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两人静静呆了一阵,又突然生出要看雪的想法。
两人也没有惊动在外头伺候的人,直接打开了窗户。
几乎是立刻,一股子冷气席卷而来。朱王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后很快被皇帝搂在怀里。
“是朕的错,忘了这会儿天还冷着呢,你身子弱,不适合吹凉风。”
皇帝说着就要去关上窗户,却被朱王妃阻止。
朱王妃指着一处有些忧虑的道:“皇上,您瞧,连那东西上头都积了雪。今年的雪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皇帝随意的扫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今年的雪确实比往年都更大、更多一些。
皇帝伸手关了窗:“朕明日招钦天监天文科的负责人来觐见。”
朱王妃点了点头道:“问上一句,总要好些。”
可不是吗,大雪能够压垮房屋,到时侯难民无处可去,必然会往京中汇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都是会扯出乱子的。
等到春暖花开,这么多的雪化成水,说不定还会造成下游的洪灾。
尤其是……皇帝看了朱王妃一眼,她面上满是对这场大雪,和有可能会受灾之人的担忧,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大典,也在半个月后。
很快,皇帝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得太多了。毕竟梓童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啊。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朱王妃自然不会说再打开窗户透气的话。
毕竟这天,是真冷。
二郎的信送来的很快。
因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二郎才回宫,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朱王妃。而朱王妃最后的仔细思虑过后的选择,到底也没有出乎谢笙的意料。
谢笙转头将这封信送进了谢侯的书房。
谢侯看罢,道:“这一手玩得好,钦天监就算再有小心思,面对着皇上的问询,也必然是要实话实说的,否则一旦出了事故,要出事的,可就是他们。”
“可惜娘娘不是男儿身,”谢侯这么叹了一句,他是真的非常欣赏朱王妃的。
“便是女儿身,娘娘也已经做到了许多男子也不能做到的事情,”谢笙道,“至少,我是没有她这么大的魄力,去赌这一个可能。”
朱王妃自然是选择按照既定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封后大典。只有经历过封后大典之后,朱王妃才能被称为真真正正的朱皇后。
也只有在封后大典之后,二郎才是真正的中宫嫡子,严瑾的牌位上,也才能被刻下某某皇后之长子的名头。
封后大典能带来莫大的好处,便能将那些坏处都遮住了。
“而今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谢侯道。
“等?”谢麒有些迟疑的问道,“什么也不做,只是被动的接招,只怕……”
“大哥不必担心,”谢笙道,“等并不意味着不反击。只是想要趁着这段时间,能够尽量隐秘的将筹备工作完成。”
“等到了那个时候,就能揪出那些个在背后使坏的小人,”谢麒接口道。
等,不止是等背后的人出手。
其实天灾这种事情,非人力所能控制。也没有人愿意真的发生这一场天灾。谢笙等人现在做的,其实也只是未雨绸缪。
谢侯昨日也私下找熟悉天时的老农问过,几乎每一个人都说今年的雪下得有些大了。
仅是京畿地区就已经如此,其他地方,自然只有更加严重。
“听说天文科已经派人将各地的资料收拢回来了,想必很快就能有一个结果,”谢侯道,“必要的时候,派人帮一帮他们。”
紧接着谢侯又道:“高家的运气,可真是好极了。”
“也未必要留下整个高家,”谢笙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什么声音。他这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高家的核心,以及最大的罪名,都在高太尉身上。
有时候,只留下一个关键人物,就已经足够。
第118章 更新
自打朱王妃封后的旨意下来, 皇帝亲自下旨杀了高氏,高家被围, 高太尉更没半点消息。
朱家便一跃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不少人都想和朱弦套近乎, 邀请朱红玉做客的帖子, 也是络绎不绝。
可惜这两人都已经订了婚, 即便还有个次子,却是远在蜀州,甚至不是京中贵女所出, 自然不被这些人看在眼里。
这些人一个个的, 无不扼腕叹息。恨自己有眼无珠, 没能早些发现皇帝对朱皇后如此情真意切。如今倒让谢家和潘家捡了大便宜。而相较之下, 更让人懊恼的是朱弦。
毕竟朱红玉是女子,又和谢麒是娃娃亲, 朱弦才是朱家的继承人,且才刚定下婚约不久, 若是早知道如今的境况, 只怕朱弦就不像当初那样,被人高高在上的挑拣了, 说不准还有人捧着手里的闺女,去紧着他挑。
“话说皇帝和朱皇后, 那可是一对伉俪佳侣,天生一对。朱皇后甚至曾被先帝后称赞,贤良淑德。”
“遥想当年, 朝堂内外,谁不夸赞朱家女毓秀名门,乃京中贵女典范。却不料,就在这备受称赞的朱家女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是这件事,让这位天之骄女,受人敬爱的娘娘,险些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诸君若想知道其中分晓,且听我娓娓道来。”
底下惊堂木一拍,说书人就绘声绘色的说起了朱王妃当年的丧子之痛,和高家当初的所作所为。当然,在这件事里面,皇帝被塑造成了一个被高家蒙蔽,还依旧不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做出杀人大事的好丈夫。
“高家的证据摆在面前,皇上心里却依旧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子。可证据确凿,由不得人不信,甚至不少人还逼迫着皇上非要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说法。”
“皇上无奈之下,只能先行保下妻子的性命……”
“皇上真是好啊,”有妇人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咱们的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都怪高氏,高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不是吗,”一旁的男人们也参与进来,“高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好人,就连砌墙的砖,都是脏的。”
“上回我大姥爷家的小孙子也是命苦,不小心遇见了高家的车架,跑得满了一些,就被一鞭子活活抽在身上,”一个脸上满是风霜的男子,抹了一把脸,“才七八岁的孩子啊,当晚就烧没了。”
“高家都是畜生!”
堂上说书人还在不停的讲着,底下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皇上已经派人围了高家这么久,怎么还不快些处置了高家,想这样狠毒的家族,就该都杀了的好!”
“笑话,这是想杀就能杀的吗,”一个儒衫打扮的书生开口道,“高太尉权倾朝野,朝中半数都在高太尉麾下,听说高太尉连皇上都能不给面子,凭借的是什么,还不就是皇上不敢动他!”
那人顿了顿,继续道:“若是皇上真动了他,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杀了之后呢?高太尉的势力动起来,皇上尚且有人舍命相护,可苦的是普通百姓啊。”
“皇上为什么能忍这么多年,还不就是因为怕百姓受苦,皇上是个好皇上啊!”
“是啊,皇上是个好皇上啊!”周围的百姓被这话感动得不行。
说话的书生和先前冲动说话的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了楼上的一个小窗口。
“做的还不错,”谢笙拿起酒杯,倒出来的,却是碧色的清茶。
谢笙对面,穿着一身普通富人衣裳的二郎脸色有些发僵:“小满,你都多少岁了,还喝茶,咱们现在,该学着喝酒了!”
“得了,”谢笙道,“我可不想被娘娘以责备的视线看着,让我看着都觉得心虚得很。”
二郎轻咳一声,将话题又转回到楼下的人身上。他道:“不愧是父皇手底下的人,本事还真不小。”
谢笙喝了口茶水,并没说话。
皇帝在这些小道算计上,手里人才还真不少,可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比不上朱皇后一个身在后宫的人看得透彻、脑子够用。
亏得当初在蜀州的时候,谢家还为皇帝竟然知道那么多谢家的事情而惊讶和惶恐,如今才算是真正看明白了,皇帝的实力和用心。
不过也好在,这时候恰巧能用上皇帝的这些手段。
“再过两日就是娘娘的册封大典,你怎么还在外头晃悠,礼部没叫你去走一走流程?”
二郎摇了摇头:“左右也没什么大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能不知道行礼是怎么行的不成,顶多他们提前告诉我该在何处站,何处跪就是了。”
“再说,这点子琐碎小事,也要打扰我这么久的话,只怕我都要仔细考虑考虑,这些人是不是称职了。”
二郎如今即将成为皇后嫡子,也是皇帝如今还活着的唯一一个嫡子,自然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了。
“对了,”谢笙放下手里的杯子,问二郎,“那些高家的下人既然已经处置了,那些孩子呢?可寻到了来历?”
说起这事儿,二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大好。
“只有少数人找到了人家,被送了回去,这些大都是被拐来或是抱走的,还好处理。只是有些人,来历不明,背后之人也更是难查,竟然都没法知道,他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而来。”
“这些人,可真是,丧尽天良。”
谢笙听了这话,有些不忍。十几二十个孩子,找到亲人的,竟然只有少数。这个少是多少,两个?三个?四个?
“那剩下的孩子怎么办,难道都送到育婴堂去?这些可都是才生下来不久的孩子,有哪个育婴堂有这个实力吃下这么多孩子呢?”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二郎叹了口气,总不能把这些孩子都养在宫里,“这些可大都是男孩子。”
女孩子还能说长大了之后做宫女,二十五岁放出宫,或是就此留宫,一辈子呆在宫里,也算是有个去处。
可能养在宫里的男孩子,除了身份高贵的,就只有伺候人的太监。
能送到育婴堂,由皇家每年特别出资,已经是仁至义尽。只是这些孩子还这么小,没了亲生父母在身边,能不能安稳的活着长大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都能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好了,”谢笙叹了口气。
“就算是寻到了又能如何呢?”二郎道,“能将这么小的孩子卖了的亲人,还能算什么亲人。”
谢笙心里十分赞同二郎的话,可他却也不好说什么多的,毕竟他不知道其中内情,到底这些孩子是被偷来的,还是被狠心的父母卖出来的。
虽然十分可怜那些孩子,谢笙也还是要先顾好自己才行。
“皇上的耐性可真好,”谢笙意有所指道。
“可不是吗,”二郎面上露出几分假笑模样,“若是没个耐性,父皇也不会走到如今了。”
两人心知肚明,这个耐性的倾注对象,正是高家。
高家如今被留了下来,可见不止谢笙和朱王妃想着要高家为她挡下阴谋算计,就连皇帝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走,”二郎百无聊赖的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小声道,“左右就只有那点东西,听第一回还觉得有趣,等多听上几回,我都要坐腻了。”
谢笙心道,可不是吗,再这么忽悠下去,就连谢笙自己,都快要将这些个润色加工的假话当成真话去记住了。
但他们都十分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即便这些人吹嘘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改变这一点。
“也不知道那些百姓到底哪儿来的兴趣,”二郎有些无奈,“就这么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讲,也值得他们听这么多遍还不腻?”
百姓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看上去离他们很遥远,有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事情。尤其,这还是一桩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大概是因为娘娘的事情十分动人,”谢笙道,“听说这件事情已经辐散到本朝的各个州府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二郎闻言,道:“我们从后门儿走,这会儿人这么多,难保没有浑水摸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