了。”
  绿叶在一边,早就搬了一张小马扎,递给春儿请她坐。
  听到福气这两个字,初雪暗叹一声,不过就是得了些赏赐,怎么人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初雪,王妃娘娘要我来传唤你。”春儿是正院的管事大丫头,说话办事直奔主题惯了,见她默然,就立刻说出了此行来意。
  初雪吓了一跳,直愣愣地望着春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春儿见她神色,暗悔自己说话太直,忙笑道:“王妃娘娘召见你,是因为听说你点心做得好,又得了王爷的厚赏,想督促嘉奖你一番呢,你可别吓着了——你这就随我去吧,可别让娘娘久等。”
  初雪这才定下心来,吩咐绿叶看着灶底的火,起身随春儿去了。
  一路上尽是曲折回廊,重檐叠屋精美繁复,若不是春儿带路,初雪压根摸不着东南西北。
  片刻功夫,两人便来到王府正院,极宽敞的一个院子,院子种着许多芍药花,正房五间,雕梁画栋,富丽之极。
  春儿掀开灯红色的门帘走进房里,初雪紧随其后,只见靠墙的炕桌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身姜黄绣牡丹花圆领袍,眉目端正平和。
  初雪情知这便是王妃,不敢多看,只跪下去请安。
  却听王妃笑道:“你就是初雪吗?抬起头来,让我好生看看。”
  初雪抬起头来,眼睛与王妃的眼睛对个正着,只见她一张圆脸,眼神安静,乌油油的发髻上,戴着碧玉凤钗,插着赤金红宝石步摇和许多贵重的首饰,窗外射进的明亮光线将她满头珠翠照得甚是耀目,面目却在这光华之下显得平淡无奇。
  王妃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几下,又道:“还真是个绝色美人的胚子,比起抱月轩里头的那位,真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抱月轩里的那位?”是——,初雪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娘娘说的是,初雪这通身的气韵,实在不像是厨房里呆的,单论模样儿,陆侧妃娘娘还真不及她呢。”春儿低声道。
  初雪有些急了,定了定神方道:“娘娘,奴婢乃微贱之人,怎配与侧妃娘娘比较。”
  王妃又笑了:“这里就我们三人,此话不会传到外头。”
  顿了一顿,又道:“就算是传到外头又如何,那陆采莲,我还说不起她了!”
  “娘娘是王府女主,自然说得起,只是奴婢——尊卑有别,不敢与主子娘娘们比美。”初雪低下了头。
  “嗯,你倒不是个轻狂人儿,难怪王爷如此看重你,巴巴的把你要到青云阁,又赏赐了金模子给你。”
  听了这话,初雪不觉有些好笑,看来王妃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以为王爷跟自己不知多熟悉了呢。
  “你做的点心,也的确美味异常,今日叫你来,是想交代你几句,日后给王爷做点心,不但要越发精心,也要越发小心才是。”
  “越发小心?”初雪愕然抬头。
  王妃看出了她的疑问,又补充道:“从今往后,若有谁刻意刁难你,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自会替你做主。”
  初雪忙道:“谢王妃关心,奴婢感激不尽。”
  王妃微微点头:“不必谢我,只是你伺候王爷伺候的好,回护你是我做主母的责任。”
  说完,又转脸对春儿道:“赏赐的东西,可都打点好了?”
  “早就备下了。”春儿说话间,就走到屋角,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乌木匣子,招手叫初雪:“王妃赏你的,过来看看。”
  初雪依言上前,只见乌木匣子里,是几件崭新的应季衣裳,织金妆花,绸缎云锦,无不具备。
  春儿又打开一个小首饰盒:这也是娘娘赏你的
  见里面整套赤金红宝石头面熠熠发光,初雪不禁怔住了。
  耳畔又传来王妃的声音:“初雪,好生打扮自己,你年轻,路——还长得很呢。”
  第11章 横祸
  回到青云阁的当晚,王妃院里的两个婆子就把赏赐的东西搬倒了初雪的住处。
  娇儿一整天都在书库,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见状诧异不已,初雪就原原本本将王妃召见她的情形说了给她听。
  娇儿打开乌木匣和首饰盒,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面色颇为凝重:“初雪,这些赏赐,可比王爷的还要重,不说这些贵重的衣裳,单是这套红宝石头面,就远不止一百两银子了。”
  “姐姐,她们都误会了王爷的意思,王爷不过是想叫我给他用心做点心罢了。”初雪努力回忆着王爷当时看她的神情,有惊艳,可是这点惊艳就能让他给这么重的赏赐?她真打心底不信。
  娇儿抬眼望着她:“初雪,你告诉我,假如王爷真要看上了你,要你做他的妃子,你心底里肯吗?”
  初雪摇了摇头:“你们都想得太多了,王爷自幼在宫里长大,想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再美的颜色,他也是从小见惯了的,他给我这么重的赏赐,绝非对我有意那么简单,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你倒是越发拎得清了,既然如此,算我替你瞎操心吧。”娇儿有些没好气。
  “姐姐,我哪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说,我听着就是。”
  娇儿叹了口气,拉了初雪的手坐在灯下:“嗯,说给你听听,也好叫你脑子清醒些,别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你可听说过本朝端妃娘娘的故事?”
  “没听说,我来京城的时间很短。”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说起来,这端妃,跟咱们的出身都差不多,宫里没有靠山,朝中有无人给撑腰的那种,可是,她生得倾国倾城,艳绝六宫,因此皇爷特别宠爱。”
  “后来呢?”
  “宫里的皇后和其它妃嫔嫉妒她受宠,经常联合起来用种种手段陷害她,可是,皇爷心底就跟明镜似的,有他在,谁也动不了端妃。”
  初雪不禁道:“看来皇爷是真喜欢她呢,有皇爷的庇护,她这一辈子也该无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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