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只有一个人对苏海还活着满怀信心,这个人就是宗钤。
他甚至打算偷偷去边关找舅舅,可惜刚实施了一半,就被婉婤发现了。
“大姐……”
“我告诉你,你想偷偷一个人去边关,那是不可能的。要去也行,带上我。”婉婤显然早已有所准备,从身后拿出一个偌大的包袱,这时才把站在她身后的半夏显现出来。
半夏苦着一张小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主自从发现三皇子有异动,就开始偷偷的收拾东西,这些自然是婉婤不擅长的。不擅长没关系,不是还有半夏吗,所以可怜的半夏就被婉婤拉下水了。
帮着公主准备吃食,准备衣裳,准备银两,还被公主偷偷威胁,要是敢说出去,就把是她准备的东西的事都说出去。
半夏除非是小命不想要了,不然只能乖乖听话。事实上她就算乖乖听话,可能小命也不保,不过比起眼前的威胁已经不算什么了。
可半夏还是想试图说服三皇子和五公主,不要私自离宫出走。
这事若是让人知道了,那是要出大乱子的,到时候皇贵妃该怎么办?只可惜两人已经在兴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一番交涉后(其实是有人威胁,有人屈服),终于达成一致,一起出宫去边关找舅舅。
事情既已定下,自然是各自回去,约好第二天一同寻机会出宫。
大抵是抱着这种念头,当天晚上两人还去了景仁宫陪了盘儿一会儿,罕见得没吵没闹,要知道平时这姐弟俩可是最爱斗嘴的。
次日,两人连同半夏藏身在运玉泉的车中打算出宫,还没走到宫门,就被人提溜了回去。
若真让他们就这么混出宫去,宗琮这个皇帝白当了。
所以年纪小,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天真,他们以为的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亲爹早就看在眼里,只是隐忍不发,就想看看这两个小兔崽子到底想闹什么。
盘儿收到消息,当即赶去了乾清宫。
她难得这么激动,抡起巴掌就对着宗钤打了几下。
其实她也想打婉婤来着,毕竟她是姐姐,发现弟弟打算私自离宫,竟然不制止,反而同流合污。可看着婉婤白白嫩恩的小脸,再看看旁边黑高壮的儿子。
儿子皮粗肉厚,打了不心疼。
“我是缺了你们吃,还是缺了你们穿,你们跑出宫去,要是碰到什么危险,想过娘怎么办没有?”
这个他们还真没想到,婉婤之前也偷偷找过舆图看过,从舆图上看去宣府其实离京城没多远,她觉得十天就能走个来回,所以很快就能回来了。
盘儿打了不解恨,想再打又心疼手疼,看见旁边放着两个包袱,就走过去打了开。
“常服、骑装、夜行装、馒头、包子……你们带包子做什么?”
“路上吃啊。”婉婤小声答。
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喝茶的父皇,可父皇看都不看她一眼,以前父皇不这样的,说明了父皇也很生气。婉婤没了依仗,自然声音小了。
“包子里面有菜有肉,能让你们一直放着路上不坏?”说着,盘儿继续翻,“还知道带金子,这是怕路上要花钱?既然知道带金子,难道不知道金子平时并不流通,你在大街上拿块金子出来,就你们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后脚就有人把你们抢了。”
盘儿越说越生气。
婉婤小声道:“应该不会吧。再说了还有宗钤,他会武功,能把歹人打跑,再说我也会武功。”
说到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觉得自己这想法挺不错的,殊不知平时她可从来不夸宗钤武艺好。
而宗钤在旁边已经想捂脸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姐这么天真。
“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能打几个?若是旁人下迷香、下蒙汗药怎么办?”
此言一出,两个孩子都用很诧异的目光看着盘儿。
“娘,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听你们父皇说的。别打岔,就说平民老百姓,有几个是用金子的,你们拿着金子出去,觉得有人敢收?”
婉婤十分委屈:“这些东西都是半夏帮忙收拾的。”
可怜的半夏,就这么成功被主子给买了,一直缩在旁边跪着的半夏,哪怕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也要为小命努力了。
“其实奴婢想给主子收拾银子的,可银匣子里着实没找到银子,只有些银锞子,可那东西一看就是宫里的,奴婢、奴婢就只能、只能……”
听到这里,盘儿真不知自己该怒还是该笑了。
她去了宗琮旁边坐下,对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该你出场了,孩子他爹。
宗琮放下茶盏,道:“你们打算出宫干什么?”
下面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婉婤开口了。
“女儿发现宗钤想私自离宫去边关找舅舅,就想跟他一起去。”
一听到这话,盘儿的怒气顿时就消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感。
见她面色怔忪,宗琮看了看两个孩子道:“你们年纪尚小,又没出过宫,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不管去干什么或是找谁,不该不跟父皇和你们娘说。这次念你们是第一回 ,父皇就不重罚你们了,回去每个人把《大学》抄十遍,不抄完不准出门。”
等两人被领下去,宗琮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别多想。”
“也不知道二哥怎么样了,明明知道他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希望他是活着的。”盘儿靠在他肩头说。
宗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殊不知此时苏海也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原本和傅磬打算往榆林走,谁知道被大部队带去了蓟州。
如今的蓟州,正是一片战火连天。
金人似乎下了狠气,不攻下蓟州誓不罢休。
换作以往,入冬就该撤兵了,可今年金人却全然没有这个打算。一车又一车的军备和补给从后方运过来,似乎打下的辽东给了金人很充足的物资。
军营里的帐篷越来越多,接天连地,苏海两人就被并在其中的一个小队中。
第184章
这期间苏海和傅磬少不了被安排上战场。
两人自然不可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一边混在里面充人数,一边寻机会想离开。中间几番险象环生, 都侥幸被两人逃过。
想着也不能一直这样,苏海就动了歪脑筋,把两人弄到了养马的地方暂时充当养马的胡哈。
胡哈就相当于大周军营里专门饲养战马的兵卒, 不过在金人这边相对就要更辛苦更脏一些。
因为金人大多都是骑兵, 战马自然也多, 所以胡哈都是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吃得却是整个营地最差的伙食。
但最起码不用再上战场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是营地最靠外围的地方, 苏海也正是看中了这点。可惜预想远远不如计划,这群胡哈里头有个叫翁嚓的头人,对下面的胡哈极尽苛刻严厉。
再加上已进入隆冬,这种时候草原上几乎没有肆意游荡的鞑靼人或者金人, 致使苏海的逃跑计划只能被拖延。
这日, 苏海正在给马切草料,头上和衣裳上沾满了草屑的傅磬突然过来拉了他一把。
此时哪怕傅磬的亲生爹娘在此,恐怕都认不出儿子了,苏海自然也差不多。
苏海对傅磬投以疑惑的眼神, 傅磬说了句跟我来,就牵了一匹马出去了。苏海忙跟着也牵了一匹马。
金人对于战马的饲养, 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
例如吃的饲料如何,每日需饮水多少, 且每天还要牵着马出去‘活动’一定的时间,此时两人牵着马往外走, 倒也没人对他们投以瞩目的眼光。
到了营地边缘,这里几乎已经见不到有什么闲人了,不远处有两个高耸的瞭望台,下面的营栅里排列了数个帐篷,时不时有金人士兵进进出出。
这些人正是看守这个出口士兵。
却视线极为开阔,就见在营栅外面,约有一二十骑。只从打扮上来看,一时难以分辨来人的身份。
他们的穿着很怪异,穿着大周的棉袍,外面却又罩着皮袄,有些像金人军队中的高级将领,却又不像。
而苏海和傅磬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从营地里同样奔出几十骑,与那些人经过一番交谈后,又从营地里跑出几十骑后,这一群人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尽头。
“看出问题了吗?”
苏海咬着牙:“那些人是大周人。”
是的,也许从衣着打扮上看不出端倪,但战马却能很轻易的分辨出来。哪怕追溯到前朝,大周境内的良驹也极少,以前和草原关系还不僵持的时候,都是通过马市互换战马。
因为战马受制于人,前朝的皇帝深感此事不能长久,便命下面的官员四处收罗血统优良的种马,以此来保证能繁育出属于自己国家的战马。
可惜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经过许多代的提纯和改善马匹的血统,渐渐也繁育出一种叫做河北马的战马。
到了大周,这种马又被称为大周马。
这种马耐力极好,却天生比草原上的战马腿短,单看并不觉得,可若是和草原上的马放在一起,能明显看出马身要比草原马矮上一些。
方才那些来历不明的人,骑的便都是大周马。
战马乃军备物资,不可能会流到外界,尤其还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这群骑着大周马的人来历不言而喻,应该是某处边镇的将士。
大周有军方的将领和金人勾结。
这是首先出现在苏海脑中的念头。
而他和傅磬已经在这遛马有些时间了,这么冷的天,天上还下着小雪,这两个人却回去,已经引起营栅那边守门金人士兵的注意了。
对方冲这边呼喝了几声,又打了几个手势,苏海忙对那边低头哈腰躬了躬身,就忙叫傅磬回去了。
回去后,他心情并不能平静,甚至五内俱焚。恨不得当下就冲出营栅,跟上去看看这群人到底去干甚,又或是密谋了什么。
可现实就是他根本出不去,只能待在这里。也是机会不凑巧,翁嚓又来了,在马房里一通呼喝斥骂,处在马房里的胡哈们俱是点头哈腰。
此人不依不饶,寻了个偷懒的由头,拿出鞭子不分青红皂白挥了过来。
在鞭梢打上苏海时,他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鞭子,翁嚓诧异而又恼怒,正想破口大骂。傅磬忙走过来,把鞭子从苏海手里拿出来,又低声说了几句他今天身体不适,对翁嚓道歉的话。
翁嚓也不知是被扫了兴,还是被苏海惊到了,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走了。
“我知道你心急,可现在根本不是着急的时候。”之后,趁着四周无人,傅磬对苏海道。
苏海双目赤红,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将手里的草料扔在地上,人便走了。
*
紫禁城,延禧宫。
宗锏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裘皮的披风,头上戴着狐皮的帽子。
进来后,宫女们就围了上来,替他脱下帽子和披风,又用布巾掸掉靴子上的残雪。一番罢后,他进了暖阁中,徐贤妃正在这里等着他。
“外面可是冷?瞧你手凉的,快坐下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