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瑟瑟又道:“在床上我就想睡觉。”
  他帮她系好衣带,理了理衣襟:“我带你出去走走。”
  走?说到这个,瑟瑟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道我的脚……”都怪他,也不知哪来的奇怪嗜好,非要攥着她的脚踝,对着她一对玉足又亲又啃,每一寸都不肯放过,还要用胡茬刮蹭最敏感的足心,害得她脚酥腿软,到现在都又疼又软又麻,压根儿就站立不住。
  呸,衣冠禽兽!
  他见她委委屈屈的模样,心中生起歉意。久别重逢,他压抑了太久,今日实在孟浪了些。面上却没有露出端倪,只道:“我背你。”
  瑟瑟意动,犹豫道:“若是被人看到了……”
  他问:“瑟瑟可信我?”
  瑟瑟看向他,昏黄的烛火下,他面容沉凝,幽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温柔而专注。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绽开灿烂笑意,轻轻“嗯”了声。她信他,不会让她落到被人耻笑的地步。
  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光芒。国公府的花园中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隔几步挂上一盏碧纱宫灯,将蜿蜒的小径照亮。萧思睿背着她,缓步走在院中的青石子小路上。
  深秋的天气,夜风吹来,颇有寒意。萧思睿怕瑟瑟着了凉,用自己的斗篷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瑟瑟趴在他背上,身下是他温热的躯体,身上是他厚厚的斗篷,微微一侧头,便能看到他紧抿的唇角,坚毅的下颌线。
  瑟瑟的目光不知不觉柔软如水。他其实生得极好,眉目深刻,线条硬朗,然而气势过于凌厉慑人,常让人忽略,他也是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美男子。
  身后灼热的视线如影随形,萧思睿便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回头看向她,恰与她盈盈眼波对个正着。
  偷偷看人却被抓个正着,饶是瑟瑟,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游移,左顾右盼,看到身后时,她微微一愣,忽然笑了,拉着萧思睿道:“九哥,你看。”
  萧思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淡银色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在他们身后投下了长长的交叠的影,显得格外亲昵缱绻。
  他微微失神,忽然就想起重生的第一天,他听说她被怀义县主赶出了别院,赶去找她。她伤了膝盖,他也是这样背着她,在月光下行走。那时他还深恨着她,可即使是恨,也见不得她受别人的委屈。
  瑟瑟也想起了在宝石山的往事,柔软的双臂紧了紧,下颌搁在他肩上,笑嘻嘻地道:“你现在不会再叫我拿开了吧?”
  萧思睿啼笑皆非,这小妮子,现在还记着当初她下巴搁到他肩上,他叫她拿开的事呢。
  瑟瑟见他没反应,促狭心起,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对着他脖颈轻轻吹气。
  他脚步一顿,淡淡问道:“瑟瑟是休息好了?那我们回房去吧,试试‘老树盘根’的姿势?”
  老,老树盘根?瑟瑟愣了愣,脸蛋蓦地涨得通红。实在是他的语气太过正经,正经得仿佛夫子在问:“今天字练了吗,书背好了?”半晌,她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噌的一下抬起头,用比他更正经的语气,正色道:“花园的风景真好,你看,那棵树怎么长得那么直,那亭子造得……呃,真像亭子,我还没逛够呢。”
  萧思睿回头看她。她杏眼湿漉漉的,通红的脸上一派诚恳。
  他想了想,表情同样诚恳:“那我们去亭子里也可以,一边看风景,一边……”
  她腾出一手,一把捂住他嘴,掐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萧思睿也不在意,稳稳地背着她,往亭子方向走。
  瑟瑟的腿又开始发软。待他将她往亭中的栏杆上一放,捉住她一条腿抬起,她再也绷不住,向前一扑,一把搂住他的胳膊道:“九哥,好九哥,我错了,你别……”
  萧思睿打断她:“瑟瑟再这么热情,为夫不是圣人,真要忍不住了。”
  瑟瑟一呆:“你刚刚不是想……”
  “不是想什么?”他眼中泄漏出些许笑意,“我只是想帮你按捏一下腿,好让你行走便利些,娇娇儿以为我要做什么?”
  瑟瑟脸涨得通红:混蛋,明明是他提了“老树盘根”,有意误导她!
  萧思睿笑意愈浓,挣脱她手,慢条斯理地帮她揉捏着酸软的腿,暧昧的声音一字字钻入她耳中:“当然,娇娇儿若要别的服务,为夫定当竭尽所能。”
  瑟瑟真想一脚踹翻他!
  正当这时,天边忽然炸响一道白色的光,随即第二道,第三道……一连七道白光划过。
  萧思睿抬头看去,露出凝重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老树盘根这姿势,其实还是挺考验男方的体力的,舅舅这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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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瑟瑟茫然看去,漆黑的夜空,被划过的道道白光照亮了半边,那是皇宫的方向。
  萧思睿军中会以白色烟花弹来传讯,七道白色焰火,代表着最紧急的情况。
  宫中,出什么事了?
  萧思睿神色很快恢复沉静,从容不迫地为她理了理罗裙:“我先送你回去。”
  瑟瑟问:“是不是出了大事?你去看看吧,我自己能回去。”
  萧思睿道:“也不急在一时,送你回去要紧。”如今京城尽在他掌握之下,宫中即便有异,也出不了大事。
  两人刚到花园门口,归箭匆匆赶来,肃容禀告道:“大人,陛下薨了。”
  瑟瑟意外,前世,天成帝是过了年才驾崩的,这一世,他亡故的时间,比前世足足早了三个月。
  萧思睿问:“怎么回事?”虽然由于十二皇子被害和自己领兵进京,天成帝气得几次三番吐血,但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至于这几日都熬不过去。
  归箭道:“大皇子和德妃娘娘拿出证据,殿前发难,说镇北侯府与先太子的横死有关。陛下大发雷霆,晚膳都没用,等到晚上太医去请脉,已经没气了。”
  瑟瑟讶然:这就奇了,天成帝的身边应该一直有服侍的人,怎么会要太医过去,才会发现他没气了?难道是有人故意……她心中遗憾,不敢再想下去。
  萧思睿神色平静,似乎丝毫没有感到诧异,只问道:“只有这些吗?”如果光是这些事,也不必一连七道白色焰火传讯。
  归箭道:“大皇子怂恿了百官一道围堵福宁殿,说皇后娘娘和太子谋害陛下,萧家意图不轨,要皇后娘娘和太子自裁以向陛下献罪。”
  萧思睿目光微冷:“他胆子倒大。”不管实际情况如何,萧皇后的背后是镇北侯府,是他,大皇子哪来的勇气煽动百官?
  归箭道:“大皇子派了使者过来,说……”他看了瑟瑟一眼,现出为难之色。
  萧思睿道:“你只管说。”
  归箭道:“他说,七殿下因夫人与您结怨,登基之后,必会对大人不利,大人与其支持七殿下,不如支持他,他愿封大人为异姓王,共享天下。”
  瑟瑟在一边听得无语:大皇子是选择性遗忘了他趁萧思睿不在,上门欺人的事了吗?萧思睿与陈括固然有仇,与他也不见得有多友好。他是哪来的自信能说动萧思睿?
  萧思睿神色中倒看不出什么,问归箭道:“使者人呢?”
  归箭道:“在外院门厅候着。”
  “那便让他继续候着。”萧思睿挥退归箭,正要继续往内院走,忽然又听见脚步声,却是香蓝领着一人过来。
  那人身形纤细,披一件黑色的斗篷,风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了面容,低着头,脚步匆匆。见到萧思睿携着瑟瑟立在那里,微微一怔,掀开了风帽,叫了声:“九叔。”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九婶。”
  萧以娴?
  瑟瑟微讶,示意萧思睿将她放开。萧以娴如今是太子妃,按规矩她应该向对方行礼。萧思睿没有松手,淡淡问萧以娴道:“你来做什么?”
  萧以娴目光忍不住频频往两人相连的手那边看,闻言回过神,从怀中取出一物道:“九叔当年的承诺可还作数?”
  那是一柄陈旧的木剑,剑柄雕着个虎头,剑身斑驳发黑,显然已有些年头了。
  萧思睿望着萧以娴手中的木剑,神情微凝,半晌,才开口道:“你们已经想好了,要动用此物?”
  萧以娴望着他一瞬间变得没有表情的面容,有些害怕,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萧思睿垂眸,气势越发冷肃:“你们要我做什么?”
  萧以娴道:“请九叔忠心辅佐我夫君,保他顺利登上皇位。”
  萧思睿淡淡道:“这是两件事。这柄剑只能换我答应你一件。”
  萧以娴一噎,急急道:“九叔……”露出乞求之色。
  萧思睿不为所动:“你想好了,要选哪一件。”
  萧以娴犹豫半晌,拿定了主意,将木剑托高:“请九叔保我夫君顺利登上皇位。”
  萧思睿看向她,她神情坚定,毫不动摇。他微微一哂,伸手取回木剑,用力一捏,木剑在他手中折为两段,冷冷应道:“好。”
  *
  大内,福宁殿。
  殿外乌鸦鸦地围了一群带着幞头,穿着各色公服的百官,群情汹涌,被内廷侍卫牢牢挡在外面。
  殿内一片哭声,天成帝安静地躺在龙榻上,面上蒙上了一块龙帕,几个妃嫔和皇子皇女在太子的带领下跪在榻前,哀哭阵阵。
  离寝宫不远的庑房中一片寂静,蓦地,“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镇北侯捧着肿痛的脸,趔趄了下,一脸震惊:“你疯了吗?”
  萧皇后是快疯了,从来温柔含笑的面容控制不住地扭曲起来,咬牙切齿地道:“蠢货,蠢货,谁叫你把木剑偷拿出去?你害了十二还不够,还要把我们都害死才甘心吗?”
  镇北侯不服气:“若不是你偏心,我何至于要行此万不得已之策?”
  萧皇后气得心口疼:“我偏心,我哪里偏心了?”
  镇北侯气愤道:“从小,你就事事帮着萧九,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第一个想到他,好像他和你才是同胞似的。你莫忘了,我才是你的嫡亲兄长。”
  萧皇后看着镇北侯,不敢相信自己的同胞哥哥竟会蠢成这个样:“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还有什么话,也一起说个清楚明白吧。”
  镇北侯眼睛发红:“你们都说我不如他,对他比对我还上心,跟随风老将军学习兵法韬略的机会给了他;出征从军,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他。”
  萧皇后闭了闭眼,只觉心累:“风老将军那里,是你没通过他老人家的考验,他不肯收你;至于出征从军,建功立业,你能吃得了那个苦吗?你连父亲帮你在侍卫亲军中安排一个闲职,日日训练都嫌苦。若不是你不中用,我何苦要对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族弟这般用心?”
  镇北侯压根儿听不进去,叫道:“你们总是这样哄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萧明润,就算你看不上我,太子殿下总是你亲自看中的吧?以娴的婚事也是你同意的。到最后,就因为他和太子殿下不睦,你就扶持十二皇子,逼着太子殿下给他让位,凭什么?”
  “凭什么?”萧皇后的声音冷了下来,“就凭他现在执掌大军,我们都得靠他!”
  镇北侯嗤之以鼻:“没有镇北侯府,就没有他的今天,难不成他还敢恩将仇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何况还有那柄木剑。他亲手留在我们镇北侯府,答应允我们一件事,无论多难都会做到。我现在,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萧皇后颓然道:“哥哥,情分是经不得消磨的。你这么做,就是把九郎当外人,把他和我们之间的情分割断掉。”
  镇北侯道:“那又如何,等到太子殿下登了基,我们还怕他不成?”
  萧皇后知道和他说不通,叫岳姑姑道:“你悄悄出宫一趟,代我见一见九郎。告诉他,十二横死,我也是万般无奈,别无选择。我知道他的委屈,他若愿辅佐老七上位,我会做主,将大权尽交于他,让他放心。”
  镇北侯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萧皇后恼道:“你闭嘴。”这个兄长愚钝至此,到现在还拎不清形势。她深吸一口气,对镇北侯道:“你就留在这里,我会让括儿陪我去见诸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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