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啊?”季黎明全然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跟荀久说话,他一急,忙问:“那他,没对你动怒罢?”
  “动怒?”荀久挑眉看他,“我是你们大吹大打请来替二夫人看病的医者,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奸四没掠,他为何要对我动怒?”
  “那就好。”季黎明松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脸,“我还担心你在老爷子那儿受委屈了呢!”
  “委屈不了。”荀久一脸僵笑,“昨夜你不还专程用四辕马车将我接来季府么,如今想来整个燕京城都知道我这个孤女认了抄家刽子手做亲戚了,都统府权大势大,以后我出去了,谁还敢欺负我,恐怕就连秦王殿下都要让我三分罢?”
  季黎明不傻,他自然能从这番话里听出埋怨之意,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只得扯了扯嘴角,面带歉意,“小表妹,对不起哦,我原先只是遵从老爷子的吩咐去接你来着,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罢了!”荀久衣袖一拂,“我这人懒,懒得浪费那些不必要的精力与你计较这些事儿,二夫人那边,方子我已经开好了,若是静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折腾了一早上,我也饿了,你赶紧吩咐人准备饭菜,吃了饭,我还得回去。”
  “回去?”季黎明愕然,“你说的是……秦王府?”
  “对啊。”荀久眨眨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季黎明垂眸掩住里面的犹疑。
  若是他没记错,秦王府除了女帝之外,从来没有女人进去过,而荀久不但进去了,还偷看了子楚沐浴,睡在秦王府,吃了角义大厨亲手做的菜。
  最重要的是,来季府之前,子楚竟然让商义准备了一套新衣服。
  女人的衣服!
  仅仅一天的时间,他竟然为荀久准备了女人的衣服!
  若非有心,何能做到如此?
  思及此,季黎明的眸光越发复杂起来,他余光看了荀久一眼。
  昨夜天暗,他并未仔细看过她,如今得见她穿着锦绣长裙的样子,竟比坊间传言的还要妖娆多姿,白璧无瑕的肌肤,天生妩媚的桃花眼,眼尾细长,时刻微微上扬,眸底似藏了星子,明光煜煜,裁了漫天星辰糅合进去一般,行走间衣摆流动如水,香风袅袅,那香并不浓郁,极淡,偶尔窜入鼻端,带着一种让人极其安心眷恋的气息。
  “你站在后面作甚?”荀久察觉到季黎明许久没跟上来,不由得转头,就见他呆愣在原地,神情有些迷茫。
  “鬼上身了?”她眨眨眼调侃,眸中晕开两湖潋滟波光,星子闪烁夺人眼球。
  “你……”季黎明的目光定在她那身裁剪合宜的长裙上,心中疑惑子楚何时得知她的尺寸,难不成前天晚上……
  “二少,二少……”廊下跑过来一个小厮,急匆匆禀报:“秦王府来人说要见久姑娘。”
  季黎明眉头一挑,“可知来者何人?”
  “不知。”小厮摇头,“他带了帷帽,暗纱遮得严实,看不清长相。”
  小厮不晓得来者何人,荀久和季黎明却从他的描述中第一时间想到来的是徵义。
  “奇怪……”荀久低声嘀咕,说好来看她的明明是小肥脸,怎么变成徵义那个呆瓜了?
  “快将他请去前厅。”季黎明广袖一挥。
  “别!”荀久赶紧制止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既然是徵义亲自前来,他的性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非没有重要的事,他不会白跑这一趟。再说了,你诚心请他进来坐,人家未必领情。”
  荀久嘴上说着,脚步也加快了不少,“我出去见他便是。”
  小厮闻言,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们刚才不是没有请过那个人去前厅,可那个人就如同雕像一样站在大门外一动不动,他敢肯定倘若久姑娘不出去,那人能站到天黑。
  季黎明清晰地感觉到了荀久急于离开都统府的迫切之心,他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索性只能目送着她走出去。
  荀久来到大门外,果然见到一身玄色衣袍,头戴暗纱帷帽的徵义站在那里,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般。
  荀久视线往下移,见到他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嗯,食盒。
  揉揉眼睛,荀久很确定自己没看错,小吱吱这个呆瓜竟然来给她送饭?
  想到他那个呆样,荀久不由得好笑,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顺手接过食盒,挑眉问:“给我的?”
  徵义抬起头来,被纬纱遮盖的面容看不清楚表情,缓缓伸出手,洁白的掌心摊开在她面前。
  荀久微微皱眉,倒退一步,面色警惕,“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我事先声明,卖命不卖身。”
  “面膜配方。”徵义仿佛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任务。
  “啥?”这剧情转换太快,荀久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肥脸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要?”
  “他被殿下罚了。”徵义的声音平静无波,荀久不禁怀疑自己这么个美貌倾城的天生尤物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具尸体或者一架骷髅。
  “为什么被罚?”荀久更加不解,小肥脸虽然娘炮了一点,但也不像是会轻易闯祸的那种人。
  这么无聊的问题,她原就没想过徵义会回答,却在转身之际破天荒的听到了四个毫无情绪的字。
  “因为脸肥。”
  哈哈,商义的潜台词:脸肥怪我咯?
  ps:推荐好友月光文文《摄政王绝宠之惑国煞妃》。
  颜如玉,权门颜家的天之骄女。
  却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生受尽苦楚。
  双眼被刺,双臂被斩,容颜尽毁,最终沦为众人观赏的怪物,一切因她看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苟且偷生三载,只为护她唯一至爱。
  可亲生子被当做玩乐的工具,痛苦的惨叫在耳边响起时。
  她亲自杀死自己忍辱三年所保护的爱子。
  斗兽场上,泣血咒怨。
  如有来世,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第二十五章 羽义的爱慕者
  乍然听到这种冷笑话,还是从徵义嘴里说出来的。
  荀久觉得无比怪异,但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忍不住回身道:“七殿下处罚下属的理由还真是……奇葩。”
  徵义是个极其呆板执着的人,他的世界基本都圈禁在一顶黯色连纱帷帽里。
  荀久琢磨,他的生命中应该只有:七殿下……的命令。
  只要是扶笙亲口说出来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荆棘丛林,他恐怕都不会犹豫皱眉半分直接冲上去。
  基本上,他除了会吃喝拉撒之外,与机器人差不多。
  果然……
  “面膜配方。”他再一次向她伸出手,洁白的掌心在阳光下更显得纹路清晰,虎口处因为长期握剑而长了薄茧,但这并不影响他整只手的美感,反而增添了成熟沧桑的气息。
  荀久扶额,“好说,反正待会儿我也要去秦王府,我会亲自帮他调制的,至于配方嘛,届时再告诉你也无妨。”
  徵义静默不语,似乎眉头皱了一下,尔后问她:“你何时回去?”
  “这个……”荀久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怎么也得吃完饭是不,否则没力气没精神。”
  “那好,我等你。”他依旧站在原地,有风拂过,偶尔撩起纬纱露出他精致好看的下颌,哪怕门房的人搬了舒适的椅子放在他身后,恭敬地请他落座又恭敬地奉了茶,他也不为所动。
  荀久看不到他的脸,却感觉得到他的双眸一直目送着自己离开。
  抱紧食盒往回走,荀久心中犯了难,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是不准备回去秦王府的,可早上从季博然那里得知了荀府被抄家的真相,明显荀谦死得冤枉。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进宫接触到白三郎的尸体做个验证还荀氏清白,否则自己即便被金书铁券赦免了死罪,也还背着庸医之女的骂名。
  亲人全部惨遭屠杀,她如今能求助的人只有扶笙。
  荀久喟然一叹,果然转来转去她还是少不得要与那个魔王打交道。
  心中有事,这一顿饭便吃得没那么美味,随便用了几口,荀久便放下筷子与季黎明道别后出了都统府。
  徵义保持着原有姿势等在那里,见到她出来才勉强挪动了脚步转身。
  门房的人出来准备去套马车送荀久回秦王府。
  她赶紧制止,“不用麻烦了,你们给我准备匹马,我骑马回去就成。”
  小厮们只得按照她的吩咐从马厩里挑了一匹中等骐骥,荀久翻身骑上,正准备与徵义一同离开。
  季府大门内突然窜出一抹娇俏的身影。
  “准备马车,我也要去秦王府!”
  听到声音,荀久不由得侧目,就见到季芷儿站在高处,眼刀子嗖嗖向她刮过来。
  许是精心打扮过,今日的季芷儿看上去比昨夜还要水灵,若非因为咬牙切齿而产生的眉心一点阴翳,倒是个娇俏的小美人。
  瞧见荀久的目光,季芷儿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毛,双手下意识地就去护胸,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动作的时候,她小脸又阴沉了一些,死死瞪着荀久,“小狐狸精,你看我做甚?小心我让人剜了你的眼!”
  荀久扬眉,“四姑娘这番打扮不就是给人看的?”
  季芷儿一噎,正待开口骂回来,却听里面季黎明的声音传出,“芷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二哥,我也要去秦王府。”季芷儿偏头看着来人,方才的蛮横阴翳全都在听到季黎明声音那一瞬间消散,立即换上一副撒娇的姿态。
  “胡闹!”季黎明微微皱眉,“秦王府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谁说不能去!”季芷儿一听急了,指着荀久骂道:“这个贱蹄子都能去得,我就不相信七殿下会这么狠心将我拒之门外!”
  徵义在听到“贱蹄子”三个字时,素来平淡无波的脸上,眉头稍稍皱了皱。
  这一幕极快,却也因为藏在深色纬纱下,无人察觉。
  荀久倒是很无所谓,她端坐在马背上无动于衷,并非在季芷儿面前低了头,只不过她觉得跟这种人计较就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大动肝火终究伤身,实在不值。
  季芷儿见她不说话,心中觉得荀久定是慑于她的身份气势,神情更加倨傲,仰着脖子瞅着荀久,话却是说给季黎明听,“反正我不管,今日要是她去了秦王府,那我定然也要去,再说了,二哥你和七殿下交情甚笃,我又是你妹妹,七殿下怎可能不待见我?”
  荀久眸光一动,打马上前几步与徵义并排而站,低声问他:“这个四姑娘喜欢七殿下?”
  徵义偏头,定定看了荀久一瞬,没从她脸上看出半丝愠怒,他有些讶异,这个时候的她难道不应该想办法堵住季芷儿的嘴或者骂回去?
  想到前夜全家被抄,而她最先关心的是哪里可以吃饭,徵义顿时释然了。
  这个女人,或许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鬼使神差地摇摇头,他道:“不喜欢。”
  荀久一愣,“不喜欢还跑去秦王府作甚?显摆?”
  徵义不再说话,荀久知他性子,索性不再勉强,却听得大门处季黎明无奈道:“羽义并不在秦王府,你去了也没用,照样见不到他。”
  竟然是羽义?
  荀久顿时恍然,又问徵义,“羽义是谁?”她当然知道是秦王府五大护卫之一,可是之前她只见过宫商角徵,并没有见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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