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他又把铃铛一阵乱摇：“来，跳个僵尸舞。”
  奶奶鬼一脸懵逼看着他：“？？”大约是觉得这难度太高，冲着他龇牙，露出两颗鬼怪特有的小尖牙。
  人类都这么无耻的吗？人类你够了！
  秦骁觉得可太好玩了，本来还打算再玩一会儿，就听那边的唐菲说：“秦骁，你帮我把打火机拿过来。”
  他念念不舍地离开奶奶鬼，走到唐菲跟前，把打火机递给她，小声嘀咕说：“你不是会用符纸点火吗？像电视里一样，抬手一指，唰一下，蜡烛全部点起来。”
  唐菲没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意念点火不费体力的？”
  秦骁哼哼：“就当减肥喽。”
  唐菲等她一眼：“我很肥吗？”
  秦骁上下打量她，“还好吧，就是腿太短。不过，我不嫌弃。”
  唐菲朝他丢了张符过去，封住了他的嘴。
  秦骁嘴被封住，一脸委屈：“呜呜呜呜呜……”女人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动物！
  他发现，唐菲的封嘴符其实很容易破解，用黑糖的猫爪子一挠，瞬间就掉了。
  蔡妈妈发现秦黎有点不正常，小声和儿子说：“你看你秦黎，他好像也被鬼上身了。等这件事儿过了，妈妈带你好好去庙子里拜拜。”
  蔡旭深以为然，点点头，感慨说：“不过被鬼上身的秦总还蛮可爱的。”
  “你这孩子，鬼怎么会可爱呢？是可恶！”
  蔡旭不再和妈妈说话，转而去问唐菲：“唐菲姐，我奶奶什么时候能回来？把这只冒充我奶奶的鬼，做成榴莲味的鬼干！熏死它自己！”
  即将被做成榴莲味鬼干的某鬼：“…………”
  唐菲点好火，从秦骁手里取回铃铛，“叮叮”摇起来。
  奶奶鬼被声音控制，自己一蹦一跳，跃进了阵法圈，并且自觉地躺在了符布上。做完这些，唐菲拔出一个招魂幡，交给蔡旭，说：“待会我会开坛，把这具尸体里的鬼逼出来。你拿着这个招魂幡，去你奶奶经常去地方。记住，一定要大声喊。你奶奶的三魂六魄已经散了，需要靠你的努力把三魂六魄全部收进招魂幡内，然后再借用招魂幡让她的魂魄凝聚在一起。”
  “一天晚上恐怕做不到聚齐所有魂魄，一旦听见鸡鸣，就立刻把招魂幡带回来，等第二天晚上天黑之后再去。”
  蔡旭攥紧了招魂幡，想了片刻说：“可是我奶奶平时就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家里和跟着我跑剧组公司什么的，很少有喜欢去的地方。”
  唐菲问：“那她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是？”
  蔡旭想了好片刻，居然想不出奶奶平时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一种焦灼的悲伤一涌而上，鼻尖一酸，开始掉眼泪。
  他摇头，哽咽道：“不知道，是我不孝，我居然连奶奶最喜欢的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说过等年底考完试，就带她去马尔代夫，去看海。然后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在沙滩上拍点照片。爸爸妈妈也答应我们，到了春节坐在一起吃饭。可这些都还没能实现，她……她就……”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世间最大的遗憾。”唐菲轻轻叹息一声。
  蔡旭妈妈似乎想到什么，她说：“旭旭，你不是最爱吃你奶奶的蛋炒饭吗？你奶奶每次看着你吃蛋炒饭，是笑得最开心的。会不会，你奶奶常去的地方，就在家里厨房？”
  “对，奶奶说过，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给我和爸爸做一碗热腾腾的蛋炒饭！奶奶的魂魄一定还停在那里！”
  确定魂魄可能停留的地点，唐菲开坛做法。她走到坛桌前，捡起诛邪剑，撒了一把糯米抛向高处，剑刺空中，“轰”地燃起一通蓝火。
  她用尖剑一挑符咒，一串符咒犹如有生命一般飘浮在空中，在尸体上空围了一圈。
  尸体狰狞痛苦，叫声凄厉。
  很快，尸体里的魂魄被吸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鬼被粘在了空中的符咒上，被烈火烘烤着。那鬼痛苦哀求：“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迫的！”
  唐菲问她：“说，是谁让你进的蔡奶奶的身体？”
  女鬼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只逃窜在人间的小鬼，没什么能耐，也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他和我沟通，都是用符术传音。他告诉我，蔡旭的血液很不一般，如果我能吸干他的血，一定能修成地精，就不必再惧怕鬼差通缉。所以我一时糊涂，就……就……”
  “一时糊涂就能占人身躯？你这种鬼，不配永生。”
  唐菲将几枚符钉掷出去，钉住女鬼四肢上。女鬼痛苦万分，却无可奈何。
  唐菲对秦骁说：“秦骁，你和黑糖留下帮我看着这只女鬼和奶奶的尸体，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秦骁抱着黑猫，一脸不情愿：“凭什么我不能去？我好不容易出趟门，我容易么……又让我呆在别墅，委屈。”
  唐菲说：“你是极阴体质，你留在这里，蔡奶奶身体能得到你的阴气滋润，这也利于蔡奶奶聚魂。”
  秦骁一边撸着猫头，一边哼唧出声：“呵呵，怪不得你让我过来，感情算计我！酸辣，看你腿短短这么萌的份儿上，原谅你啦！”
  “…………”唐菲攥了拳头想揍人：“你再说我是小短腿试试！”
  秦骁一挑眉：“认命吧小短腿，你以为自己是腿长一米八的马小玲，其实你是个小柯基。小短腿其实也没什么嘛，挺可爱。”
  唐菲的偶像是马小玲，从小奢望有一双马小玲的大长腿。然而事与愿违，小短腿到了15岁，就再也没发育过。
  有一种绝望，叫别人的大长腿。
  唐菲忍无可忍，怒火已经烧起来：“你说谁是柯基？”
  秦骁：“我——”
  他一个字刚蹦出口，唐菲用符继续封住他的嘴：“活该你只能晚上出现！”
  被封住嘴的秦骁：“……”可爱的女孩都这么小气？
  *
  接下来四天，蔡旭分别用招魂幡集齐了蔡奶奶三魂，可是还差六魄无论如何都招不回了。七月十四当晚，眼看就要到午夜十二点，奶奶剩下的最后六魄还是不见踪影。
  约莫三十平的厨房内，灯光全灭，只有几张招魂符幽幽燃烧着，如鬼火一般飘浮在空中。
  蔡旭举着招魂幡，在厨房里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嗓子已经喊到劈叉，差点失声。
  只剩最后一个小时，蔡旭扛着招魂幡转回身，去看唐菲，问她：“唐菲姐姐，我奶奶的六魄会不会……在其他地方？”
  “三魂都在这里，没道理六魄会离开。”唐菲一边打量厨房四周，一边低声说，“冰箱里有蛋炒饭吗？你去吃蛋炒饭。”
  蔡旭妈妈立刻就去拿了一锅蛋炒饭出来，问：“凉的，我去热一热。”
  唐菲：“不用了，就给他吃凉的，再往蛋炒饭里倒点醋，越乌七八糟越好，最好再给他加点胡椒粉花椒粉什么的。”
  蔡妈妈：“……”大师您是黑暗料理小能手吗？
  她不敢对唐菲有反驳，只能照做。自从她和丈夫离婚以后，就对蔡旭奶奶生疏了。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蔡旭和奶奶的命相关联，她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
  蔡妈妈往蛋炒饭里加足了料，递给儿子，小声说：“慢点吃，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别把自己吃坏了。”
  唐菲冷酷道：“不行，必须大口真吃，越难受越好。”
  蔡妈妈：“……”
  蔡旭为了能救回奶奶，捧过加了各种调料的蛋炒饭开始往嘴里送。他用手一把把抓着，狼吞虎咽，好几次险些被呛死。
  因为胡椒粉和花椒粉，以及酸醋的威力，他难受地胃里一阵绞痛。大男孩疼得眼泪掉出来，嘴里却不停地含糊喊道：“奶奶，你快回来吧，旭旭想您。奶奶你还记得吗，旭旭学会吃的第一口饭，就是你的黄金蛋炒饭。小时候旭旭挑食，你就往蛋炒饭里加酸酸甜甜的小菠萝……咳咳……”
  他又被一口米饭呛住，撕心裂肺地咳嗽一阵后，又说：“奶奶，你快回来。为了旭旭，你要回来啊。”
  就在这时，蔡旭身后的黑暗处，出现了一个体态佝偻，白发苍苍的老人。
  她站在蔡旭身后，一脸迷茫看着他。
  蔡妈妈抓着唐菲的胳膊低呼：“出现了！”
  看着儿子那么痛苦，蔡妈妈的心都是揪着的。看见老人终于出现，她总算松了口气。
  唐菲对着蔡旭的方向说：“继续说话，吸引她走进招魂幡。这是你奶奶的喜魄，你多说一些你们之间的开心事，让它想起来，心甘情愿走进招魂幡。”
  蔡旭继续说两人从前的事。
  喜魄在空中围着蔡旭飘了一阵，化作一团粉色的雾，氤氲雾气里，开始出现她和蔡旭的美好回忆。
  蔡旭父母离婚后，他一直和奶奶生活在华国。
  他12岁时和奶奶出门逛街，意外地被模特经纪人发掘成模特，他从小喜欢那种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励志要当一个演员。
  那时候，蔡旭爸爸还在国外创业，拿不出更多的钱去给儿子铺路。蔡奶奶为了满足孙子的明星梦，卖了老房子，凑了一笔钱，送孙子去学各种才艺。
  为了让孙子接受顶级艺术熏陶，她花高价请了各种大牌老艺术家。
  蔡旭14岁时开始拍戏。蔡奶奶陪着孙子去试镜，奔波于各个剧组，无论是烈日炎炎，亦或是寒冬腊月。
  那会儿蔡旭爸爸事业危机，奶奶从未告诉孙子家里困境。在学校时，给他足够零花钱，让他足够体面。骑着自行车载他去剧组，通常也是提前在路口停下，让孙子自己走过去，以免被同剧组的人看见，丢脸。
  有一次，蔡奶奶为了给孙子接到一个戏，特意跑去大剧组找知名导演。为了把孙子的简历递到导演手上，寒冬腊月的天，爬去定南山，被山道上的冰滑倒，摔伤了腿。
  她第一时间不是去医院，而是先去找导演把孙子简历递过去。
  最后还是剧组导演送她去的医院，导演被老太太的毅力感动，同意用蔡旭。也正是因为这部戏，让蔡旭成为了“国民弟弟”。
  这些疼痛，奶奶从来不觉得疼，反倒觉得是幸福的。她觉得能用这点辛苦，换取孙子一个机会，非常值得。
  孙子喜欢吃她做的蛋炒饭，往年无论孙子去哪个剧组，她都会跟着过去，给他做蛋炒饭吃。最让她开心和骄傲的是，小孙子非但不觉得她的陪同是累赘，反倒觉得是求之不得的甜蜜。
  蔡旭18岁成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想让老人家轻松些，享清福，便让她安养生息，不必陪着他跑每个剧组。
  奶奶味觉退化，蛋炒饭越做越难吃。可蔡旭从不觉得她的蛋炒饭难吃，反而能把她的蛋炒饭夸上天。
  在喜魄的回忆片段中，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放映着。让奶奶觉得幸福和欣喜的，不是晚年有大鱼大肉吃，而是儿孙自有儿孙夫，她的旭旭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
  奶奶的喜魄和爱魄同时出现，心甘情愿进了招魂幡。紧跟着出现的是奶奶的怒魄和恶魄。
  空中那团粉色的雾气，开始回放让奶奶生气愤怒和恶性大发的回忆片段。
  蔡旭出名后，奶奶学会了上微博。她笨拙地滑动屏幕，看着网上那些关于蔡旭的流言蜚语，气得手发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蔡旭16岁时，同剧组制片人想潜规则他。虽然事后蔡旭安然无恙，可奶奶却咽不下这口气，找了“老年迪斯科”姐妹团几个老人，蒙着面把女制片人拖到深巷里打了一顿。
  这是奶奶的“恶”，也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怕孙子知道这件事后悔不理她，也怕孙子苛责她为老不尊。
  第六魄“欲魄”出现后，回忆画面又被切换。
  奶奶到这个年龄，唯一的欲望就是孙子成名。有一年孙子需要打榜，她为了给孙子造势，蹲在电脑前通宵两晚，就为了帮孙子打榜。
  在蔡旭刚出道，微博粉丝只有一千的时候，她时常为了孙子，装成粉丝去鼓励他。
  老人家笨拙地用一根手指在键盘上戳字：“旭旭，我为你痴，为你狂，为你秃头撞大墙！旭旭加油，你是最棒的旭旭！”
  老人的哀魄出现，回忆画面又换了。
  画面里，是蔡旭爸爸和妈妈离婚的片段。她抱着只有几岁的旭旭，一脸哀伤说：“好好的家，怎么说散就散了呢。外面的女人有什么好啊，有什么好啊……”
  然而夫妻俩谁都没听见老人的嘟囔声，依旧吵架。
  蔡妈妈一边哭，一边指着男人鼻子骂：“既然你放不下那个狐狸精，为什么要和我结婚？为什么？蔡文建，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