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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老师太垂眉道:“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第107章 情惑人
  目送着萧妃离开的小轿,莫牙恍惚觉得如同做梦一般,寥寥几句话的工夫,这就要进宫当职了?牙牙也是要吃俸禄的人了?转机来的太快莫牙有些承受不来,可得赶紧和程渲报信去,俩人当真是平步青云的节奏?
  见莫牙离开,老姑子道:“萧妃娘娘好像挺喜欢那个少年。”
  老师太垂眉道:“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贤王府
  穆玲珑欢天喜地的奔去客栈,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莫牙,听说莫牙早早出了门,也不知道什么才回来。回来?一定是和程渲一起回来,自己看见也是落寞,再说,人家也未必想着见你…
  穆玲珑委屈着回家,离家不远处,看见太子的马队从自家方向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对为他而死的唐晓心存愧疚,自打唐晓葬身上林苑后,太子忽然就和自己的父王亲近了许多,隔几日就要来贤王府小坐,见到自己,话也多了不少,总是各种嘘寒问暖,虽然话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冷冷淡淡,但眉眼里的关切穆玲珑却可以感到的到。
  马队走近穆玲珑,她赶忙闪身到路边,对马背上的太子殿下颔首行礼。
  ——“吁。”唐晓振臂示意护卫停下,锐利的眼睛看着穆玲珑露出温和之色,“郡主?”
  “玲珑见过太子殿下。”穆玲珑恭敬道。
  “郡主不必多礼。”唐晓轻抬手背,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贤王府,“我送你回去?”
  “啊?”穆玲珑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摇头道,“这才多远,哪里要劳烦您送,玲珑几步就蹦回去了。”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唐晓垂眉低笑,翻下马背道:“原本这次来你家府上就是有话要和你说,正巧遇到,边走边说?”
  “有话和我说?”穆玲珑咋舌道,“父王总说我没心没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殿下…你有什么话会要和我说?”
  唐晓也不做声,挥散周围的护卫,几步走到穆玲珑身边,长睫飞扬。穆玲珑心里惶恐,低着头跟在他身边,走的很是小心翼翼。
  “不知道郡主听说了没有。”唐晓幽声道,“本宫也许…就要大婚了。”
  ——“大婚?”穆玲珑有些震惊,收起拘束诧异道,“和哪家姑娘?玲珑没有听说。”
  唐晓侧目注视着她有些错愕的脸,“周玥儿。”
  “啊?”穆玲珑顿住步子,“她?殿下,您不喜欢她呐。”
  “喜欢?不喜欢?很重要么?”唐晓像是叹了声,“太子大婚,有助于储君地位的稳固,你父王也是这么说的。周家雄踞司天监,周玥儿…用自己的血给本宫卜平安卦,情意之深让母妃也深受触动…”
  “可是。”穆玲珑坚持道,“婚娶是大事,要是不能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殿下钟情修儿,我和记得殿下和我说过,这一生都要做修儿的引路人。修儿过世不久,您就要为了所谓储君之位的稳固…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为妻?”
  穆玲珑心直口快了无心机,她一直都是这样长不大,就算捅出天大的篓子,她也无所畏惧。唐晓喜欢她的单纯爽直,从前喜欢,现在更是越来越难以抗拒。
  ——“那郡主你,是不是宁愿不嫁,也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唐晓一字一句道。
  “是。”穆玲珑掷地有声,“只要我穆玲珑喜欢,他是乞丐,是土匪我都会跟着他。要是不喜欢…”穆玲珑鼻头一揪,“是天皇老子我也不稀罕。”
  眼前佳人粉雕玉琢,自己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却不能把她拥入怀中。唐晓手心攥紧,心里涌出阵阵酸楚。
  “那要是…”唐晓艰难发声,“那个人,是个做了许多坏事的恶人…郡主也会接受?”
  穆玲珑歪着头想了一下,咬唇道:“知错可以改啊,只要本性不坏,又有谁会不原谅他?殿下,你寻我开心么?说我做什么?刚刚不是在说您的婚事么?”
  唐晓深吸了口气,“本宫娶周玥儿,你心里是不是替修儿委屈?就会看不起本宫?”
  穆玲珑摇着头,道:“那倒不会,父王说,这世上有很多事他不想做,但却又不得不做。您是太子,比我父王有更多的身不由己。您娶周玥儿,我是替修儿难过,不过修儿是个好人,她在天之灵只想您平安一生,如果…您可以做个高枕无忧的皇帝,娶谁…修儿都不介意,玲珑又哪里管的了您的大事?”
  穆玲珑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恼火有些不妥,穆玲珑又朝唐晓屈了屈膝,低声道:“玲珑不懂事,刚刚又胡乱说了惹您不高兴的话,殿下可千万别去和我父王说呐。”
  ——“我…不会说的。”唐晓舍不得挪开看着穆玲珑的眼神,他竭力让自己的话语和平日一样沉静冷酷,“走了。”
  “殿下要和玲珑说的话,说完了么?”穆玲珑娇俏转身,眸子楚楚。
  ——“说…完了。”
  “那就别送了。”穆玲珑咯咯笑着小跑出去,“父王要是知道您亲自送我,又会骂我不懂事了。”
  话语越来越远,着粉衣的穆玲珑蹦跶着像一只敏捷的小鹿,闪进了自家的铸金大门。
  ——“殿下?殿下?”护卫首领毕恭毕敬道,“该回宫了。”
  “额。”唐晓收回眼神,忽的道,“上回,让你差人去北方找白貂,办的如何了?”
  首领俯首道:“北方极寒,白貂又是有灵性的东西,确实难猎。不过属下已经让他们去找最厉害的猎手,入冬之前一定会给殿下找到白貂,殿下放心。”
  “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找到。”唐晓翻上马背,“本太子,一定要找到白貂。”
  ——“情字惑人,对本太子也是一样。你不是想给穆玲珑猎白貂么?寒玉再难得,我一样可以找到,白貂在世,你就一定可以有法子猎到,一切就看,你有没有这份势在必得的决心。”
  上林苑里,穆陵说的话在唐晓耳边久久萦绕。穆陵可以为修儿搜罗天下寒玉制成坚不可摧的寒玉衣,自己,也一定可以给穆玲珑猎到珍贵罕见的白貂。
  ——“你是本郡主的人,就算是去保护太子,也是我穆玲珑的人,你可也要护住自己,听见了么?”
  ——“听…听见了…”
  ——“赶紧去吧,马队该是已经出宫了,你可得替贤王府争脸,给本郡主猎只白貂回来做夹袄啊。”
  唐晓扭头又看了眼已经不见穆玲珑身影的贤王府——“属下,遵命。”
  司天监
  没有人对程渲的回来有太多吃惊——她可是五殿下亲自试过的卦师,吃回头草又怎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也没人会觉得异样。
  孙无双对程渲的归来报以了极大的热情,还偷偷给程渲送了些上好的茶叶,非说是给她和莫牙新婚的贺礼。太子上林苑遇险那卦,孙无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用梅花易推算了异相,自己不敢声张,却被程渲参透的干干净净。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与这个盲女相比,别说是现在的第一卦师周玥儿,连一把手少卿周长安都差了许多。
  孙无双阅人许多,他看出程渲眉眼里深藏的贵气,别说是重返司天监,他日更进一步都是谈笑之间,可得巴结好才对。
  “真是清闲呢。”程渲悠哉品着孙无双送来的君山银针,惬意道,“孙卦师,近来司天监都是这么舒坦么?”
  孙无双毕恭毕敬的坐在程渲案桌前,低声道:“您回来这两天确实清闲了些,不过…前阵子,倒是又开了一坛。”
  ——“开坛焚骨?”程渲眉间一动,“这可是大事,是皇上?”
  “恩。”孙无双四下看了看,“皇上亲临司天监,和周少卿在焚室密谈了很久,还焚了骨…只可惜。”
  “可惜什么?”程渲好奇问道。
  孙无双挤了挤眼睛,流露出对周家父女的一丝鄙夷,他只当眼前的程渲是个瞎子,这才无所忌惮的露出真实的神情,“周少卿也就是爻币的本事,开坛焚骨?非他所长吧。皇上无人可用,也只有让他去卜,折腾了大半天,皇上出来是神色阴郁,看起来对周少卿所卜…不算满意。要说焚骨,还是得看程卦师您。”
  “我?”程渲笑了一笑,“你抬举我,我和你同一天进的司天监,你又没见过我卜卦,又怎么知道我真的有这个本事?”
  孙无双啧啧道:“您太谦虚。谁都知道当时五殿下单独试你的本事,五殿下何等睿智,他能亲自挑中的人,一定有非比寻常的本事。您没能施展,坐在这卦档外干着无用的差事…不过是…”孙无双压低声音,“不过是那对父女怕您露了锋芒才对。”
  “这才不是没用的差事。”程渲摇头笑道,“卦档里都是珍贵的卦象,这是重差。”
  孙无双不屑的“切”了一声,“珍贵的卦象?要真是珍贵重要,会放在这里?”
  ☆、第108章 天机变
  孙无双压低声音,“不过是那对父女怕您露了锋芒才对。”
  “这才不是没用的差事。”程渲摇头笑道,“卦档里都是珍贵的卦象,这是重差。”
  孙无双不屑的“切”了一声,“珍贵的卦象?要真是珍贵重要,会放在这里?”
  程渲蹙眉道:“你有所不知吧,司天监历来所有的大小卦象,都收在这卦档里。虽然不能说各个精准,但其中也不乏惊天动地的东西。不放在这里?能放在你家不成?”
  孙无双狭目露出狡黠得意之色,“程卦师是个有本事的人,但,这脑瓜子,还是迂了些。一看就是…”孙无双抚着山羊胡须幽幽一笑,“就是…规矩老卦人教出来的弟子,我猜的如何?”
  梅花易全靠观察异相推算,孙无双眼睛咪咪小,但看人看事却看得颇准,程渲和他才多少交情来往,他竟能看出程渲师从老卦人。不错,魏玉魏少卿循规蹈矩,凡是都按流程守则办事,对程渲也是一样的教导,焚骨之术,算卦巧技,一个细节都不会马虎,从不投机,也从不卖弄炫技,的确可以说得上是——迂人。
  程渲自嘲一笑,顺着他的话道:“我倒是听人说起过,确实不是所有的卦象都堂而皇之的收在司天监,毕竟…历朝历代总有些难以示人的密卦。密卦不敢毁,又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收着…便会…找一处地方藏起。你刚刚话里想说的,是这个意思?”
  孙无双也不说话,挤着眼笑而不语。
  程渲想起自己曾经在卦档搜寻“御出双生,龙骨男尽”那一卦,她找到了义父留给自己的暗格,但却只有一堆无大用的卦象…
  贤王府里,穆瑞的卦室有着不输司天监的恢弘,程渲可以感受到义父在那里焚骨遗留下的气息…但如果密卦是在贤王府卜出,那自然也不会藏在司天监。要不被贤王下狠令毁去,要不…就是藏在不输皇宫的贤王府…要真要去找,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看来,守着身前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卦档,如孙无双所说,真是只有虚度年华,白拿朝堂俸禄了。
  程渲偷瞥孙无双,见他笑得愈发得意,倒像是真的知道什么秘闻一般。程渲舔了舔唇,幽声道:“程渲不才,我知道——卦象是天启,毁去是大不吉,没有卦师敢去做。但要是不收在这里…又能藏在哪里?”
  孙无双钦佩程渲的本事气度,见她说出“不才”二字,孙无双的虚荣心也有些小小的满足,这也激发了他倾诉的欲/望,身为卦坛高手,无处求败实在太孤独,旗鼓相当互相切磋才最最有趣。孙无双在司天监待了数月,周围也多是庸人,他渴望着在和程渲的交流里得到些乐子。
  孙无双正襟危坐,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程卦师,何为卦象?”
  嗨,又来比试了。程渲也是卦师出身,对这一问一答也是信手拈来,笃定应道:“卦象,乃物之象。所谓,八卦成列,象在其中。”
  孙无双料到程渲会这样说,笑道:“卦象,即是卦辞。但象…并不止于此。”
  程渲回味着孙无双的话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铜钱六爻,每一爻就是一象,卦师脑中记下这一象,再接着爻币…六爻成卦,可卜天机。卦档里收着的卦象,就是卦师卜出的内容。但除了经手的卦师,并没有人会记住六爻的过程,旁人在意的,只有最后的结局。”
  孙无双对程渲的悟性也是欣赏,和这样的聪明人交流真是轻松无比,孙无双又道:“你擅龟骨,敢问你一句,你记得焚骨后的每一个卦象么?程卦师,我口中的卦象,是象,并不是卦档里收着的那些结局。”
  ——“这…”程渲皱了皱眉头,要不是孙无双问起,她还真是没有太留意过龟骨焚烧后留下的那些裂纹,卜过,也就罢了。旧痕会被新的纹路掩盖,就像往事都会过去,新的篇章终会展开一样,“初时会记得,过阵子…也就忘了。该是不会有人刻意去记这些吧?”
  “非也非也。”孙无双抚须低笑,“程卦师不会刻意记下,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
  ——“哦?”
  孙无双说到畅快处,喝了口茶继续道:“自古皇帝都称自己为天子,龙裔,龙有许多儿子,我们熟知的便是九兽,又称为龙之九子。皇帝自命天子龙裔,那这九只神兽…也就可以算是皇帝的兄弟…可是皇帝也不能日日把这个挂在嘴里,动不动就拉着人说自己是龙之子,还有九个神兽兄弟…”
  卦师都是嘴神,这个孙无双讲故事的本领更是不赖,说的起劲还撸起了袖子,程渲听着也觉得有趣,浅浅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何况这九兽名字还很是拗口,我到今天还记不全。”
  ——“这就对了。”孙无双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听着也烦人不是。所以,你看皇宫各处宫邸,屋檐上,都雕刻着什么?”
  “神兽。”程渲道,“皇宫随处可以见到雕刻的神兽,不光是皇宫,宗庙祠堂,各处王府,或多或少也有皇上御赐可雕的神兽。借此昭告世人,他们是天之子,龙之裔,地位之尊贵无人可比。”
  程渲一字一字说出,忽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如果记不住,就想法子让人记住,想忘也忘不了。百姓多不识字,识字的也会忘词…雕成图像让你时不时看见,就不会忘记。”
  孙无双一个击掌,道:“就是呐。太子殿下腰间的墨玉坠子,雕的是莽龙,贤王玉带上雕的是蛟龙…就是这个道理。”
  程渲想说——贤王府的大铜炉顶上,还雕着小金龙嘞。
  “孙卦师的意思是。”程渲顿悟道,“真正的密卦,是不会留下卦辞的…而是…会保留着当时卜出的象…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天?”
  ——“还得遇上个有大本事的人。”孙无双笑呵呵道,“密卦泄露,可是灭顶灾祸,诛了卦师九族也说不定。那卦象必须就算让人大大方方瞧见,不懂的人看上千万遍也洞悉不了,可这懂行的…看上一眼…就会恍然大悟。”
  ——“你见过?”程渲疑声试探。
  “我?”孙无双凝住笑容,沮丧的摇了摇头,“我擅梅花易,推算异相可谓十有九准,出了这司天监也是不愁吃喝,还可以过得格外逍遥。参加甄选入了这里,也是希望可以寻些路子青云之上,就算上不了青云,能切磋些卦术,洞悉些密处也是好的。可这里…”孙无双环顾四周,叹气道,“待了这么些日子,要不是有你在,可以说是半点意思都没有。本事没进展,还得畏畏缩缩过活…无趣,真是无趣。”
  “司天监也没有你眼中的异相?”程渲挑唇,“就是你刚刚说的——等待人发觉的密象?”
  “没有。”孙无双咂了咂嘴,“各处都细细看过,无非就是些风水讲究,没什么意思。不瞒你说,卦档我也跟着周少卿进去过一回,也不过是天圆地方的龟甲构造,风水不错,却没有异处,所以啊…这司天监,真是没什么乐子,也得不了长进。悄悄和你说,过了今年,我也不打算在这里干了。要守着这份俸禄?我平日里卜卦也不止这个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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