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紫芝见她并不追问,却也没有向她解释。只又正色地说:“是了,我今儿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仙草忙打起精神询问,紫芝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了雪茶公公了?”
“啊?我没得罪他啊。”仙草疑惑,这阵子她因为避嫌,乾清宫跟御书房两处成了禁地,要远远地避着走,更加没有见过雪茶。
紫芝说道:“总之你可小心些,我看雪茶公公对你很是气恼,指不定哪天寻你的晦气。”
仙草笑道:“我倒是不怕,雪茶是个口硬心软的人。”
紫芝听她直接唤雪茶的名字,无奈地摇头,又说:“你以为还是当初吗?还不谨慎些?只管口没遮拦的……”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找仙草的。
不多会儿,却是跟随着罗红药的太监小禄子进门,道:“姑姑快去富春宫,朱充媛娘娘为难咱们婕妤呢!”
仙草缓缓起身,旁边的紫芝却并不觉惊异,只对仙草轻声说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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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草来到了富春宫,才进门,就见罗红药跪在殿前。
她疾步往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拽了起来。
罗红药的脸色已经冻的雪白,手腕冰冷,见了仙草,先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怎么……”
“婕妤别出声,我先带你回去。”仙草将她拥入怀中,似乎想用自己来温暖她。
这会儿里头响起了朱冰清的声音:“哟,这不是小鹿姑姑吗,你是宝琳宫的掌事姑姑,跑到我富春宫来撒什么野啊?”
随着这一声,两侧的太监冲上前,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仙草眼中怒意涌动,回头看向朱冰清。
朱冰清一身紫色的重绣宫装,外罩着穿着雪白的狐裘夹袄,揣着狐裘暖手,缓缓走了出来:“本宫罚罗婕妤跪着,岂有你说带走就带走的道理?”
仙草冷笑道:“太后千秋才过,充媛就开始作威作福了?留神给太后知道了不高兴。何况我们婕妤是太后赞过的温柔贤孝,不知哪里得罪了您,竟然要在大雪天里罚跪?”
“混账,”朱冰清抬手指着她:“你敢质问本宫?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方才罗婕妤把太后娘娘赏赐给本宫的送子玉观音给摔的粉碎,这送子观音本是太后一片殷切盼望之意,却给她毁了,她必然是故意的!你说该不该罚?”
罗红药用僵硬的手指握住仙草的手,眼中带着愧疚之色:“我不是故意的。”
仙草道:“那玉观音不过是玉雕之物,再珍贵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奴婢突然想起来,上回充媛娘娘‘小产’,就死了一个班儿,如今只不过是婕妤失手摔碎了玉观音,充媛难道就也想要婕妤的命吗?既然是太后所赐,那不如我带着婕妤去太后跟前告罪!看看太后是不是也如充媛一样罚人跪在冰地上?”
论起口齿,朱冰清显然不是仙草的对手,给她一句句说的无言以对:“你、你……放肆!”
她气怒之下,却也知道假如去了太后那边儿自己讨不了好,当下索性命人将仙草跟罗红药强行拦住,横竖这是在富春宫里,要让这两个人吃亏还不容易?
太监们听命上前,罗红药哽咽着推她:“别管我,你快走。”
仙草紧紧地拥着她不放,大声说道:“充媛娘娘是不是把这后宫当成自己家的了?还想暗害了我们不成?你把太后娘娘跟皇上放在哪里?”
朱冰清一度跟仙草对上,却每次都吃了亏。更因为太后千秋,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给一只没什么来历的野狗压的死死的……现在旧恨加上新仇,索性先报了仇再说。
她冷笑道:“这是在富春宫,那就是本宫做主!来人给我拿下她,先把她那口伶牙俐齿卸了!”
罗红药抖个不停,挣扎着叫道:“不要,朱姐姐,你要罚罚我好了,我跪就是了……”
正在这时侯,富春宫门外有人道:“你说这宫内是谁做主?”
第53章
话音刚落,颜太后从富春宫的大门口走了进来,身边是延寿宫的宫女太监并嬷嬷们簇拥着。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个宫女儿怀中抱着薄薄地缎被,里头裹着的却正是先前进献给太后的小狗儿平安,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平安汪汪地叫个不停。
此刻朱冰清早忙着快步走下台阶,向着太后屈膝行礼。
她原先以为十拿九稳,所以先前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姿态,只是千算万算,却想不到太后会在这时候亲自来到,且正好撞见自个儿逼迫罗红药跟仙草。
那边儿仙草也扶着罗红药上前,罗红药哭的泪人一般,这会儿在太后面前便强忍着惊怕,声音却仍颤巍巍地。
太后看向朱冰清,却见她身上锦衣暖裘,脸上红扑扑的,但是罗红药却只是一袭平常的棉服,也没有披斗篷,身形消瘦,脸色苍白。
选秀的时候,太后最先看中的就是罗红药,原先也很喜欢她,只是因为曾听过朱冰清的挑唆,加上罗红药为了仙草出头,所以太后才转为厌恶。
可是罗红药送了平安给自己,加上太后也知道朱冰清的人把她绊倒……伤势很重,但是罗红药却并没有因此抱怨或者求太后给自己做主报仇什么的。
于是太后自个儿也慢慢地回过味来,知道罗红药未必是别人说的那样儿。
如今又见朱冰清作威作福的,太后怒不可遏:“你这是在做什么?竟然在宫内私设公堂了不成?”
朱冰清没想到太后见了面就斥责自己,吓得脸色微变:“太后娘娘,不是臣妾要故意为难罗婕妤,实在是因为她把太后赐给臣妾的送子观音给摔碎了,臣妾顾念那是太后的心意,又为了皇嗣着想,气怒之下才责罚于她的。”
颜太后呵斥道:“还说你不是故意,方才我在外头都已经听见了,你倒是得意的很!竟然连皇上跟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朱冰清慌慌张张地双膝跪地:“太后,臣妾绝无这个意思。”
颜太后定了定神,又说道:“亏你还敢说皇嗣,上次若不是因为你调教无方,怎么会让你身边的人毒害了皇嗣呢?这会子摔了那个,只怕也是你自己的运气不佳!倒也不用格外地迁怒别人。”
朱冰清跪在地上,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太后、太后息怒。”
以往太后对朱冰清都是客客气气的,且朱冰清也从朱太妃那边儿听说了许多有关太后的事情,所以自以为把太后哄的妥妥帖帖。
完全想不到今日的事,太后竟这么坚定地站在罗红药一边,反把自己打在地上。
此刻罗红药因听了太后的话,便也顺势跪倒,磕头道:“太后息怒,这都是臣妾的错,失手跌坏了那样珍贵的玉观音,再怎么也是不对的……求太后责罚。”
颜太后看她瑟瑟发抖,叹了口气道:“可怜见儿的,你还没有跪够吗?”
当下命身边的嬷嬷把她搀扶起来,又命人拿一件披风给她围在身上。
末了,太后重看向地上的朱冰清,冷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叫人家跪着,那你就也尝尝这个滋味吧,顺便好好反省反省!”
太后说罢又对仙草道:“你陪着罗婕妤回宫吧,给她熬点姜汤,再让太医仔细看看,她身子弱,伤又才刚好,不要又伤了根基才好。”
仙草道:“奴婢替婕妤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扫她一眼,转身带着人往外去了,延寿宫里仍留下一个嬷嬷监督着朱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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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仙草陪着罗红药回到宝琳宫,小福子早飞奔去请太医,安儿则去熬姜汤。
到了内室,仙草倒了热茶给罗红药握在手中:“好好地怎么又去了富春宫,不是叫婕妤不要去的吗?”
罗红药眼中闪烁着不安神色,低声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我已经跟她说了不去,她只管拉着我不放手,她的力气太大,我实在挣脱不了……”
仙草一想,以朱冰清那种强横,若生拉硬拽起来,罗红药自然落不下脸来跟她撕扯。
仙草哑然失笑:“你啊……那也罢了,可我不信是你失手砸了玉观音,是不是朱冰清弄鬼?”
罗红药叹了口气。
仙草叮嘱过多次,叫罗红药别去富春宫,毕竟朱冰清仗着定国公府跟朱太妃,什么也做的出来。
但既然给拉了过去,罗红药便处处小心,茶也不敢喝,点心自然也不敢吃的。
不料朱冰清拿了那尊送子观音给她看,又美其名曰是太后所赐,要让罗红药也沾沾喜气,早点怀上皇嗣。
罗红药实在碍不过,便只得小心翼翼抬手要接过来,谁知那递玉观音的宫女不知故意还是怎地,明知罗红药还没握紧,她就松了手。
罗红药的性子自然不是那种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就算跟仙草描述,也只说那宫女大概是不小心之类。
仙草听了啼笑皆非,看着罗红药,点头笑道:“你这个脾气不该入宫,倒该去嫁个寻常人家,找个对你一往情深且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
罗红药脸色一红:“说什么呢。”
仙草仰头想了想,却又叹道:“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知冷知热、一往情深呢。何况各人自有命数。”
罗红药听她似乎大有感慨,便鼓足勇气:“其实皇上就很知冷知热,也算是无可挑剔的如意郎君了。”
仙草哑然地瞪着她,半晌才嗤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罗红药脸上更红了几分,却又问仙草:“那……你的如意郎君呢?”
“什么?”仙草已经把自己撒过的谎忘记了。
罗红药见宫女不在跟前,便小声说道:“就是禹将军啊,你觉着他可是知冷知热、一往情深吗?”
仙草这才明白,她哈哈笑了两声,满口应承道:“是是是,他当然是了。”
罗红药抿嘴道:“哼,你这难道就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仙草忍着笑转开头,罗红药却又想起来:“对了,今儿太后怎么会去的那么及时呢?”
“当然是因为有人告诉了太后,富春宫有热闹。”仙草笑着回答。
罗红药睁大双眸:“是你告诉了太后?”
仙草笑道:“难道我有分身法?两头都跑的这么及时?”她见罗红药乌溜溜地眼睛看着自己,满是好奇,才终于跟她说了。
仙草得知罗红药出事,就知道朱冰清以太后压人,罗红药本不会去富春宫的,如今既然给扣在那里,自己单枪匹马冲过去显然不理智,多半要吃亏的。
幸而她早在延寿宫安排了一颗棋子。
只要太后的贴身宫女红裳悄悄地告诉太后,朱充媛罚罗婕妤跪在雪地里,太后一定震怒。
毕竟颜太后虽然有些愚蠢,但却并不是个心邪之人,何况当初她做后妃的时候就很受欺凌之苦,听说这种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一定不会容忍。
一切正如仙草所料,所以在听见富春宫外有动静的时候,她才故意高声叫了那句“想暗害我们、把太后跟皇上放在哪里”。
这句已经足以让太后的怒火高涨了,何况又亲眼目睹了朱冰清的趾高气扬,以及罗红药的可怜兮兮。
太后站在哪一方,对仙草而言早就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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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朱冰清给罚跪了半个时辰,向来养尊处优如她,且又一直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如此,整个人半是昏死。
在朱太妃跟方太妃的求情之下,太后才终于发话饶恕了她。
此后朱冰清也躺了两天才起身,又忍辱含羞地到延寿宫请罪。
当时各宫的妃嫔们都在,太后已经消了气,却仍是说道:“你们同为皇上的妃嫔,该相互友爱护持才是,我生平最看不惯仗势欺负人的那起子东西了,当初先帝在位的时候,我跟皇帝受的欺负还少么?你们自然也知道!”
直到如今,太后说起先前的事,仍是忍不住有些伤心。
大家都站起来,向着太后跪倒:“娘娘息怒。”
太后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如今虽然后宫皇后之位空悬,但你们也该有个体统,别就胡闹起来弄的不像话。以后若谁还敢肆意欺负人之类的,若给我知道,管她是谁,一定不会饶恕,都听明白了吗?”
大家纷纷齐声回答:“太后圣明,臣妾们谨遵太后教诲,不敢有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