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欧文只是坐下来撒着孜然吃了一块烤兔肉。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精灵的迪恩和奥利弗则一直用“好奇”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艾尔西看，这让某只孤立无援的精灵感到极其恐怖。
温妮倒是很喜欢精灵，一直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试图摸摸她，还有摸摸那头漂亮柔软的金发。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温妮期待地问艾尔西。
艾尔西还来不及用嫌弃的表情回答，卡斯尔就已经率先开口了：“……最好不要，看上去不大的精灵可能并不是小孩……唔，让我想想，我记得我还有备用的睡袋。”
卡斯尔在大包大包的行李中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一只多余的睡袋，他把它递给艾尔西。
艾尔西挑剔地摸了几下，显然有些不情愿。
“哈哈哈，抱歉，”卡斯尔不太在意自己被嫌弃，反而笑起来，歉意地抓抓红发，“今晚只有这个了，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在森林中相处过一年，卡斯尔已经充分了解到精灵是怎么一种任性而苛刻的生物，而且他们几乎全部嗜美如命。
不过，精灵的审美和人类有很大的区别……不，应该是和现在的人类有很大的区别。在勇者成为最受人追捧的职业以前，人族的审美和精灵还是很相近的。曾经他们都喜欢白皙透明的肌肤、亮丽柔顺的金发还有细瘦的身体，病怏怏的美人亦会得到追捧。在这种状况下，精灵无疑是最美丽的生物。
——但，人类的审美逆转以后一切都变了。
精灵的模样太过于柔弱，似乎缺乏力量，对于崇尚阳刚的海波里恩人族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特征。
减肥？那是什么鬼？不吃东西怎么能练出八块腹肌？
美白？你是在逗我吗，难道阳光下蜜色的肌肤还不够性感？
总之在日新月异的人类审美变化下，精灵逐渐失去曾经美与时尚之王的光环，有时候沦为被嘲讽的对象——
金发之所以被嘲笑为娘娘腔，就是因为精灵。
精灵的品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人类的影响，现在男性精灵就不再一味地涂脂抹粉了，他们同样开始锻炼肌肉……这一点从这些年精灵的职业构成里弓箭手的比重大幅上升就能看出来，即使能当魔法师的精灵男性也宁愿选择去射箭，这和过去可完全相反。不过，女性精灵的审美变化暂时还没有什么特别的体现。
如果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被菲莉亚和欧文捡回来的这只娇气的精灵应该是立志成为女性的那种。
卡斯尔这么想着。
第47章
“不、不对啦！走那边绝对是绕路！天黑也到不了母树的，你们不要乱走啊！”
“嘤嘤嘤，回到村庄以后我绝对会被村长骂死的……嘤嘤嘤，你们走快点啊，要是我错过成人礼了怎么办嘤嘤嘤。”
“我一点都不想当几百年里唯一一个在十六岁才成人的精灵啦！人类走路的速度都这么慢吗？嘤嘤嘤，快点啊！快点啊！今年满十五的精灵肯定只有我一个还没到了……”
“——吵死了！”迪恩恼火地回头，“这么挑剔有本事就不要让我背着你跑啊！”
艾尔西顿时缩起脖子，乖乖地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艾尔西还是不肯自己走路，所以大家只好轮流背着她走。但问题还是有，艾尔西一开始很不情愿，好像只想让菲莉亚背她，大概是因为前一天习惯了……菲莉亚倒是不觉得太费体力，艾尔西的体型决定了她的体重不可能太惊人，菲莉亚连十个铁饼都能轻松地抱起来，难道还背不动一只精灵吗？
……然而其他人确实这么觉得。
迪恩拍着胸脯断定菲莉亚绝对是在逞强，让她一个人全程带着艾尔西负担绝对太重，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背精灵这种任务一定要所有队员共同分担才行！否则菲莉亚就是看不起他！
艾尔西：qaq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想把我偷偷带走撒孜然吃掉……
不管艾尔西本人怎么不满，反正事情是这样决定了……不过，不知是不是为了宣泄对这个决定的恼火，艾尔西一路上都在对他们的行程指手画脚，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哭，迪恩和奥利弗有好几次都差点“失手”把她扔地上。
只有欧文，在轮到他背艾尔西的时候依然保持着文雅的微笑，哪怕这只精灵在他背上的时候不止要抱怨还要为昨天砸到脸的事加上人身攻击。
不愧是欧文，他真是有礼貌又谦和啊……
菲莉亚敬佩地想。
然而菲莉亚并不知道某位魔族小王子其实好几次都已经在手心里凝好冰锥，随时准备插死背上的混蛋精灵，是经过艰难地心理斗争才忍下来的……
因为艾尔西一直在一刻不停地抱怨，菲莉亚零零碎碎地听了一些，多少理出了关于精灵的习俗。
好像每年刚满十五岁的精灵们会在同一天聚集起来，由精灵长老进行洗礼，然后进入母树举行某个仪式，仪式后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年精灵，可以开始担当精灵族中的职务。
这是个相当冗长而重要的仪式，持续时间将近三个月，一年只举行一次，所以一旦错过就只能等到下一年再补上……按照艾尔西的说法，不及时成年是很丢脸的，而且精灵族向来守时并且注重承诺，至少在五百年内都没有错过成人礼的精灵。
今年的成人礼开始时间就在明天一早，艾尔西也是必须要参加仪式的未成年精灵……她本来以为一天肯定能够到达母树，所以还不怎么急，没想到菲莉亚他们不怎么认路，所以到中午情绪就明显得恶化了，又哭又闹跟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肯消停。
本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对精灵抱有好奇，迪恩虽然开过精灵的玩笑，但其实没有恶意……而一天下来，感觉对精灵的幻想全部都幻灭了。
真的好烦啊这玩意儿……
总之，在艾尔西不停地催促下，他们一行人几乎一整天都是跑步前进的，踏进第一个精灵村庄时，大部分人都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只剩菲莉亚、卡斯尔和那个名叫约翰的职业勇者还站着，玛格丽特艰难地扶着树，试图保持平稳的站立。
瘫倒的欧文看着面不红心不跳的卡斯尔，还有一脸担心地给大家递水喝的菲莉亚，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看来下个暑假一定要开始锻炼了吗……
艾尔西却没有觉得这是结束，他不停地捶打着正好又轮到背他的迪恩的背部，带着哭腔用尖锐的声音哭道：“快起来啊！还没有到母树呢！不要停下来啊，村长和其他人肯定都已经在母树等我了嘤嘤嘤……”
“吵死了你快闭嘴啊啊啊，”迪恩痛苦地捂耳朵，“你这只娘娘腔！欧文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嘲笑你娘了！这种东西简直是噩梦啊啊啊啊！”
欧文：……
菲莉亚连忙道：“那、那个，好像又轮到我了，把艾尔西交给我吧……我想离母树应该已经不远了。”
话说为什么要说艾尔西是娘娘腔？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吧？
“其实我可以再忍一会儿啊啊啊啊。”迪恩抱着头半崩溃地说，看上去不太像可以再忍一会儿的样子，他对自己最初提出的建议早已后悔，可现在想把话咽回去已经晚了。
不过，他尽管对精灵不耐，但对其他成员的态度仍然不错，他颇为担忧地道：“菲莉亚，你真的没问题吗？今天除了玛格丽特，就属你带这个东西的时间最长了……”
在接受被轮流背以后，艾尔西仍然喜欢女孩超过其他男孩，证据就是她在男孩背上的时候哭闹的频率要大得多。所以为了减轻队伍的负担，玛格丽特和菲莉亚都会默默地多背他一会让，温妮也想这样做，可她的体力不够，魔法师的力量毕竟比不上剑士和铁饼手。
“这个东西！你竟然用‘这个东西’来形容我！”精灵又被气哭了，“你好没有礼貌！所以我才最讨厌人类嘤嘤嘤……”
听到这尖锐的哭声，迪恩又惨叫一声躺回地上。
终于，在黄昏到来之前，他们还是带着艾尔西抵达了母树。
“你们慢死了嘤嘤嘤！母树都已经变成粉红色了嘤嘤嘤！我去找村长了，讨厌！”被菲莉亚从背上放下来后，艾尔西就火急火燎地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母树附近。
“到底谁才没有礼貌啊！连说句谢谢不会！”迪恩大声地抱怨道，“卡斯尔，所有精灵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卡斯尔“哈哈哈”了几声，回答：“怎么可能，精灵也有自己的个性啊。不过所有精灵都是从母树出生的，他们相信自己的个性也是由母树赐予，因此很少有精灵会试图改变自己的性格。”
“也就是说一出生性格就这么差，然后一辈子这么差咯？”迪恩翻译了卡斯尔的话，然后把手往脸上一甩，绝望地遮住眼睛。
卡斯尔不可置否地耸耸肩。
“不过，”他稍微顿了顿，“精灵会在十五岁成年时，重新回到母树进行二次发育，有个别精灵的个性会在二次发育后发生变化……当然变化也不太大就是了。”
菲莉亚新奇地听着卡斯尔说这些事，毕竟已经来过这里一年，他对精灵族的事果然比较了解。
从树上出生，回到树里二次发育……听起来就像是植物一样。
……
与此同时，艾尔西气喘吁吁地狂奔进了位于母树下的招待所。
这个最靠近母树的村庄叫做神树村，但艾尔西并不是神树村的居民，年幼的精灵从树里出生后就会分到精灵之森的各个村庄里，然后被成年精灵抚养长大。艾尔西是在母树西面的一个村庄长大的。每年到成人礼的季节，所有村庄的村长都会集结在这里，为即将成年的孩子举行入树仪式……所以当然，临时来的时候只能住在神树附近的招待所里了。
“艾尔西，你终于来了！你明明一直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年迈的精灵看到跑来的艾尔西，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母树都已经进入准备阶段了，你得赶紧找一个果子躲进去，不然会来不及发育的……过来，先填成年申请表吧。”
其实成年申请表填和不填都对精灵的发育没有任何影响，但融入海波里恩以后，精灵无论是出生、成年还是回归母树，都得先填表格存档，方便人类进行少数民族人口管理。
“对、对不起，村长qaq。”艾尔西连忙拿过笔潦草地填起来，“都是路上那几个人类的错，他们跑得太慢了，还总是走错路……”
村长皱了皱眉头，说：“不要随便责怪人类，我还不知道你吗？我不知道母树为什么将你生成这样，艾尔西，但是种族歧视是不对……精灵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可、可这是母树给我的想法……”艾尔西慌张地道，同时把申请表递回去，“给，我填好了。”
见表格填好，而且成年礼的时间确实紧迫，村长没有再纠缠于种族的话题，而是接过表格飞快地查看，母树从早上就变成了粉红色了，艾尔西必须要尽快。
——母树在萌发出果实时会变为淡粉色，此时未成年精灵可以进入果实中，等果实成熟时母树会变成橙红色，此时就说明发育完成的精灵即将重归大地。
村长取下老花镜，有些意外地看着艾尔西：“你想发育成男性？你不是从小就想当女孩子吗？”
“我改变主意了，就在昨天。”艾尔西撅了撅嘴，“人类的女孩子是不是只能找男性的伴侣？我见识过人类的男性了，男孩子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肮脏……想到人类女孩子只能和这种无耻、缺德、动不动就让人家脸着地的生物结成伴侣，我就觉得好可怜。所以我想要变成一个漂亮干净又有风度的男孩子……”
艾尔西顿了顿。
“去拯救她们！”
第48章
艾尔西离开后，没过多久，菲莉亚他们也终于迎来了将近一个月里头一个不用露宿野外的夜晚。
精灵的村庄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树屋，建在较高的树枝上，只有少数房屋是在地面上的，一般都是方便其他种族来访时生活的临时居所。不过，为了锻炼未来的勇者们，冬波利学院让精灵们为学生准备的房屋也全部安置在树上，和精灵的住所一般无二，只是略小一些。每个小屋能住2-3人，每个团队的屋子都安排在同一片树木中。
菲莉亚的小队一共分到三间树屋，作为职业勇者随行的卡斯尔和约翰·史密斯共住一间，剩下两间则按男女分配。
男女各方的三人在学校里就都是室友，生活上基本都互相了解，因此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冷淡地交代完平时生活的注意事项，查德教授转身要走，但迪恩叫住了他。
“等等，查德教授！”迪恩期待地问道，“我们不会是第一组顺利到达精灵营地的人吧？”
他们在教授介绍村庄各个布置的时候，都没有碰到勇者类的学生，只有一些辅助类的学生在四处忙碌……剩下的人类，就只有充当了一次向导的查德教授了，这个工作往年都是由精灵担任的。啊，至于伊迪丝教授……她要是在才不正常，对于一个平时就喜欢在上课去树上睡觉的教授来说，这座森林简直全是床位。
查德黑边眼镜后深蓝色的眼睛缓缓扫过迪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你们是第一队。”
“太棒了！”迪恩立即欢呼起来，奥利弗也一下子露出笑容，显得相当振奋。
菲莉亚的心跳也加快了，激动得脸颊扑红，没想到竟然是第一名，这一天超负荷地奔波果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努力能够有所收获显然让大家都觉得很高兴，就连玛格丽特镇定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不一样的颜色，她双手抱胸，默默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查德教授的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到欧文身上。
“欧文，你这段时间感觉还好吗？”
欧文略微耸肩，轻松地道：“还算不错吧。”
查德是欧文主修课的教授，而且欧文在入学考试上的表现无疑令他印象深刻，这使他平时都有意无意地格外关注这个学生……
不知道怎么回事，欧文在顺利入学后反而变得平庸下来，再也没有露出过当初在考场上那样惊艳的力量控制，而且平时规规矩矩地吟唱魔法，从未再瞬发过哪怕一个冰锥。不过……尽管每次其他同学休息恢复魔力时，欧文也会跟着休息，但他却从来没有露出过魔力枯竭的疲态，不管每天扔出多少魔法都显得游刃有余……比起真的需要恢复魔力，他倒是更像在“从众”。
查德教授推了推眼镜。
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隐藏实力了吗？难道是担心成绩太突出会受到排挤……
不管怎么说，查德还是很喜欢欧文的，明明拥有出众的天赋却不炫耀，没有那种小孩子常见的虚荣心……这份心性在普遍心高气傲的勇者学生中显得分外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