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节

  成城垂着睫毛,声音很轻,“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去法国度假了,玩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去散散心。”
  “嗯。”
  等咖啡送过来后,秦然拿起镊子加了两颗糖,凝眸问他:“你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讲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爸把家里的钱都输掉了。”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成城低声对她说:“这几年z城一带出现了一种叫时时彩的新赌盘,玩法跟彩票差不多,但是是十分钟开一次结果的,玩这个东西,只要账户里有十万元就可以随便下注,几百万,几千万,几亿都可以下注,在电脑里面,它们只是一个数字的存在,看起来就像游戏币一样,但是到了结算日,如果拿不出钱,就会有黑社会上面来追债。”
  秦然抿着唇,“叔叔输了多少?”
  “两亿多。”成城笑了笑,嘴角很僵硬,“现在家里的房产全部卖掉了也不够还,还差四百多万……”
  “为什么会输那么多?如果知道这个赌盘的危险和厉害,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碰啊。”
  成城摇头,神色凄然,“你不懂的,这个赌盘不是那么简单的,起先爸爸赢了很多,后来才开始收不了手,就越输越多了,你还记得我们家前两年买的那个三千万的房子么?那个房子其实就是爸爸玩时时彩赢来的,当一个人赢了这么多钱,思想就不可能想当一个平庸的普通人,那时候爸爸常说,他工作十几年只能买得上两三套几百万的房子,而时时彩却让他短短一个月内买了个三千万的房子,如果是你,你放得下么?”
  秦然没说话,原来成家的钱是这样来的,虽然想说一句钱赚了就应该收手的,但是她也知道人的贪欲是永无止境的,当你享受了赚快钱的滋味,你的心就开始浮躁,不可能在甘愿平淡。
  赢了钱的人想赢更多,而输了钱的人也不甘心输那么多,前者想赢更多而沉迷赌博,后者因为输了太多不能放手赌博,最后,前者把赢来的全输了回去,变成后者,又因为输太多,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次砸下全部身家,赢了从此烈花鲜花,输了选择跳楼,一了百了。
  良久之后,秦然搅了搅手中的咖啡,抬眸问他:“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眼底黯淡,并透出一股走投无路的疲惫来,“秦然,我想问问你,你能借我四百万么?现在爸爸因为欠债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如果我们不还这个钱,等爸爸被那些人找到了,会被他们砍死的。”
  秦然抿了一口咖啡,四百万的数目,其实真的不小,成城现在的事业做不起来,成爸爸输了这么多钱,很可能他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也很可能,他以后都还不起这个钱了,因此这笔巨款借出去后,很可能就石沉大海,永远回不来了。
  成城知道秦然在考虑,四百万不是四十万那么简单,秦然今日拥有亿的身家,然而她开的车不过是五十来万的宝马,证明在她的心里,还是很疼惜钱的,也是,吃过苦的人,对血汗钱的重视程度跟天生有钱的人不一样。
  怕自己说的话太过分,成城想了想,再次不安的开口,“秦然,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很过分,不过我真的走投无路的,我认识的朋友里面,现在过得最好就是你了,你也不用这么快答复我,可以好好想一想,要是你没有那么多现金,借少一点也是可以的……”
  气氛是如此的寂静。
  看着成城走投无路的绝望样,秦然心里荡出了淡淡的怜悯,好歹是认识多年的青梅竹马,她现在有能力了,是应该帮帮他的,不过那么大一笔数目,她一个人决定不了,得回去跟大哥商量商量才行。
  思忖到此,她放下手里的咖啡,仰头看他,“成城,这个事情我得回去跟大哥商量一下,稍后答复你吧。”
  “嗯。”他点了点头,心头涩涩的,低声说:“不管你最后怎么决定,我都会谢谢你。”
  秦然的心口起伏了一下,而后像是想说几句话安慰他,轻声道:“不要太担心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再怎么样也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
  “嗯。”他唇角挤出一丝笑容,“谢谢。”
  那么一刻,秦然觉得过去骄傲的成城完全不见了,现在的他,卑微的坐在她前面,只是一个对现实毫无反抗能力的可怜人。
  全落地式透明咖啡厅的外面。
  是一条很宽的马路。
  马路的斜对面,同样是一排排全落地式透明餐厅,环境高档幽静。因为世贸大道离第二医院很近,又是繁华的主商业街,中午时分,第二医院的教授和专家们在这里聚餐,韩遇也在,他坐在主位上,神情漠然高贵。
  讨论会结束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拿出公文包里的新电脑,在刚吃完午饭的桌上聚精会神的忙碌。
  几个随行的专家和教授都不敢打扰他,纷纷对他点了头,陆陆续续离开。
  不一会儿,热闹的场面就只剩下韩遇一个人。
  然后。
  身前的阳光一暗,韩亚洲坐在韩遇对面,他就在世贸中心的顶层上班,过来见韩遇,太方便了。
  似乎他们这群人的上班地点都聚集在世贸中心了。
  坐下后,韩亚洲拿出一杯外卖咖啡,意味深长地看了韩遇一眼,“我刚才看见秦然了。”
  韩遇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下,一身黑色西装,瞳孔幽沉,“你去我家了?”
  韩亚洲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皱起眉头,“她住在你家里?你们两现在还在纠缠么?”
  闻言。
  韩遇端起桌上的咖啡,眉目一片冷漠,“你有意见?”
  “我不是有意见,是我刚才看见她在对面的咖啡厅里跟一个男人见面,我还以为那个人是她的新男朋友呢。”
  韩遇条件反射般沉下嘴角,“顾玄宁?”
  “不是,顾玄宁我又不是不认识,前几晚才一起喝过酒呢。”
  “那是谁?”
  韩亚洲诚实摇头,努嘴,“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好奇,可以走到窗前去看看,他们刚好坐在窗口的位置,你从这边望过去,刚好能清晰的看见他们两。”
  “哦。”韩遇一脸淡漠的低下头继续工作,然而动作却比之前慢了许久,过了一会,他像是按捺不住了,缓缓从餐椅上站起来,笔挺倨傲的背影,站定在窗前,然后,漆黑如墨的瞳孔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向咖啡厅的位置寻去。
  视野的尽头。
  一片刺目的金色阳光。
  秦然跟成城两人被笼罩在阳光里说话,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成城低着头,神情黯淡。而秦然伸出手,似乎是在安慰他,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边还放着一束鲜花。
  韩遇站在落地窗前。
  俊美冷漠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可以永远这样冰冷地站立着,他如雕塑般,视线盯着某个角落一动不动。
  韩亚洲坐在后面的餐桌上翻阅杂志,神情有些无聊,“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么?”
  韩遇没有说话,连他都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还在一起。
  韩亚洲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浏览着杂志自言自语,“你就不怕大伯母知道这件事情么?”
  韩遇微微偏过头,轮廓陷在阴影里,一片黑暗,“她不会再次反对的。”
  韩亚洲一怔,“你如何这么确定?”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韩亚洲脸色一白,像是想起了过去荒唐的事情,淡淡摇头苦笑,“是啊,我的天真和冲动害得自己的孩子都没了。”
  韩遇没说话,神情平静。他好像丝毫不同情韩亚洲,事实上,他认为他愚蠢。
  韩亚洲轻轻叹气,“算了,年少轻狂,就当是一个教训了,以后要时刻谨记啊,就算是再亲的亲人,也不一定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你能记住最好了。”
  韩亚洲凝着神望他,是吧,也许他堂哥跟他是不一样的,他从小就叛逆乖张,每次想做什么就不顾一切去做了,而韩遇的性格跟他母亲差不多,看着温温和和的,可实际上,他们这样伪善的人才是最后的狠角色。
  想了想,韩亚洲问他:“你现在又跟她纠缠,那雪儿怎么办?”
  “你要是可怜她,那我把她送给你也行。”
  韩亚洲错愕,“你利用她?”
  “她母亲不是一直都很希望她嫁给我么?那就让她等着好了,反正都是她们自找的。”
  “但她是无辜的啊,她对你那么好。”
  “别人可以利用我,我却不可以利用回去?那岂非是不公平?”韩遇冷冷低笑,眉骨处出现一丝阴鸷的凉薄。
  韩亚洲一怔,不在说话了。
  *
  夜晚。
  韩遇十一点半才到家,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茶几上摆着一束美丽的鲜花,十分刺眼。
  他走过去,毫不犹豫将那束鲜花从水晶花瓶里抽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脸孔蒙着一层冰冷的郁色。
  客房里。
  秦然蜷缩在床上睡着了,穿着一袭粉蓝色睡衣,轮廓恬静安宁。
  他拿起遥控把室内的暖气关掉了,白天出去见奸夫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就这样安稳地睡着了,呵呵,心真是够大的。
  冷气一关,室内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韩遇没在再回来,拿着睡袍进了卧室的浴室里,冰冷的水从喷头处洒下,男人完美的体魄站在冷水下方,结实的肌肉,优美的线条,都迸射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里里外外,那么性感完美。
  他闭着眼睛,冷水从下巴流过,他的脑海里全是秦然下午跟成城见面的场景,她的手放在成城的肩上,她对他微笑,她柔声安慰他。
  她现在对自己都没有这么温柔,凭什么对别的男人那么好?每次都是这样,不是顾玄宁就是成城,他们到底要纠缠多久?
  脑海里一会是她跟顾玄宁见面的场景,一会是跟成城见面的场景,想着想着,就变成了她呆在自己怀里的画面,想象着那丝柔软和馨香,他的鼻孔有些发热。
  冷水浇不散他身上的燥热。
  事实上。
  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伸手关掉喷头,他连头发都没擦干,随手扯过一条浴巾裹在下半身,大步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用力踹开客房的门。
  秦然已经醒了,窝在被子深处玩手机,韩遇甚至怀疑,她刚才是装睡的。
  房间里的空气很冷。
  韩遇双目沉沉地盯着她,“你刚才在装睡?”
  门开得太快,秦然来不及反应闭上眼睛,她确实是装睡了,经历了早上的果汁事件,她现在极度不想跟他那啥,可是他见到她的唯一乐趣估计就是那啥了吧,她避不开,只能想办法躲着。
  秦然的眼睛动了动,望向他的脸,“我今晚没心情,下次行不行?”
  听见这话,韩遇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俊脸晃在灯光下,忽明忽暗,“不想跟我亲热,所以装睡是么?”
  “我真的没有心情。”
  他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下巴绷着,“你没有心情,但是我很有心情。”
  秦然怔了一下,皱眉,“那随你,我人就在这里,也没说不给你碰,你若是想要,直接来。”
  这话说得牺牲多大似的。
  韩遇脸色冰冷,说出的话也同意没了温度,“又想让我上一条死鱼是么?”
  秦然的心猛地一沉。
  韩遇眯着一双眼睛,阴测测道:“过来卧室。”
  秦然犟道:“我起不来。”
  他一回家就把她房间的暖气关了,这是什么意思?这种对待能让她心情好么?呵呵,昨晚的温存全都他妈只是幻觉!
  “起不来?”这几个音节像是从胸膛里蹦出的,带着一丝蔑然,“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疙瘩么?有资格跟我说这话?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廉价下贱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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