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林母愣了下:“戏子?”
贾数摇头:“京城那么多戏班子,林家何必掺和?儿媳想的话剧表演与戏曲并不一样,演员站在舞台上举手投足也许比常人更夸张,但台词动作也都和常人生活一般无二,不会让人觉得虚假,捧场的观众看完之后只会身临其境,仿佛演员真正经历了那样一段生活。”
林母不太懂:“戏曲不就是……”
“可是戏曲的唱词,我们寻常可不会说。”贾数认真解释,“话剧的表演,台词就如我们此时此刻说的话,肢体正是我们此刻做的动作。”
林母反应过来,却迟疑起来:“有人会愿意去看吗?”
“若真有人排了这样一出戏,母亲会去看吗?”贾数偏头,认真询问。
林母陷入沉思,许久后摇头:“我并不确定。听着似乎没什么吸引力,但又会觉得好奇。”
也许开业的时候会去看看,但之后,她可能会选择自映画。
不过成果没有出来,一切都说不准。
贾数想了想,突然开口:“不如儿媳弄一个小故事剧本出来,让人排出来剧目给母亲参详一二,若母亲觉得有开办话剧的可能,便着手准备调教演员如何?”
林母点头:“这倒是没问题。”
得了林母的话,贾数便回书房,按照戏曲曲目的本子埋头写了个小品剧本。
想要短时间内让林母看到成果,她自然不可能写一个需要好几个小时表演的长剧本,一个几分钟就能表演完开头、发展、高潮与结局的完整作品,角色简单,台词搞笑,故事也有起承转合的小品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但是剧本有了,演员的人选却找不到合适的。
贾数有心让身边的雪浮霜泠扮演其中的角色,两人却在她开口后朝着她直接跪下求饶,以为她要将两个丫鬟卖到戏班子。
贾数无奈,只能找到林母,从她已经调教好的配音当中挑出几个演员。
但是表演这回事儿,并不是台词说得好,表演就好了。
再者说,表演都算不上是最大的难题。
最大的难题,是那些个演员根本就不认字。
贾数将小品的角色与台词安排下去,几个被她挑选出来的演员看着台词本儿,直接怔在原地。
许久,几人面面相觑,神情慌张,却半天不见人开口。
贾数皱眉:“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姑娘站了出来:“回夫人,奴婢等人……并不识字。”
贾数:“……”
“可之前你们念自映画剧本的台词不都挺顺溜的吗?”这个时代笔墨纸砚造价昂贵,普通百姓根本读不起书、也忍不了字,贾数早就知道。可之前她将这些配音一一叫到面前听他们台词功底的时候,他们念台词字正腔圆,特别顺溜,完全不像是不认字的样子啊。
她愣了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姑娘面色羞窘:“回夫人,老太太将角色与台词分派给奴婢等人,便特意找人一句一句地将台词念给奴婢等人听,每一句台词都会念十遍,直到我们记住为止。”
贾数:“……你如今记下了几个角色的台词?”
虽然林母的做法在目前来说是最好的办法,但映画院几乎每个月都会出好几个故事的画本儿,难道每个月都这么来一次?要让这些配音给自映画配音,还必须给他们安置一个念台词的人?
那姑娘低头:“回太太,老太太给奴婢分派了五个角色。”
贾数:“……台词都背住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她就在大字不识的情况下,背下了五个角色的台词?
“都背下了,”她顿了下,“大家都背下了。”
贾数摆摆手:“之前给你们念台词的人是谁?将人给我叫来。”
意外的是,来人竟是贾数认识的人——
林如海以前的书童,点墨。
自从捧书成婚之后没两年,点墨也与府中的一个丫鬟成了婚,如今也已经儿女双全。只是因为年纪的缘故,没办法再贴身伺候林如海。
只是记得点墨在成婚后没多久,就与捧书一般,领了一个管事的职位在外院忙碌。
等点墨起身,贾数忍不住好奇:“你如今领的差事就是给他们念台词让他们背下,还是手中另有差事?”
捧书拱手:“回太太,这些人如今都归小的管。”
贾数见他脸上没有一点不甘,想来他并非是林母不顾他意愿调过来的,便没有多问。
“这是故事的剧本内容,就由你念给他们听,尽快将剧目排出来,到时候需要让他们到老太太面前去表演。”
点墨郑重地答应下来,贾数这才离开。
——
过了些日子,贾数正在房中查看账本儿,雪浮来报,点墨来找。
“何事?”
“回太太,太太说的小品已经编排得似模似样,还请太太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小的们好提前修改。”
毕竟是提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多地方都没办法做得尽善尽美。
贾数没犹豫,很快将手中事物了结,直接离开林府,去了那些演员排练的院子。
贾数自己不是个会编故事的人,不然早在林家书肆推出征文活动的时候,她就披着马甲给《故事集》投稿了,完全按照她想要的故事打造,到时肯定比单纯的征文更容易打开那些读书人的脑洞,然后写出更精彩、脑洞更大的故事,也能更稳定更高质量地为林家书肆供稿。
可惜,她不会。
所以这个小品的故事,就完全是模仿当年春晚爆火的《不差钱》大幅度改编,然而贾数文笔不行,写出来的故事形似神不似,颇有些四不像的意味,完全没将《不差钱》的精髓写出来。
不过还好,贾数想要将这个小品排出来,原本就不是为让他们靠着表演赚钱,只是想让林母看看类似的表演的方式,林母能不能够接受。
但最后的结果……
哪怕是贾数,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好看——
剧本差,演员表演生疏羞涩,完全放不开,没有导演,台上走步乱七八糟……
最让贾数吐血的是,整个小品唯一的笑点,竟然是因为某两个演员走路的时候没注意,直接撞到了一起,然后双双在舞台上跌倒了。
就这样的东西,别说让林母来看,就算是她也根本说不出愿意为他们的表演捧场的话。
贾数犹豫着,是不是要将话剧蝴蝶出来的计划搁置,然后专心发展自映画。
只是京城人虽然多,但真正愿意花钱买票的人到底少,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花钱到映画院看自映画。最关键的是,因为制作的自映画的人只有林家,而制作一个故事耗时又耗力,他们根本没办法在一个故事的新鲜度消失后及时推出新的自映画。
哪怕自映画的门票钱很贵,最后赚的钱也不算很多。
反倒是在自映画机器与故事的画本儿开始售卖之后,林家在这两样上面赚了大头——
真正愿意隔三差五就泡在映画院的人都不差钱。可既然不差,他们自然就更愿意自己购买一台机器,然后在林家买故事的画本儿回家自己慢慢播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就算以后有了新的画本儿,他们也只需要将新推出的自映画画本儿买回家,完全没必要和其他人一起排队。
甚至连内务府都派人到林家商铺购买了好几台自映画机器,故事的画本儿也都买了好几本。
虽然购买机器的人只是少部分,但家里有条件买映画院票的人本就少,这些人一离开,映画院每月的盈利自然会跟着减少。
如今距离自映画推出好几个月,自映画的热度虽然没有降下来,生意实打实受到了影响——
开着映画院,却卖着自映画机器和画本儿,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在作死。
然而没办法,古代又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法,自映画的机器才造出来的时候虽然新奇,映画院也靠着它大赚了一笔,但古代这些一辈子都在专研同一样手艺的匠人是很了不得的,就算他们创造方面比不上黄履,但模仿,却能很快将自映画的机器造出来。
贾数也曾想过将自映画的机器藏起来,不让人发现,那其他将人也就没办法模仿。
但仅仅是皇宫那些知道了自映画的存在,却没办法随时出宫的人贵人,就会产生很大的意见。可若是将自映画的机器送进皇宫……
内务府与工部的工匠可是全大夏最顶尖的一批,而他们又与权贵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机器落入内务府或者工部,那完蛋,跟林家将自映画的机器图纸不要钱地到处撒没什么两样,还不如由林家自己售卖,还能赚一笔钱。
配音与口技的出现,反倒成了映画院的新特色。贾数能够想到,让那些将机器买回家的权贵在“无声电影”与“有声电影”之间,肯定也愿意花点钱走进映画院享受一场视听盛宴。
怎么看,都觉得自映画的钱途要比话剧更好。
霜泠见贾数皱眉不展,突然开口:“太太,何不请戏班主来调教他们?虽然戏曲与话剧不同,但走位,表演这些应当不会有太大差别才对。”
贾数失笑:“怎么会,戏曲与话剧完全是两种东西……”
她顿了顿,瞬间反应过来,戏曲虽然与话剧是两样东西,但都是舞台表演,哪怕表演形式有差别,但舞台上的走位、演员的情绪、舞台表演经验等东西却是共同的,戏曲演员说不得还真能给话剧演员提供帮助。
这么一想,贾数就坐不住了,转头对雪浮开口:“你让人去将之前购买了《伶人怨》故事的那个戏班的戏班主请来,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
雪浮笑着点头:“太太有事找他,那戏班主巴结还来不及,太太何必这般客气?”
虽这样说,她还是很快去将戏班主叫来了,态度也随了贾数,待他十分客气。
那戏班主见到贾数的时候,还有些诚惶诚恐。
不过因为之前靠着《故事集》上的故事改编的曲目,他们戏班在京城很快就闯出了名声,他对贾数这个慷慨的贵人十分感激。
“林夫人,您有任何吩咐,只要贱民能做到,一定赴汤蹈火。”
贾数摆手:“没那么严重。我这边要排演一个节目,与戏曲不大相同,但都需要演员上台表演,我想着你应当比我们这些外行更懂,这才请了你过来。”
“班主放心,林家不会让你做白工。”
戏班主赶紧摇头:“林夫人说笑了,我们这样的身如浮萍,人人皆可轻贱之人能与文安侯府搭上关系,不知多少人羡慕,贱民怎能要林家的报酬。”
贾数没与他争论这些没用的,直接将戏班主带到那些演员面前:“戏班主,这些就是要上台的演员。”
戏班主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演员”这个词,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林夫人,不知可否为贱民解惑?”
贾数挑眉:“你问?”
“这‘演员’一词,究竟是何意?”
“取‘将技艺当众表现出来的人’之意,算是个新词,”贾数无奈,“不然我总不能叫一群不是唱戏的人‘戏子’?”
戏班主赶紧拱手:“多谢夫人解惑。”
贾数并不在意,下巴微抬,看向几个选出来的演员:“你们将曲目当着戏班主的面表演一次,让他看看可有什么可以改变的。”
戏班主立刻严肃起来,语气严肃:“我们这些唱戏的,什么时候能上台表演,靠的就是平日循环往复的枯燥训练,以及台下训练时的严苛认真、不出一丝儿差错。”
他看着几个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样表演,但至少,不能出错!”
几个演员登时打了个激灵,对接下来的表演愈发慎重起来。
只是等小品表演完,戏班主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林夫人,您确定这些人如今的水平,真的能上台?”
贾数摇头:“我只是想让他们在老太太面前表演一次,想让她看看这样的表演方式能不能接受。”她看了眼几个被戏班主的话说得面红耳赤的人,“若是能接受,我们便要开始着手培养这方面的演员了。”
戏班主怔愣片刻,对几个演员刚才的表演愈发慎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