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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袭青衫追红鸟

  纵马于清风细雨中,这样的画面,对于自诩满腹文华的袁至罡来说,确实算得上是极好的美景。
  然而他的心情却如天顶上的乌云一般沉重阴暗,他本想问清楚情况,取了女儿的红衣就离开。
  可他却知道,他走之后不久,其他人就会找上门来,这对农家夫妇同样会被杀死,然而其他人或许会留下那个小孩,他觉得小孩无父无母,留在世上也只是悲苦一世,所以他就连小孩也一起杀了。
  起码,死在他的手里,痛苦会短暂一些。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女,儿子袁三卷死在了罗克敌的手里,这是让他最愤怒的一件事情。
  因为死在罗克敌的手中,就相当于死在东厂那个老太监手中,死在那个老太监的手中,就相当于死在那个不能提起名字的人手中。
  当年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那个人也是厚道之极,让九道山庄和霹雳堂等一干势力都发展了起来,并未过多的打压。
  可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人老了,疑心病也就更重了,那个人的家事也比较烦恼,想来是等不及了。
  袁至罡甚至窃以为就算白神宗余党没有对霹雳堂和唐门动手,那个人也会动手的吧。这样一想,袁至罡心里也就平衡了一些,毕竟也算还了一部分血债了,下了地狱说不定能少下两回油锅。
  田基乡道泥泞狭窄,袁至罡又要留意路上的脚印痕迹等,故而速度并不算得太快。
  他一路追踪而来,早已对熊周和袁红侠的脚印熟悉到了骨子里,虽然乡道上行人并不少,但一夜大雨将路面冲刷得极为平整,所以脚印也特别明显。
  一开始,小脚印总是吊在大脚印后面半丈距离,再后来,小脚印就不见了,大脚印却变得更深,再往前,大脚印陡然变成两个深坑,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二丈开外,四周又有凌乱的他人脚印。
  这些别人的脚印很沉重,显然都是步法沉稳的老手,凌乱之中不乏隐约章法,能够看得出这些老手有着极好的默契与配合。
  血迹渗入到泥泞之中,显得很脏,混乱的大团脚印再往前,是一小段拖行出来的痕迹,一路滴落大片鲜血,显然有人受了重伤。
  袁至罡心头顿时一紧,但很快也就释怀了。
  因为他知道,女儿武力不差,那个捌号奴隶更是深不可测,当年要不是逍遥子剑挑九道山庄,他袁至罡也不会发现这个奴隶的真身身世。
  不过他做过调查,相信逍遥子也一样经过了调查,这奴隶只不过是众多孩子之中的一个,当晚那个拖刀少年应该也算一个,至于其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或许也就只有那个人才能当面辨认得出来了。
  袁至罡收回心中揣测,稍稍夹腿,栗色大马喷着响鼻,循着血迹,跟了上去。
  泥路弯曲如长虫,延伸到一处小土坡脚下的茅草房前边,房屋前后周边种着些许矮树,血迹跟着脚步一路凌乱,袁至罡轻抚马鬃,将马儿栓在道旁树上,从马背卸下一臂长的黑色皮囊,从皮囊中取出三节枪杆,组装好之后,才从皮囊之中抽出“枭龙”的银白枪头,一边走向茅草房,一边将枪头旋到枪杆子上。
  反握长枪贴于后背,袁至罡仙须迎风轻荡,虽然走在满是泥泞的泥路之上,却散发出一股出尘脱俗的神将之风。
  茅草房里安安静静,袁至罡用枪尾倏然捅破房门,身子却是旋转半圈,躲到门边,屋内顿时响起“绷绷绷”的弓弦声,雁翎箭咻咻破空,从屋内泼洒出来,落于屋外二十丈之远!
  嘎嘎嘎的声音再次传来,显然屋内之人正在开弓,袁至罡屏住呼吸,屋内之人显然控住了弓弦,只等屋外的人冲进来,就能够瞬间将其射成刺猬!
  袁至罡这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贸然冲突,扫了一眼,将茅草房的大体构造和布局都收入眼中,猛然提气,“踏踏踏”三步窜上矮树的枝桠,借着树枝的反弹力,一跃就上了房顶,不等屋内之人反应过来,倒握“枭龙”,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房顶喀嚓嚓塌陷了下去!
  屋内之人还在瞄准着前门,刚反应过来,房顶已经塌了下来,连忙慌乱躲开,手中弓箭也管不得着许多,咻咻咻的乱射了一通。
  茅草梁木遮掩之中突然探出一道银光,“枭龙”如破云而出的阳光,噗一声就捅穿了一名箭手的喉咙,又是飞速缩回,来去如电,横扫之下,啪一声,又将左侧之人当胸拍飞!
  袁至罡如猛虎出笼,虽然这些人都穿着寻常贩夫走卒的衣装,但他们的功夫却出卖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都是锦衣卫的人!
  房中八九个锦衣卫,其中多有受伤者,房间的角落还堆着三四具尸体,显然是茅草屋的主人家。
  看出了这一点,袁至罡又怎么可能会手软,这些锦衣卫高手,此时在袁至罡的眼里,就是一个又一个罗克敌!
  袁至罡心头涌起一股戾气,手中枭龙如嗜血困兽脱笼而出,满屋子弥散着一股让人心寒的肃杀气息!
  茅草房中厮杀正紧,屋外远处的栗色马却不安的踢踏着马蹄,最终还是被一身粗布衣的男人抓住了辔头,解了缰绳,跨上马背,不紧不慢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大圈,这才悠然离开。
  熊周本想杀了这几个锦衣卫,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拿他们当诱饵,好看看一路跟踪他的到底都有哪些人。
  没想到第一个跟上来的,居然会是袁至罡,好在他将袁红侠绑在了一里地之外的树林子里,否则这女人看到自己的老爹,还不得喊破了喉咙么。
  熊周骑马回到林子,将袁红侠解了下来,后者扫了那马儿一眼,目光停留在马背上,那里正挂着一柄弯刀!
  她不慌不乱的微微低头,假装无知,也不做任何举动,任由熊周催她上马背。
  那柄弯刀乃是一件舶来品,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据说产自西洋的某个弹丸小国,是一名朝中官员送给她父亲的,哥哥袁三卷曾经为这柄刀取名为水月。
  袁红侠刚刚上得马背,反手就将水月抽了出去,一刀挥向熊周,后者连忙矮身闪过,流海被削掉了大截,要不是反应及时,估计半个脑袋都要被削掉!
  熊周也没想到袁红侠会突然暴起,虽然他一路都在防备着,但她一直都死气沉沉,熊周到底也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袁至罡的马匹和装备,终究是激发了袁红侠的斗志。
  他想要解开地图的谜题,就必须要把袁红侠留在身边,因为他不是屠夫,否则就能够先杀后剥皮,哪怕把她身上的地图完完整整复描出来,如何处置袁红侠,也是一个大问题,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危险将她带在身边了。
  除了不久前对付这群锦衣卫之外,他都尽量避免使用“夜雨”,因为会暴露他的身份,可现在袁红侠心生死志,刀刀拼命,而且驱动了大马,整个人在林中疾驰,且战且退。
  熊周舍不得伤马,低头躲过弯刀之后,“夜雨”陡然直刺,擦过刀刃,拍向袁红侠的手背,左手却闪电探出,抓住马尾,用力一扯,双脚顺势弹起!
  袁红侠缩手盘刀,唰唰唰劈出三道寒芒!虽然空有刀招而无刀势,但凭借着“水月”的锋锐,还是将熊周逼退回来!
  他的双脚连连点地,死抓住马尾,快步窜出七八九步,贴着马腹躲过惊心动魄的三刀,手中“夜雨”点向袁红侠的手腕!
  袁红侠猛拉缰绳,马头一偏,擦着一颗大树而过,眼看熊周就要撞到树上!
  “哼!”
  熊周冷哼一声,“夜雨”插入到马背刀鞘之中,双脚接连点地借力,整个人跃上马背,躲在袁红侠的背后,后者也是狠辣施展,刀头倒转过来,堪堪往自己左肋边缘擦过,仗着自己蜂腰紧细,眼看就要捅入熊周的左腹!
  危急关头,熊周也是眉头紧拧,牙关咬紧,左手抓住刀头,右手却是环住袁红侠的雪颈,两人骨碌碌滚下马来,摔了个灰头土脸!
  袁红侠身子毕竟虚弱,头脑被冲荡了一下,顿时头昏目眩,正想强打精神,摸索那柄水月之时,熊周却是及时赶到,一记手刀将其敲昏了过去。
  “呼…”
  熊周长长叹气,左手被刀头划开,兀自汩汩留着血,连忙撕下半截袖子绑起来,快步将栗色大马给追了回来,将袁红侠放上马背,出了林子,放松了马缰,马蹄溅起无数泥点,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他需要找一个能够看得懂地图的人,最好自然是个女人,否则袁红侠再次受辱的话,说不得会自寻短见。
  熊周行走江湖不是一天两天,虽然没有信得过的至交,但总会有些人欠下他的人情,比如之前的叶白鱼。
  他带着袁红侠一路狂奔,直到栗色马儿口吐白沫,这才慢了下来,停在路边看了看路碑,下了马背,牵马而行,不过水月弯刀已经被他背在了背上,夜雨也是收了起来。
  袁红侠醒过来之后少不得一阵挣扎反抗,不过熊周早先就将她的双手捆绑了起来,任由她如何撒泼,直到最后跟她解释这马儿是偷来的,袁红侠才消停了下来。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小镇,然而熊周远远看着城防公榜,连忙掉转马头,不敢再进城。
  因为那公榜上面,赫然贴着他和夏芸流年等人的通缉画像!
  锦衣卫和官兵的出动,必定遍张文榜,画影图形,十家为甲,排门粉壁,挨家搜捕,熊周想要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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