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小童走上前去，伸手抚净了散落满桌的白梨花，然后利落的拿起水壶瓷杯，为青川倒了一杯茶。“师傅此刻正在屋内配药，青川哥哥你等一下，我进去帮你叫他。”说罢又蹦蹦跳跳的往屋内去了。
等小姑娘进去一会后，一名身桌灰色长衫的老翁走了出来。此人虽是满头白发，整个人却是充满着生机与朝气，下巴上一小撮白胡子在风中飘荡，看上去倒像个不老顽童。
“文仙翁。”青川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唤道。
“大公子。”老翁捋了捋白须，点头微笑。
文仙翁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男子，世人都说他文仙翁一药难求，可此人却是在他这来去自如，药材更是随意取。
可没办法，谁让眼前的人是青城派的大公子呢。
而他，毕竟曾经是青城派的药医，说起来，青川还能算得上他的主子。只是，这位小主子却抛却青城派尊贵的大公子身份，反而藏身与皇宫之中，服务一个傻子主子，这品味倒是特别。
见眼前的老头一直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自己，青川皱了皱眉，他不想跟这个古怪的老头耗太久，只想拿了药快点走人。于是开门见山道：“我来拿药。”
他的声音坚决不容拒绝，好似文仙翁给他药是再理所应当一样。
旁边的小女童见他这个模样倒是噗呲笑了声，笑着打趣道：“别人来师傅这求药都是哭着跪着，再不济也是个恭恭敬敬的模样。只有青川哥哥你求药如此的……”她歪着头想了半天，脆生生的声音继续补充道。“嗯……嚣张。”
见小徒弟又淘气了，文仙翁装模作样的训斥道：“筠儿！不得对公子无礼。”语气倒还是挺严肃的，可那眼中的纵容意味与略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他对徒弟的说法很是赞同。
青川一向不想与人废话，且此事关乎殿下，他更是无心玩笑，他凝视着文仙翁，目光中满是认真。“我说，药呢？”他语气重的带了一丝命令的味道。
看到大公子如此严肃的模样，文仙翁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戏弄他，当下挥手便将两袋纸包好的药包朝他丢了出去。
“多谢。”青川稳稳的接住了药，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文仙翁制止住他离开的步伐，缓了缓继续道。“大公子，主上和少主都很想你。你何必一直不归家呢。”
青川背对着他，清冷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青城派有他们就够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就是守着一个傻子？”文仙翁嗤之以鼻的笑了声，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旁边的小女童见师傅突然笑了，呆了两秒也跟着他笑，且那表情更为生动，活脱脱就是他师傅的夸张版。
“你给我住口，不然我拆了你的茅草屋。”青川转过身一脸戾气的看着文仙翁，眸光含着怒气。他闭了闭眼道：“殿下他，不是傻子。”他应是天之骄子，伸手救他性命之人。
“哦？他不是傻子？可老夫这药都是给傻子用的，既然他不是，那你还给我吧。”文仙翁似乎调戏眼前这个冷面的小主子上了瘾，可他也实在不解，为什么他们一向冷漠无情的大公子会心甘情愿为那个人卖命。
青川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药么，殿下服用你的要已有半年，却一直不见成效，我看江湖上将你夸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什么！不见成效？”文仙翁听闻大惊，收起了那副玩笑的模样，心中思忖着，凭借他的医术，怎么可能不见成效？
思索片刻，他正色道：“你殿下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第一是他已经好了目前只是在装傻，第二种就是我的药被人动了手脚，或者在服药期间有人给他下毒。”
青川凉飕飕补充道：“你怎么不多说一种，那就是你的药没用。”
“我的药怎么可能会没用呢！”老头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立即不淡定了。“我不跟你开玩笑，这两种情况你先去确认到底是哪一种，若是第二种，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青川沉默了。装傻？殿下那模样实在不像。药每次也是他亲自煎的，绝对没有问题。至于下毒，殿下的吃食他都会用银针试过，按理说也没可能。他想了会也想不出结果，于是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文仙翁翻了个白眼，一脸你傻啊的模样看着他。“装傻都让人知道了还叫装傻吗？还有很多毒是用银针试不出来的。”
“那我先回去弄清楚情况，若殿下真的被人下了毒，那我只能带他来让你再次诊断一次。”青川道。
你为他倒是尽心尽力，也不怕麻烦我。文仙翁在心里默默无语了一下，想不通的再次问。“我真的不明白，那人到底有何魅力，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忠。”
青川并不打算再理会他，拿了药施展轻功便离开了。
他身姿如燕的快速略过重重小山，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虽然他并未回答文仙翁的问题，可心中还是不经意的给出了答案。
他表面看上去性情寡淡，可认定的事认定的人，便不会再更改。当初殿下救他性命，他报恩的方式其实有很多种，可偏偏选择了留守在他身侧，成为他的忠实护卫这一种。
他无法忘记那双在冰天雪地朝他伸出的手，冰清玉骨，白皙如玉，宛若这嗤骨冰寒中唯一的救赎。
他抬头之际，看向那双手的主人，那是一张怎样的脸，饶是他是男人，都被这张脸所震撼。只觉落在身上的冰雪此刻都凝固了，世间所有的生机都汇聚在那人的面容中。
他明明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可却用怜悯悲慈的目光看着他。那人弯下腰，看着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的他，问道：“你可还能站起来。”
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马车与士兵。
这应该是某支贵族的孩子吧。他心中默默想。他很少信任别人，可此刻追杀他的人就在身后不远处，能就他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
鬼使神差的他将手放入了那人的手中，借着力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可就在他站起来的下一秒，他就两眼一黑的昏倒过去。
再次醒来他便身处在宋皇宫之中，才知道，救他的那人便是被世人称赞传扬的皇嫡子宋方池。
后来伤好之后，宋方池便打算送他出宫，因为他本就不属于这皇宫。
他本也是打算伤好一点便回青城派，再让人备重金送往皇宫当做酬谢。他本是这样想的，可在养伤这些天，渐渐的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确实是青城派的大公子没错，可从小就没心思掌管门派内的事务，虽然他天资能力都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比起他那个智商超群，武力逆天，且足够心狠手辣的二弟来说他还是差远了。所以，虽然他是长子，可派内钦点的少主却是他的二弟。
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可这一次，他却似乎想要走另外一条路。
或许他这样一个性情沉静清冷的人，挺适合守护者这个角色。
况且宋方池确实也值得他效忠，他恍若日月般明耀不可直视，虽然极其聪明，却不够狠心。他的人生太过顺利，导致他完全藐视那些阴谋诡计。都说帝王家的人都谋权弄势，阴险狡诈，可偏偏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光明坦荡，正气凛然，恍若世人信仰般存在。
这样的人，使他全心臣服。
于是他怎么说来着。
只记得他对着那绝色风华的人，声音压抑低沉道：“你救我一命，我便以此命护你性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姑娘们情人节快乐~
第14章 不愿睡去
回到长生殿后，青川一路径直走到了宋方池的房间。
他现在需要知道，殿下是否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装傻，未免这演技也太高了，可为什么连他也要瞒着？难道这几年来的誓死效忠还没能让殿下完全信任他么？虽然一想到自己如此信赖的主子可能在欺瞒自己，内心有些愤怒，可更多的，是兴奋。
对，就是那种血脉喷张的兴奋。一想到当年那个风华绝世的人可能还存在，只是以一种蛰伏的姿态潜藏起来，他就感到无比兴奋。他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太怀念了，当年的殿下太让他怀念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来了宋方池的房门。
进门后嗖嗖的就单膝跪在了宋方池面前。他言辞铿锵有声，无比郑重。
“殿下，此刻别无他人。我想知道您是否有事情瞒着我。卑职当年为殿下所救，已决心抛却往事，一心誓死为殿下效忠。可士为君死，君也当坦诚以待。”
宋方池还沉浸在刚才沈念赶他走的悲伤中，却发现平时对他说话轻缓柔和的青川此刻突然跪在地上，言辞激烈的讲着他听不懂的事情。
他目光迟缓而无神的落在青川身上，声音微微颤抖的问。
“小川，你怎么了？”
对上殿下白纸般毫无遮掩的眼神，青川瞬时明白是自己想太多。果然想着殿下智力并无损碍真的是痴人说梦，那年的打击太大，殿下伤的太重。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但也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全无进展，甚至一天比一天自闭。
看来，确实有人对殿下做了手脚。可那人是谁？树大招风，物极必反，当年想害殿下的人实在太多，他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怀疑谁。
“小川……“见他没有反应，宋方池试着再次叫他。
青川压下心中的思绪，抬眸道：“殿下，我无事。”
见青川又恢复如往常，宋方池松了口气。嘴中喃喃道：“你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青川站起身来，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没有，殿下你没做错什么。”
“那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宋方池继续纠结着。
虽然殿下如今话说多了些，可怎么好像对自己越来越不自信？青川蹙起眉头，担忧的问：“没有，为何这么说。”
宋方池瘫在椅子中，空有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相貌，却如木偶般提不起一丝精神。
“不为何，只是我……单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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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呆了一会，就退了出去。刚出房门，他便一脸肃冷。他本来想着将那个小姑娘弄过来能够给殿下带来欢乐，却没想到殿下如今会是这么个失意的模样。
这样下去可不好，想了想他决定去找顺义问个清楚。
顺义吞吞吐吐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遍。还一直忍不住的吐槽：“哎呀，我说我们殿下真的不能做追人家女孩子那种事，明明我教他的都是好方法，偏偏每件他都能弄巧成拙！”
青川一个刀眼扫了过去，凉嗖嗖道：“原来都是你教的烂方法子，让你照看好殿下，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顺义只觉心中苦，呜呜他也是想让殿下开心嘛！谁知道殿下根本和他不活在一个世界，照他这么做了之后那个女孩好像更反感殿下了，而殿下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要说殿下以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追个小姑娘都这么费劲，真乃天意弄人啊！
“不过她也太不知好歹了，能被殿下看中，是她的福分。”
顺义一听青川这话，顿时无语了。感情他们强行将人家小姑娘带过来。还要人家感恩戴德的接受他们家殿下嘛……哎，冷面人真是不知世事变化，殿下如今可不比当年，只要往外一站，一大堆美女才女前仆后继的扑过来。现在，怕是没几个人愿意和一个傻子浪费时间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脸上顺义还是表现出立场坚定的模样。
一脸附和道:“就是！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所以你这次又打算如何处置她？”
哎，千万别又是让人家笑上半个时辰。别小小年纪，就让人家如花似玉的小脸蛋笑出了皱纹。顺义在心中默默为沈念祈祷着，其实他也觉得青川不通道理，对殿下护短过了头。
可是……没办法呀，谁让他打不过冷面人啊！
青川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道:“你说呢？”
顺义呵呵直笑道:“我看，这次就别点人家姑娘笑穴了，咱们有点新意行不行？”
“所以我这次有了新的主意。”青川清清冷冷丢出了这么句话。
顺义感觉背脊一寒，说实话他还是觉得挺对不住沈念的，于是垮了脸有些担忧问道:“什么啊？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可别太粗暴！”
青川冲他一笑，冰冷的表情，僵硬上扬的嘴角怎么看都想不怀好意。
“你放心，很温柔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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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仙翁给的药服用后会使人困乏，所以每次宋方池吃完药后很快便入睡了。
可今天，他实在是不想睡。
因为守着他睡觉的人正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着的人。
沈念面无表情的坐在宋方池的床边，心中早已将青川骂了个遍。
青川今日直接找到她，要求她守着宋方池睡一晚。她说凭什么。那人却道:“凭我们殿下白日也守了姑娘，公平起见，姑娘也该如此。”然后给了她一个你如果不，后果你懂的的表情。
然后她现在便在这里了，青川还在外面守着，说她今晚都别想出去。只能守宋方池一宿。
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爹爹，你快来接念念回家呀。你一定想不到你闺女在宋国是多么的忍辱负重……
“小仙女，你在想什么呀。”宋方池看着沈念神游万里的模样忍不住与她说话。希望她能将一点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