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阿珂抽搐的表情,偏将那笑眸加深。
看得司马楠稍一愣怔,他虽不过相似的年纪,这些年却过得辛苦极了,明里服低,暗里努力,几时见过这样幽幽清净的真性情。心中只是觉得美好极了,拈起一盏佳酿:“呵呵,这两样朕倒是也会,改日寻你切磋切磋。”
年轻的帝王,此刻眸子里焕着清澈光彩,以为难得觅到一个知音。然而人世间的情爱,无论男男女女,一次都别把火候添得太过,恰到好处就该收手了。
“不敢,但随皇上吩咐。”李燕何立起,见司马恒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对着众人垂首告退。
……
脂粉飘香的御花园内,一袭斜襟布衣青裳在人前拂过。上座是俊逸的天子,对面是英气勃发的将军,鼻翼又拂过绝色少年的清逸,这边儿那边儿都是爱啊……勾得一众女子将眼神痴迷追随,一时捂帕轻语的,贴着耳际娇笑的,你将她与这个配,她将你与那个搭,嘤嘤切切,好不热闹。
太皇太后便寻了借口退去,只是由着年轻人将风景继续。
阿珂见李燕何退下,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李燕何才走到假山后,便见猛一个黑影穿出。那做了男装打扮的少女,一身大吃吃的土灰衣裳,难看极了。当然,她那副做□装的傲娇小模样更难看,叉着腰:“小戏子!那这么说,你确实是喜欢男人了?”
呵,傻子,巴巴的瞅了自己一上午,问的却是这个嚒?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洗白白,准备自己下油锅。。
ps:发现了一个漏洞,就是60岁的太后,其实应该是太皇太后了,于是本章改过来,之前的也改咯(*^__^*)
☆、第39章 旧情难解
李燕何眸间浮一抹戏谑,将一柄折扇在手心合起:“怎么?我可以将你这当做是吃醋了么……你若是吃醋的话,现在还来得及~~随我走,我便还与你成一段良缘好了~”
阿珂哪里知晓自己与他险些儿成了夫妻之事,只当李燕何这厮性取向大约走了点儿旁门,便道:“你师傅就你一个徒弟,倘若你学了那周家老二的嗜好,怎么对得起师傅多年的养育之恩?”
“哼,你倒是深明大义。那么我为了你找你,这些年吃尽了苦头,你却又如何对得起我的痴心?”李燕何俯下腰,贴近阿珂的鼻翼。少女平坦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着,真不知她如何下得去狠心,竟舍得将里头的美好那样紧的束缚。
他这样看着她,便忽又想起前番与她毫无间隙的相融。天知道自那夜以后,他时常梦里头便是那股道不明褪不去的冲欲,将他包裹得欲罢不能,分明讨厌她、恨她,却日日地将她记挂……真该死,偏只差了那一步!
“那姓周的便是这样对待欢喜的女子么?看你,这身衣裳难看死了。”李燕何弹开折扇掩住半张颜面,眉眼间含着不屑,不想让阿珂看穿自己对她的悸动。
“臭小子,那还不是因为你才进的宫。”阿珂撇撇嘴,大言不惭。她是何等没节操的,早已捕捉到那一柄玉骨折扇后少年微有些泛红的绝色之颜……小色胚,才与那皇帝眉来眼去,这会儿又盯着人家的胸脯看!
“回去看你家阿菊的丰乳肥臀吧,再盯着我看剜了你眼睛!”阿珂的脸也有些红,凶巴巴瞪了李燕何一眼。
虽知她谎话张口拈来,进宫其实不过是为了试探那狗皇帝。然而便是谎话,李燕何却没来由听得欢喜……也是,他哪里见过几回她为自己脸红呢?
那一双清冷狐眸便难得漾开一抹潋滟:“你这女人好生没道理,许你与那周家大少勾三搭四,我不过买个丫头,你却惦记这许多天!”
少年眉眼间暗藏的光彩,看得人痴迷……这个妖孽,也不知他到底是谁生的,这样好看!
阿珂反驳着:“李燕何,你莫要总拿我与他说事儿。swisen.com我都解释过一百遍,我接近他,自有我要的目的!”
“哦~?就为了报那周家把你赶出去的仇么?好个傻子,你莫要再诳我……吃了一回的苦还不死心,那周家大少爷就这么值得你喜欢?”李燕何的眉眼冷却下来。
……
阿珂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唉,没文化,词穷啊。
她说不清自己为何偏偏要这样接近周少铭,报仇的方法很多,布下的线也差不多可以收尾了,然而心里头那一股蕴藏多年的宿怨和不甘心却轻易化不开。到了现在,她已经忘记幼年时那小和尚不归对周少爷的痴缠迷恋了,连自己也分不清对周少铭到底是什么感情。只记得那个可怕的夜晚,周家的“贵人们”奚落她、侮谬她、怕她“从娘胎里头带出的不干净”亵渎了他们高贵的儿子,她如今便偏要拧着来,只是为那一句“不干净”疏一口恶气。
……
果然大悲寺的老方丈说的没有错,她骨子里便藏着戾,睚眦必报,心中从来不存善念。
阿珂咬着唇:“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李燕何,我的仇我自己报,你莫要参合进来。欠你的,你先记着,等报完了仇,随便你处置。你既不喜欢唱戏,便早早出宫逍遥去吧,以后我自会去找你。”
然而这样的解释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李燕何的欢喜也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么劳烦赵小姐好心惦记~。我既已进宫,便自然也有我的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阿珂仰起头,看到他精致的喉结。一瞬间察觉时光的荏苒,那个任她宰割、欺骗,却依然还是傻傻的信她、服从与等待她的臭小子,其实也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
大家都变了,都藏着秘密。
“你准备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李燕何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掂起阿珂下颌,笑凝。
然而阿珂却是要杀皇帝的。
阿珂心尖儿一跳,仔细瞅着少年倾城绝色的面容,忽想起易先生的话:“李燕何,箫无绝可否就是你?”
李燕何执扇的手一顿,愣了片刻,自嘲道:“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我既不是什么门,也不像你,加入了什么会,我李燕何就是个唱戏的小江湖。不过是当年为了找你,欠下某个人一个人情罢……怎么,你这会儿可是后怕了么?”
倾下腰,见阿珂眼中藏着焦灼,此刻的焦灼只是独独为着他,他心中便忽又软了一刻:“你若是怕,此刻随我远走高飞便是,左右我这些年为你付出不少,再为你做一次那背信弃义的事也无妨。”
幼年时端午烈日下的一幕,随着刀光血影的坎坷光阴忘记了,如今却又同时想起来。
那个一身青衣的俊美小子,悄悄踢了布衣小僧的两桶冰水,呼啦啦着跑开。他说:“小不归,若是日后你仍然没有长出小雀雀,且等着来日我唱红了回来娶你!”
阿珂心中惊诧李燕何几时将自己的背景打探得这样清楚,然而这会儿却不好去查他。便道:“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便知我欠我义父干娘多少年的养育之恩。我却是与你不一样的,你孤零零一个人身无牵挂,我却不能做那自私无义的负心之人。”
恶女,你还知道什么叫负心之人么?
“呵~你真是幸福,到了哪儿都有人疼。而我,心中却从来只你一个牵挂。”李燕何眸中掠过一丝杀戾,转瞬即逝……这真是不公平,他才不容许她的心中还有别的牵挂呢。
女人身后的石阶上走来一道魁伟高大的身影,那武将着一袭玄色修身长袍,宽肩窄腰,面色沉郁,却英气逼人……这个便是那个暂时侵扰她的男人了。
李燕何贴近阿珂的耳畔:“但愿你与他只是逢场作戏。”
一股道不出的清淡香气拂过面颊,阿珂尚未回神过来呢,耳垂上便被轻轻一含,有齿缝轻咬的痒痛。
是那少年咬了她……妈啦,这就是传说中的狼狈为奸勾三搭四吗?
阿珂推了李燕何一把:“喂,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别被那狗皇帝破处就谢天谢地了!”
自是推不动的。
反倒是阿珂身子一歪,下一秒便被拉进一道暖热的胸膛——
“几时跑来这里?我找了你好一阵子。”
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磁性嗓子,阿珂讪讪一抬头,果然看到周少铭两道深凝的眉头,脸色肃冷冷的,显然很不悦。
这个家伙,小时候便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便霸道极了……真该死,也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
阿珂瞪了李燕何一眼,小子,你故意。
笑着打哈哈:“啊,周少铭,幸亏你来了!这皇宫好生气魄,拐一个弯就迷了路,差点儿被这戏子吃了豆腐。好了,走吧走吧。”说着,便推搡起周少铭屹立的修伟身躯。
周少铭却不回应,只将长臂伸出,把阿珂顺手裹紧在身侧。
一双剑眉凝成一道川字,冷冷打量着对着嘴角噙一抹嘲弄的绝色少年——那笑容,哪里有半分像个卑微的戏子,分明眼里头藏着的是挑衅。
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阿珂被李燕何拥在怀里,那少年贴着耳垂轻吻她,对她说话也含着柔情,而那惯常讨厌自己、拒绝自己的女子,却显然并不反感被少年拥抱……看起来应是旧相识的,年纪亦是相似,到底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
周少铭心里头忽涌起酸涩,第一次好容易才倾注真心的女子,从前不认识她就罢了,她既说过喜欢自己,他便不容许她同时在心里藏着其他的人。
咳了咳嗓子,却不将眼神中的冷冽收起来:“李公子,皇上在湖边亭子等候,请你随我前去。”
“好。”李燕何拱手笑笑,并不将周少铭话中的不客气听进心里。一双清幽的狐眸往阿珂被男子紧揽的腰际处掠过,拂开袖子往前走去。
罢,终究她吃了绝情散,早晚都要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却终归还是受伤了。她竟是这样自私,为着自厢的谎言,却在那仇人面前戏谑着幼年时相依为命的伙伴,丝毫不顾念他的感受。
不远处的凉亭下传来悠悠古琴,那亭中的年轻帝王早已换做一身银白色绸缎长裳,衣炔在风中翩翩飞起,侧脸好看极了。而自己,却将要去与他做那囫囵的假戏……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着这个女人呢。
少年的心中暗暗浮起杀气——恶女,你在乎的,我便要通通抹去。
作者有话要说:红脸蛋更新咯,群么么哒o(≧v≦)o~~
☆、第40章 天子之妃
凉亭下,司马楠素手抚着古琴,见着几人过来,便笑道:“朕弹的这一曲如何?”
正是方才李燕何唱的那段曲子。
倒是好听极了,一路不近不远的走过来,只听得那琴声空灵清扬,竟是把那细腻绵长的丝弦乐风转换得浑然天成。
原来是个擅弄风雅的皇帝。
李燕何嘴角捺下一丝冷笑,抖开青布长袖,拱手拘了礼:“难得皇上日理万机,却弹得一手好琴,草民实在望尘莫及。”
司马楠站起身来,单手将李燕何扶起:“呵呵,李公子甚是谦虚!难为辛苦一早上,此刻不要再站着,快快请坐。”说着,亲自望亭中央的白玉石桌上引了过来。
他的身型不比周少铭的魁梧,也不似李燕何的少年清瘦,着一袭银白长裳,那亭下凉风拂过,衣炔翩飞,你若是不知他身份,倒以为是那山中清居的墨客。
一双司马家族特有的狭长眸子扫过阿珂身上,好似十分惊讶竟然又在此看到她,那眉眼里藏着看不懂的笑,指了指石桌上的一把古琴:“周将军这位小侍倒是古灵精怪,让朕看得每每想笑。既是来了,那这把百年古琴便赏给你抱着吧。”
阿珂却不想抱,只是垂着脑袋。
还“赏”呢……周边站着二三个奴才,为何偏偏使唤她?怕不是这狗皇帝故意刁难。
“咳。”周少铭很无奈地凝了阿珂一眼,见阿珂不理,心中气她都穿成那般丑陋却还招惹皇上注意,此刻也只得替她编了谎言:“让皇上笑话,末将这仆从幼年时曾受过脑伤,有些耳背。”
那话中的意思,却是将阿珂比作脑袋不灵光的痴儿。
周遭的宫女太监瞅着阿珂一身灰溜溜土里吧唧的侍卫服,低头吃吃窃笑。
“哦,原是如此~”司马楠作惋惜模样,顿了片刻,又着身旁太监将那古琴抱起:“……都说痴儿蛮力,倒也不妨事。”
依旧塞进了阿珂怀里。
阿珂气结,那古琴看似轻盈,抱起来却颇费力气,她一早上滴水未进,此刻哪里来得甚么力气?
却又不得不抱,心里头如同万只虫蚁在挠。瞅着年轻帝王墨发上的白玉发冠,真想把古琴横在他脖子上,血溅宫廷……倒好,大伙儿的仇也报了。
雅座上的李燕何弹开玉骨折扇,抛来一眼戏谑——哦呀,你做奴才的样子实在美妙极了~
阿珂才想瞪回去,周少铭却又冷扫过来,截断她与李燕何的“眉来眼去”……原来一个个都存着心思作弄她。
腾空的玉石桌上便陆陆续续上来一壶暖茶、几碟荤素小菜与糕点。有娇俏的小宫女素手端起紫砂壶,往各人杯中盈盈沏满。
司马楠掂起青花茶盏在唇边轻摩:“李公子一身清风傲骨深得朕心。朕久居宫中,除却周将军一个知交,今次算是头一遭遇到欣赏之人。这厢以茶代酒,与二位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