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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直到这两人已经拿不下了,余柏林等人才找了个卖吃食的小摊坐下,两位侍卫抱着东西,去一直紧跟着他们身后的马车放东西。
  这两位侍卫是轮流去的。一位放东西的时候,另一位保护封蔚和两位皇子的安全。
  虽然封蔚表示自己的武力值绝对能护得住大宝小宝。
  “至于长青你……唔,真打起来,说不准是你保护他还是他保护你。”封蔚指着那侍卫道。
  侍卫脸立刻黑了。
  余柏林看了看那侍卫的黑脸,干咳了几声。
  和王府众人混熟之后,余柏林好奇古代是不是真的有神奇的功夫,封蔚又不肯和他认真打,他便和王府一干侍卫切磋了一番。
  余柏林出身大家族,君子六艺要学,国武作为强身健体也是必修。这倒没什么,毕竟只是个锻炼身体用的。但他当过兵,还是特种兵,还是执行过很多危险人物,真刀真枪甚至不用刀枪跟人干过许多场,从厨艺到缝纫(咦?)无所不能的特种兵,还升到了兵头子,不是受伤退役还会继续浪下去。
  王府侍卫既然加上了王府两个字,明显就算有一身武艺,也没有见过血。就算见过血,也没有见过凶神恶煞、要和他拼命的人的血。
  对上余柏林,自持武艺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封蔚选中的侍卫,就成了绣花枕头。
  不是他们拳脚差,只是他们就算自幼习武,比起从未学习过正规武艺的、从战场下来的普通士兵,也是打不过的。
  于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文人余长青,完虐一干五大三粗的汉子,给这群威武雄壮的汉子们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
  偏偏封蔚这个主人还非常黑心眼,时不时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提一提,刺激刺激他的手下们。
  这让本来王府侍卫们的心越发的偏向余柏林,特别是在余柏林暴揍封蔚的时候。
  该!揍得好!
  第43章
  当两位侍卫都回来之后,为表歉意的余柏林自掏腰包请两人吃东西。
  这摊子买的是凉粉。
  这凉粉并不是后世所吃那种用绿豆或者红薯粉做的,加各种调料的那种凉粉,而是一种甜点。
  糯米和绿豆粉混合成的粉团煮熟切成细条,浇上红糖水,再放入细碎的果脯。虽然没有冰,但红糖水在井水中凉过,吃到嘴里仍旧是凉丝丝的,非常解暑。
  因大宝小宝年纪小,脾胃弱,因此两人吃一碗。其余大人一人喝掉一碗。那凉粉虽然粗糙,红糖水也不够浓,果脯更是只有单调的一种,但偶尔吃起来,也觉得挺痛快的。
  喝过一碗凉粉,止了渴意之后,一行人继续逛街。走到一处河边,河面上正有人燃放焰火。
  空中花火纷纷,落下时如星光点点,本来已经有些困意的两小孩立刻清醒过来,一边拍着小手,一边笑着尖叫。余柏林见惯了现代比这壮观的多的焰火,本来并不在意。但看着大宝小宝兴奋的样子,他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兴致。
  “这焰火可有贩卖的?”余柏林问道。
  封蔚点头:“虽然金贵,但要买还是买得到。”
  朝廷要做火器,但零零散散的不纯净的硝石,也够民间做焰火鞭炮。只是那价格,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哪来玩耍的。
  鞭炮还罢了,那焰火可是有钱人才能玩的东西。
  封蔚小时候眼巴巴的期盼了焰火好久,直到封了德王,才开开心心的玩了个够。
  封蔚立刻叫人买了一些来,在河边较为空旷的地方放焰火。
  先是两位侍卫放,后来封蔚亲自去放,只余柏林对焰火不太感兴趣,牵着两个小孩的手,不让他们上前。
  大宝小宝也想试试,在余柏林说很危险之后,就乖乖听话,只在一旁看着。
  当夜深之时,大宝小宝该回家睡觉了。封蔚大手笔的将所买烟花全部点燃,璀璨的焰火把周围照的如同白昼,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余柏林正护着大宝小宝聚精会神的看着,突然听到封蔚叫他,转头一看,封蔚正对着他微笑。
  周围是五彩缤纷的焰火,身后是星星点点的灯光,封蔚此刻仿佛处于用图像处理软件虚化了的背景中。
  远处高楼上传来阵阵丝竹声,街上有人举着龙型、虾型、鱼型和龟型的彩灯,演一出龙宫戏。
  在余柏林回头的时候,那悠扬的丝竹声正慢慢减弱,只一曲萧音独奏,悄悄与夜色纠缠在一起。夜色如水,萧声如水,慢慢浸入了听者的内心。
  余柏林心中突然一动,展颜笑道:“我本以为自己不擅长写婉约的诗词,今天好像突然有了灵感。”
  封蔚一脸不明所以,疑惑道:“什么灵感?”
  余柏林视线投向还在绽放着五彩花朵的夜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他又偏着头看向繁华的街道:“宝马雕车香满路。”
  紧接着,他顺着萧音,望向远处高楼:“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最后,他收回视线,笑着看着对面的封蔚:“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叫青玉案·七夕如何?”余柏林戏谑道。
  封蔚摸了摸脸颊,道:“你这是在调戏我?”
  余柏林大笑着将小宝抱起来,塞封蔚怀里,自己牵着大宝的手道:“开个玩笑而已。回家了吧,大宝和小宝该困了。”
  封蔚一脸呆滞:“你正在调戏我?”
  “是是是,我调戏你。该回去了。”余柏林品着自己这首即兴所做的词,十分满意。
  前世自己几乎没有婉约的诗词佳作,今个儿居然触景生情,写出了一首,的确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余柏林和封蔚坐着马车回府,一路上,封蔚诡异的安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柏林趁巧乏了,并未注意封蔚此刻的不正常。
  待回府之后,封蔚打过招呼之后就回房歇息了,余柏林也只当封蔚也累了。
  到了第二日,封蔚便开始忙碌起来。
  去年年末边疆大捷,将士们终于进京论功行赏来了。
  大军驻扎在京郊,稍作休整之后,选出长相齐整的人,穿戴整齐的盔甲,在骑着马的齐将军带领下,来到京城城外。
  封庭携太子,亲自在城外相迎。
  齐将军下马跪拜,众将士一同高呼“幸不辱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封庭将齐将军扶起,然后高声道:“众位爱卿免礼。”
  封庭身边的大太监尖着嗓子高喊道:“众位免礼。”
  将士们再三呼万岁,才起身。
  京中衙役已经将从城门到宫门这一条路清道,百姓们在两侧用好奇的目光往外面瞧。
  銮驾起驾,齐将军等将士和众位一同来迎的大臣们骑马紧随其后,最后面的是步行的士兵,两侧是护卫的宫中侍卫和京中护卫。
  封蔚骑着马,在銮驾一侧,亲领护卫。
  百姓们见到銮驾之时,并未有人起头,便已经纷纷跪下,高呼“万岁”,没有人敢抬头直视龙颜。
  即使隔着銮驾,他们也不可能看得到皇帝。
  当排成长列,穿着整齐的盔甲的士兵走过长街的时候,百姓们渐渐骚动起来,他们神情激动,用着自己的肢体表现着对保家卫国的将士们的敬仰。
  余柏林和赵信、卫玉楠、陈磊四人坐在百香楼靠窗的位置,恰巧能将街上景象尽收眼帘。
  文人们自持身份,并不与普通百姓挤做一处,多在茶楼酒肆坐着,因此靠窗位置千金难求。
  余柏林是百香楼老板之一,才拿到这个好位置。
  赵信现在已经知道德王和余柏林之间关系远超其他人所想的亲密,对于余柏林能在德王产业之一的百香楼定下一个好位置,并不吃惊。
  ——当然,后来他才发现,他太甜了。余柏林和德王之间的关系,比他所想,更为亲密。
  也有部分文人囊中羞涩,不愿为一场热闹花费金钱。他们便远远站着,看着銮驾旗帜飘过,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大臣们,想象着自己封相拜将的一日。
  “这时候会不会有人酸道,武人粗鄙?”余柏林突然笑道,“不是有些酸儒向来看不起武人,包括保家卫国的武人?”
  “若真有人这么说,恐怕当场就会挨打吧。”赵信摇摇头道,“大部分文人还是正常的。”
  “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无论文武,无论贵贱,统统值得敬佩。”陈磊道,“长青切不可目光狭隘。”
  “老师说的是。”余柏林道。
  卫玉楠和赵信相视无奈一笑。陈磊对余柏林,真的是如同儿子一般,时时刻刻操心,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余柏林看起来像是需要人护着守着的人吗?
  他们两倒忘了,几月前,他们也是这么对待余柏林的。
  卫玉楠看着下面将士,其中有他卫家的族叔族兄,他虽弃武从文,但一腔热血却不会因为文武之分而冷却。
  “我想起了已致仕在家的祖父常唱的一首诗。”卫玉楠道。
  “哦?什么诗?”赵信问道。
  卫玉楠放下酒杯,手指点着桌面,打着拍子,轻声唱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卫玉楠唱完一句之后,余柏林、赵信和陈磊纷纷从第二句开始,加入进来,一起唱和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四人的声音加在一起,即使并未故意高声歌唱,也足以让楼上楼下的人听到。
  在第三句的时候,已经有不同声音加入进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渐渐,歌声越来越大,唱和的人越来越多。楼外的百姓,或许并不知道这首《诗经》中的《秦风·无衣》,但歌中的感情却是能体会到的。而且诗句并不生僻,多听几遍,就能听明白唱的什么。
  或许是歌声太激昂,也或许是百姓们需要用什么来表达心中的敬仰和激动之情——在文宗继位的十几年中,晖朝从无人敢犯边,到了每年必有战事。从常胜不败,到维持和平都渐渐艰难。
  因高祖定都北边,京中百姓们并不像那些曾经定都在南边的百姓们一样,对边疆战事漠不关心。
  若边疆攻破,很快敌寇的铁骑就会兵临京城城下。
  百姓们听着惨烈的边疆战事,心中惶恐愤怒,可想而知。
  如今,他们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大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百姓们仰首高唱着。他们的音调并不标准,他们的唱腔并不华丽,但所有人的声音集聚在一起之时,声浪阵阵,冲击着人们的心灵。
  骑着马的大臣们和步行的士兵们频频往两边望着,一些将士们的眼圈渐渐红了。
  他们的胸挺的更直。
  终于,终于能用一场大胜,来面对晖朝的百姓,来祭奠战死的同袍。
  余柏林等人未曾想到,他们四人的歌声,居然会带动这么多百姓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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