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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又想起在别苑,问起他的名姓时,他的侍从支支吾吾的样子。
  六爷,可不是在家行六吗?
  她怎会如此大意,居然连这都没有想到?
  起风了,海棠花期已过,满树花瓣无根飘零,飘落在她肩头。她伸手拈起一朵花瓣,只觉自己的心也如这花一般,枯萎了。
  难道差点被凌*辱,坐牢,被流言蜚语羞辱还不够,还要被华重锦如此愚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至此终年小天使投的火箭炮,么么么。
  感谢干脆的豆腐脑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么么么。
  *
  华重锦:谁敢欺负我媳妇,站出来。
  众人:你。
  华重锦:……
  第36章 红蔷薇绣伞
  锦绣坊距谢府不算近,要走整整两条街。红绒和紫线察觉以禅不对劲,几次劝她上马车,她都不依。
  “让我静一静,不要跟我太近。”以禅低声说道。
  两人以为她在为锦绣坊之事发愁,不敢再打扰她,远远随着她沿着长街短巷,缓步而行。
  暮色降临时,雨丝开始飘起来。
  细细密密,飘落在屋檐上、马车上、石板路面上、零落的花瓣上,也飘落在以禅的身上,潮湿的水汽透衣而入,在她内心消融,冰冷冷的,让她原本凉透了的心更加冰寒。
  眼角处湿漉漉的,或许是雨水吧。
  紫线担忧地望了望天,雨虽不大,然而她们没带伞,长久在雨中漫步,还是会被雨淋湿的,正要劝以禅上马车,却见她停在街角一家杂货铺门前。
  店门外支着两根竹竿,中间拴着一根麻绳,上面倒挂着许多撑开的伞。油纸伞、绣伞、布伞皆有,颜色各异,花色繁多,瞧着煞是好看。
  让以禅驻足的原因那把红蔷薇绣伞,绢做的湖水色伞面,上面铺洒着盛放的红蔷薇。一眼望过去,明媚绚丽,宛若天真烂漫的少女,一如当初的她,永远也回不去的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熬夜刺绣,时常手酸眼疼,只为了能撑起锦绣坊,她已不记得恣意欢笑、纯真任性的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小二,这把伞多少银两?”以禅指着红蔷薇绣伞问道。
  店小二从铺子里走出来,回道:“一钱。”
  以禅身上没有银两,回首朝紫线招了招手。
  便在此时,一个女子自绳子上将红蔷薇绣伞取下,撑在了头上。跟随在她身后的仆从掏出一块碎银递到了店小二手中,说道:“一钱。”
  店小二连声道谢,又充满歉意地对以禅说道:“姑娘,不如你再挑一把别的吧。”
  以禅却不理她,而是对撑伞的女子道:“这位姑娘,这把伞是我先瞧中的。”她不认为这个女子没看到她正要付银两,也不问价就付了一钱给店小二,显然听到了她问话。
  女子翩然转身,瞥了眼以禅,忽而笑道:“这不是谢小姐吗,你也要买绣伞,我原以为你只用自己绣的伞?”
  “原来是武姑娘。”以禅认出她是武丽若,前些日子也是锦绣坊的常客,但自从华府花宴后,她便没再去过锦绣坊。
  “你也喜欢这把伞?”武丽若撑伞而立,她身着嫣红色撒花裙,发髻上簪镶红宝石的玉钗,模样秀美,光彩照人,整个人便如伞面上的蔷薇,娇媚可人。
  她扬着眉,瞧着以禅的神色竟有一丝敌意。
  女子的感觉有时很准的,以禅觉得有些莫名,她与武丽若本不熟识,只在她到锦绣坊订绣品时见过几面而已。
  该不会因为一把伞敌意如此大吧。
  以禅觉得好笑:“罢了。”便是争到了伞又如何,又寻不回当初的她。
  她随手指着一把油纸伞,对店小二说:“我换这把。”
  武丽若朝她微微一笑,撑着伞袅袅娜娜走了。
  红绒和紫线赶了过来,紫线付了银两,撑开油纸伞遮在以禅头上。红绒不甘心地说道:“小姐,我方才可瞧见了,那把伞明明是你先看中的,怎么被她抢了去。”
  “罢了。”以禅淡淡说道,“一把伞而已。”
  “禅妹,你怎么在这里?”张宁山从旁边的首饰铺子走了出来,尾随在身后的侍从捧着一个大红描金的妆匣。
  紫线说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又下着雨,上马车早些回府吧。”
  以禅点点头,她这会儿可不想与张宁山纠缠。偏张宁山不识趣,上前追了几步,拦住了以禅:“禅妹慢走,我有话与你说。”
  以禅回首,目光徐徐投在他脸上,秀目微眯:“说吧。”
  “就在这儿?不如到前面酒楼中坐坐。”天光微黯,又是雨天,街上虽说行人稀少,却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以禅不耐烦地挑挑眉:“既不说,我便回了。”
  “我说。”张宁山犹豫了一瞬,“禅妹,我听说你的锦绣坊如今快开不下去了,若有难处,我可以借你些银两周转。”
  倘若没在樱花谷遇到他,没听他说那些话,以禅或许还会为他这句话感动,如今,却再不会了。她抬眼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文:“然后呢?”
  张宁山又道:“如今,是不是该重新考虑做我的妾室?”
  他从身后随从手中取过妆匣,当着以禅的面打开,只见里面皆是各色钗环。梅花钗、碧玉簪、金步摇、雕花手镯,一眼望过去珠光宝气。
  “我就要定亲了,这是要送去给女方的首饰,倘若你肯做我的妾室,我便也照着这样子给你备一份,绝不比她差。”张宁山缓缓说道,似乎生怕以禅不相信,语气颇为真诚。
  红绒气得咬牙,就要上前动手。
  以禅忍不住笑了,她抬手阻止红绒:“罢了,我只当以往瞎了眼。”她从紫线手中接过油纸伞,转身离去。
  “瞎眼?”张宁山一把抓住以禅的胳膊,油纸伞脱手,滴溜溜旋转着,被风吹出去好远。
  “谢以禅,你不要再糊涂了,你不知道外面话传得多难听吗?我倒要看看,锦绣坊能撑多久,你们谢家又能撑到何时?到那时,可不要来求我!”
  “锦绣坊不会倒,谢家也一样。”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雨雾中传来。
  一人撑着墨黑的伞缓步走近。伞面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和飘逸的衣衫。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这是他衣衫上绣的字。
  素色白衫绣墨字,这是以禅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衣衫,穿在他身上,的确超凡脱俗,风姿端雅。
  他漫步走近,意态虽悠然,通身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只是,伞面一扬,露出的那张面孔以禅却并不想看到。
  华重锦伸手将伞遮在以禅头顶上,另一只手微一用力将张宁山的手从以禅胳膊上扯了下来。
  “你是何人?”张宁山气急败坏地问道。
  华重锦面色微沉,如夜空般漆黑的星眸微眯:“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若你再骚扰谢姑娘,我便是那个收拾你的人。”他用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
  张宁山嗤一声笑道:“哎,我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在牢里……”
  华重锦漆眸中瞬间染上冷厉的怒意,不待张宁山说完,伸指在他喉间哑穴上一点,余下的话音瞬间消失在雨里,只见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
  张宁山吓坏了,脸色瞬间惨白,以为自己哑了。
  “滚!”华重锦冷冷说道。
  张宁山吓得连连后退,一边不忘用手指着自己的嘴,模样甚是滑稽。
  夏扬走过去,说道:“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这次只是警告,倘若再听见你胡言乱语,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
  “你没事吧?”华重锦低眸问以禅,嗓音低沉而温柔,这样的声音能让人一不小心便沉沦其中。
  她没事吗?她怎么会没事!
  她今天所受这一切,也算是拜他所赐。这会儿又装模作样救她,意欲何为?
  以禅强行压住心头的怒气,缓缓抬头,眼波慢转,伞面下空间不大,两人挨得很近,她抬眸,他低眸,两人的目光相触,她能看到他眸中的温柔和担忧。
  以禅在心中冷冷一笑,去你娘的担忧和温柔,他这样冷酷狠辣之人,恐怕连心都没有,又怎么会担忧她这个害了他侄儿的人。
  若非她从绣帕上看出端倪,还不知道要被他愚弄到何时。
  她敛下眼睫,生怕再多看一眼便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怎么每次倒霉时都会遇上六爷,我这是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啊。”
  “他是谁?”华重锦目视着远去的张宁山,问以禅。
  以禅抬起眼,浅淡的笑意浮在唇角,慢慢说道:“是张宁山,我与他以前是订过亲的,自我坐牢后,他家便退了亲。如今听闻关于我的传言,便过来说要许给我妾室之位。六爷也听说了吧,我如今的处境,做人妾室恐怕都很难,或许我该答应他?”
  其实,站在张宁山的角度,肯让她做妾室,确实是瞧在以往的情分上。只是,以她的性子,还是觉得被羞辱了。
  华重锦似乎愣住了,目光微凝,沉声说道:“你值得更好的。”
  以禅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到他穿的衣衫上,这是她熬了许多个夜晚绣好的。她很清楚,自己对华重锦,最初是感激的,待到后来,这感激之情中夹杂了多少懵懂的少女春心,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而如今,所有一切都化为了无有。
  这件衣衫,他不配穿。
  她在心中盘算着,怎么着能将衣衫再要回来。虽说送出去的东西不好再要回,但这件衣衫与她而言是特殊的,看到穿在他身上便不舒坦。
  “这件衣衫果然适合六爷穿。”她故作惊艳般绕着他转了一圈,顿了下,忽道,“这可怎么好,后背上少绣了一个字,若是被旁人看到可就贻笑大方了,不如六爷脱下来我带回府补上。”
  华重锦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愣住了。
  少了一个字?他怎么没发现?
  “现在就脱下来?”他挑眉问道,眸中含了笑意。
  他虽如此问话,却也知道以禅不会让他这么做。却未料到,以禅郑重地点头:“嗯,我回去再补上,改日再送给你。”
  华重锦微微有些诧异,瞥了眼夏扬,见他仰头望天,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华重锦并无不悦,只是有些为难,总不能让他穿着内衫在街上走吧。他依然笑着说道:“可我没有替换的衣袍。”
  以禅一指旁边停着的华府马车:“你不是坐马车来的吗?”
  华重锦踌躇了下,转身上了马车。他刚脱下衣衫,便听她的丫鬟红绒轻轻敲了敲车壁:“六爷可否把衣衫递出来,我家小姐要走了。”
  华重锦轻轻嗯了声,飞快展开衣衫,目光扫过衣衫后襟上的墨字。
  勘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没见缺字,难不成这首词他背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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