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只是连声应是,又说三郡主才两岁多,像这么大年纪不会走路的小童也不是没有,且三郡主也是才病了一场,才会被耽误了。
太子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再去说二郡主。
太子妃向来把二郡主看得娇惯,平日将人拘在屋里,寻常人轻易见不到。这话与其说是太子说给胡良娣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她。
只是在二郡主教养上,太子和太子妃没少产生不愉,次数多了就不再提了。
太子妃似乎也意识到了,看了苍白瘦小的二郡主一眼,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太子瞥到她的反应,眉不自觉蹙了蹙:“罢,都各自散了,孤不在的这些日子,望你们都谨言慎行,安分度日。”
“是。”
众人鱼贯而出,只留下太子和太子妃二人。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安心养胎,有什么事多跟高嬷嬷商量,也许她能帮你出些主意,还有母后那里……”
“殿下你放心,臣妾一定会看好东宫的。”太子妃说道,期间她抬了抬眼,不小心撞进太子的眼里,一种莫名的悲伤上了心头。
太子拨着佛珠,另一只手拍了拍腿,难得耐着性子多说几句:“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胎养好,东宫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多操心。”
太子妃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这是要夺她权了?虽然之前后院的事都交给了高嬷嬷,但并未摆到台面上说,现在他竟不顾体面拿到面上跟她说。
可她能说什么呢?太子妃突然发现她竟什么也说不了。
太子就知道她又误会了,心中一阵气堵得起伏不定。
罢罢罢,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他只要稍微有些动作,她就会如惊弓之鸟胡思乱想,拦都拦不住。
他站起来道:“你早些休息。”
“是。”
太子妃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走出去,眼泪终于滑出眼眶。
盘儿没想到今天太子也会来她这儿。
按理说,明日太子要远行,今日该歇在太子妃那儿才是。不过想想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盘儿又能理解为何太子没留在继德堂。
剩下的就全然是高兴了。
明日太子就要走了,能多相处一会儿自然是好的,也因此今夜的盘儿格外殷勤,太子似乎也有这个意思,所以两人折腾了半夜才歇下,临睡之前盘儿还在想明天恐怕见不到太子了。
她明天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反正等她醒的时候,他人已经走了才好。
第二天盘儿确实睡到日上三竿,不过她不是在她屋里醒来的,是在车里。
刚醒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幸亏晴姑姑就陪在她跟前,她才知道自己在南巡的车队里,恐怕这会儿已经快走出皇城了。
盘儿在晴姑姑的服侍下,穿上外衫又梳了发髻,才把注意力放在车外——安静中,隐隐带着些吵杂,这是在街上吧。
她悄悄地把车帘撩开一个小角,顺着往外看去。
此时队伍已经走出了皇城,街上的百姓就多了起来,大路两旁都是甲胄分明的禁卫军,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拦在外围。
太子要代替皇帝南巡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今儿大家都是来看太子的。
在天子脚根下的京城里,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少不了能见着一些王公大臣勋贵国戚什么的,有的运气好,还有幸目睹过圣颜,可若说见太子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太子代帝南巡,恐怕这个太子很受皇帝宠爱吧。
偌大的队伍中,皇太子独有的仪仗卤簿格外醒目,前面是执龙旗的龙旗队,黄青赤黑白各一,黄旗居中,其后是手持绛引幡、戟、戈、仪锽、羽葆幢、青方伞等仪仗队。
仪仗绵延了几十米,局中的皇太子金辂最为醒目。
太子穿一身规制的礼服,端坐在金辂里,透过垂在辂车四周的帷帐,围在道路两侧的百姓们依稀能太子俊美无俦的侧脸。
要知道皇亲国戚不难见,但见到的不是上了年纪,就是纨绔子弟,长得俊的可没几个。如今有个长得这么俊的皇太子,身份还这么高贵,之后等南巡队伍过去后,市井里少不了有人砸嘴议论着这皇太子一看就是有威严的,长得也好,以后肯定是个明君之类的话。
互相传播最多的还属那些大娘们小媳妇们,太子在她们眼里那就是天仙般的人物,这样的皇太子以后做了皇帝,肯定是个好皇帝。
所以说人还是受眼睛管制,甭管了解不了解,第一面见到,长得好就是好。
且不提这边太子出巡对京城百姓造成的影响,另一边盘儿低着头弯着腰,掀着车帘往外看,一直看到快出永定门,才念念不舍地放下车帘。
旋即她就想起一件事,她怎么会从床上出现在南巡的车队里?
之后是晴姑姑给她解了疑惑。
“……福公公早就来说过了,但因为说要瞒着主子,奴婢就带着香蒲她们偷偷替主子收拾了行装。”
也就是说,上上下下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了?怪不得她说最近香蒲也不愁眉苦脸了,都应在这儿啊。
第42章
“主子莫怪, 殿下也是想给你个惊喜。”晴姑姑边说边看盘儿脸色,生怕她生气。
倒不怕她跟她生气, 而是怕她生太子气, 再在面上显露了出来, 到底年纪还小。
盘儿气得牙痒痒,惊喜?恐怕是惊吓吧,亏她这阵子百般讨好,那人就是不动如山,生受了她的讨好, 却不办事。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丧权辱国地不知道妥协了几回, 他明明懂她想什么,就是不松口,临走时安排了这出,她就想掉转头回去。
好吧,她是不会回去的,但还是会气。
“姑姑你也是,怎么就帮他瞒着我?”盘儿娇嗔道。
晴姑姑一看她这样, 心就放下了,心一松脸上就有了笑:“福公公专门交代过, 你说我们……你知道也就算了,千万别带上脸。”
盘儿又有点感动, 又有点无奈:“姑姑,我懂。”她知道晴姑姑其实是为了她好,说白了她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妾, 哪里够得上去和太子置气。
不过她心里的事,晴姑姑却不懂,她自然也不会跟她解释,她活了两世,能拿捏稳和太子相处时的度,再说还有那天晚上的事,盘儿总觉得太子让瞒着她,似乎跟那天晚上的事有关。
难道说他第二天酒醒了,其实是还有前一天晚上记忆的?
想想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忽悠太子的,又是怎么大逆不道对他又是摸头又是亲额,像哄小孩子似的,盘儿心里的气忽的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会真和这事有关吧?
她心里正嘀咕着,突然低垂的珠帘被人掀了开,太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车都没停,这人是怎么上来的?
晴姑姑忙从跪坐改为跪,弓腰对太子行礼。
太子摆了摆手,晴姑姑忙往车的外层去了。
这辆车是太子出行用的车,比普通的马车要大好几倍,分内外两层。外层便比普通马车大两三倍,设了桌几以及煮茶的风炉等等,供以起居闲坐之用;里层则设了一张榻,虽然比不上家中的拔步床,但也够睡下两个人了。
整辆车用了八匹马来拉动,设了两个驾车的车夫,另还有人随时护佑在侧,以防马儿在跑动时发生意外。
仅从这乘车就能看出皇族底蕴的深厚,拉车的马儿得专门训练过,包括车夫也是,且这车跑起来人坐在里面根本感觉不到颠簸,这也是盘儿醒来后没感觉自己是在车上的原因。
“这车跑得不快,对女子来说难以登上,对男子来说却不算什么。”太子穿着一身礼服,格外的繁重,他一边说一边让盘儿服侍他更衣,盘儿也就老老实实上了,一点都没有方才生小气的模样。
把衣裳冠全都摘下,又换上一身轻便的白底儿金绣五龙的长袍,太子来到榻上坐下,盘儿没有别的地方坐,只能坐在他身边。
“队伍太长,恐怕等到通州,已经是晚上了。你才醒,还没用早膳,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等会陪我一起用一些。”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晴姑姑的声音,说是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和盘儿来到外面。这车上的桌几都是特制的,碗碟放在上头纹丝不动,所以这顿早膳用起来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不如平时丰盛,但有肉有菜,有粥有面点,也算十分齐备了,都还热乎乎的,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备下的。
整整一个下午,都是在路上度过。
太子睡了一觉,盘儿看了半册话本子,之后太子起了,两人又下了会儿棋。
这期间太子看了盘儿一眼又一眼,因为她难得十分沉静,也十分乖巧,一般这种时候都是她十分心虚想讨好人的时候,但不会这么话少,相反话会很多。
“怎么?因为孤让人瞒着你的事生气?”
“没,没!”盘儿反应过来,连连摇头。
太子一副你就别掩饰的样子,盘儿能怎么说,难道说我确实有点生气,但我心虚啊,就不敢生气?
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妾身真的没有生气。”
见她这么说,太子似乎相信她了,颔首道:“带你随行是临时现定下的,因为路上这一趟估计不会太平静,带上你不太方便,毕竟你是女子。”
一听说不会太平静,盘儿顿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各种场景纷纷上演。
什么刺客、下毒、暗夜袭击,看太子不顺眼的人太多了,齐王和楚王的势力都不小,他们一直屈于人下,就是因为太子占了个名正言顺,乃是中宫嫡子。
如果这个中宫嫡子没有了,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太子盘玩着手串,有点忍俊不住。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东西除了温驯娇气,还有另外一面。自打那天晚上后,太子再看盘儿那张乖巧的脸,就会忍不住替她配上潜意词。
就像那天晚上她说得那些话一样,方才说没有生气,心里肯定想你是太子,你那么厉害,我惹不起你,我肯定不会生气,但我会在心里偷偷的唾弃你,鄙夷你。
诸如现在……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太子发现他还真有点不知道。
面上却是轻咳了一声,道:“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没,”可盘儿还是有点忍不住,毕竟这是性命攸关,“殿下,是不是真的很危险?会不会有人派刺客,或是在饮水中下毒什么的,那这一路上怎么办,难道一直防着别人下手?你说我们要不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太子喃喃,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对啊,就是弄几个替身什么的,或者兵分几路,混淆视听。”
“孤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懂兵法?”
盘儿一个激灵,知道自己似乎露馅了,忙遮掩道:“妾身不懂什么兵法,但无聊时看了不少殿下送来的书,还有话本子什么的,里面都有说啊。”
“什么话本子还讲这些!”
盘儿才不会说话本子从来不讲这些,讲的都是些书生和大户人家小姐,或者纨绔公子和小尼姑的乱七八糟。
这些话本子的起源于江南一带各种戏的风靡,戏需要戏本子才能演,便有许多落魄书生靠给人写戏本子为生。但写戏本子到底路子太窄,能有多少戏班子买戏本子,又能将之排成戏演出来?赚来的钱根本不够糊口。
久而久之,就有书商发现这些戏本子在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中十分盛行,就有人专门请落魄书生写这种话本子,长点的故事能分十几册出,短点的一册能收纳好几个小故事。
盘儿以前还是瘦马那会儿,就从家里姐姐们手中借看过这种话本子,曾经还动过念头想写话本子赚点银钱,那时候的她心思很简单,就想自己能赚来银钱,说不定就能回家了,不用再被寄养在养瘦马的人家里,后来尝试了下,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个材料。
当然那是出阁之前的盘儿,见识浅薄,也没什么阅历,每日所见所闻除了‘家里’的,就是从姐姐们口里听来的各种事,以及晴姑姑口中。若是换做现在的盘儿,就靠这两世的经历,写个话本子肯定不在话下。
盘儿的思绪一时飘得有点远,且有点小激动,没能写话本子赚钱可是她两世的憾事,她到底要不要重新拾起来呢?
不过她现在该想的不是写话本子,而是怎么回答太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