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袁夫人扫了她一眼,不悦道:“三娘!”
袁三娘不敢和袁夫人顶嘴,气恼地瞪了瑟瑟一眼,嘀咕道:“不就是乔太夫人要见她吗,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她这样轻狂得没了边!”
这嘀咕还挺大声。瑟瑟懒得理会她,先向叶夫人和袁夫人告罪。
袁夫人和颜悦色地道:“傻孩子,我又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你何罪之有?”
蒋让也道:“乔太夫人要见谁,原本就是荣幸,谁还能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不成?”
袁三娘被他气了个倒仰:“表哥,这婚事八字还没一撇,人家还没答应嫁你呢,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蒋让没想到她竟一下子捅破了窗户纸,不由脸色通红,不安地看向瑟瑟,却见瑟瑟依旧是落落大方的模样,这才心下稍定,看向袁三娘,不悦道:“表妹慎言!”
袁三娘眼泪汪汪,猛地一跺脚,冲进了里间。很快,大哭声从里面传来,一时气氛尴尬之极。
袁夫人脸色都变了,示意蒋韵姐进去安慰袁三娘,强笑着对燕家人道:“三娘不懂事,还请诸位见谅。”
周老太君道:“孩子还小,一时情绪上来控制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趁机告辞:“多谢夫人招待,今日叨扰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袁夫人原本还想留饭,可袁三娘在里面哭成那样,这顿饭哪还能吃得下。她心中懊恼之极:早知袁三娘这么不顾场合,当时她硬要跟过来时,自己就该强硬地拒绝掉。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留客,站起来道:“我携小儿改日上门拜访。”这是对瑟瑟满意,有意提亲的意思了。
周老太君笑道:“夫人登门,自当扫榻以待。也是巧了,过些日子,这孩子的爹娘就该回来了,正好一并见一见。”她的口风,显然也很满意蒋家,只不过瑟瑟的婚事,毕竟还要她父母做主。
袁夫人会意:“正该到时一并拜访。”
*
马车疾驰,很快驶入安国公府的角门,在车马厅前停下。
萧思睿正要下车,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光芒一闪。他低头看去,就见一枚水晶兔子耳坠静静地躺在织花长绒地毯上,正是瑟瑟今日为了配水晶冠戴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遗失的?真是粗心大意。
他盯着兔子耳坠看了半晌,笑着摇摇头,弯腰捡起,想了想,收到了自己的荷包中,这才下了车,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归箭拎着食盒快步跟上,问道:“大人,这粽子怎么办?”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腕上的五色丝线上,耳边忽然响起她清甜的声音:“今天还得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艾草和菖蒲。”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指着食盒道:“今日午膳就吃这个。”
归箭一愣。
萧思睿皱眉:“怎么?”
归箭道:“这些粽子放了蜜枣、豆沙,几乎是甜的。”而这位,向来不喜欢甜食。
萧思睿道:“几乎?”
归箭道:“小娘子还要了两个白米粽。”
萧思睿道:“那便吃这两个。”
归箭应下,想起一事,忍不住道:“小娘子委实奇思妙想,也不知她是不是知道您不爱食甜,居然非说芸芳斋有咸粽子卖。这自古粽子都是甜味的,哪来的咸粽子?”
萧思睿脚步陡然顿住:“你说什么?”
归箭被他面上的神情吓住,一时不敢开口。
萧思睿闭了闭眼,藏于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记得清清楚楚,芸芳斋确实有咸粽子卖,只不过是在一年后推出的。
她,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粽子误我/(ㄒoㄒ)/~~然而,火腿粽子真好吃!
感谢以下小天使,挨个(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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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瑟瑟一行到家的时候,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大车,一个高瘦的管事正笑眯眯地指挥着几个人将车上的箱笼往家里搬。
瑟瑟看清那个管事,一下子从轿子里跳了下来,叫道:“焦叔!”
高瘦管事正是瑟瑟爹娘身边的大管事焦叔,听到动静,看向瑟瑟,不由眼睛一亮,笑着向她行了一礼道:“二娘子。”
瑟瑟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急急问道:“焦叔,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周老太君激动的声音插入:“是老二回来了吗?”
焦叔又给周老太君、范夫人、燕骏一一行过礼,这才答道:“是,大人回来了。”
瑟瑟问:“爹、娘,还有三哥都回来了?”
焦叔笑道:“是。”
瑟瑟欢喜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欢呼一声,飞也似地向里跑去。
周老太君摇头道:“这孩子,马上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话虽这样说,她的脚步也加快起来,恨不得立马见到离家许久的儿孙。
瑟瑟一口气就冲进了归雁堂,看见坐在交椅上侧身与伯父说话的儒雅男子,顿时热泪盈眶。
父亲!
父亲蓄了须,老了,瘦了,也晒黑了。从前俊美儒雅的燕家玉郎容色稍减,神采却越发飞扬。瑟瑟匆匆向伯父行了一礼,颤声叫道:“父亲。”
燕佪看过来,目中神色先是有几分陌生,随即便露出大大的笑容,喊道:“瑟瑟!”
瑟瑟飞奔过去,一下子扑入他怀中,眼泪滴湿了他的衣襟:“您终于回来了。”上一世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得知了父母兄长离世的噩耗,顿时将她整个世界都搅得支离破碎。这一世,感谢上苍,悲剧没有重演,父亲终于顺利回到了家。
燕佪搂着已经长大的女儿,见女儿埋在他怀中哭得伤心,心中也不好受,抬手,揉了揉瑟瑟的脑袋道:“傻妮子,父亲回家了,应该高兴才对,哭什么?”
瑟瑟泪痕未干,已露出笑意:“我是太开心了。”
边上有人“哼”了一声,少年酸溜溜的声音响起:“敢情妹妹只看得到父亲远道而回,别人都看不到了。”
瑟瑟站起身,看见了父亲身后浓眉大眼,负剑而立的少年,离家那年他才十五,身量未足,如今却长得比父亲都高了。她眉眼弯弯,含泪带笑地喊了声:“三哥!”
燕驰扭过头:“现在再喊,晚啦。”
瑟瑟“噗嗤”一笑,又喊了声:“三哥。”见燕驰还不理她,一叠声地喊道,“三哥三哥三哥……”声音轻快柔软,如三月的春风,沁人心脾。
燕驰顶不住了,走过来,用力抱了抱瑟瑟:“臭丫头,我给你带了好多梨瓜。还有你要的瓷器、茶……这么多,跑腿跑死我了。”
这些都是她上回写信时要他们捎的。
瑟瑟忍不住笑容更盛,殷勤地帮他捶背:“谢谢三哥,三哥辛苦啦。”
燕驰嫌弃:“算了,就你这小猫似的力气,拍灰都嫌轻。”
瑟瑟气呼呼地收了手,不识好人心!他一身钢筋铁骨,她还嫌捶得手疼呢。她四处看了看,问道:“娘呢?”
燕驰道:“娘由大嫂陪着回云鹘院安置行李了。”
瑟瑟一听就待不住了,飞也似地往外跑:“我去看看娘。”
燕驰见她急匆匆的模样,连忙叫道:“慢点,别摔着了。”话音未落,瑟瑟已经跑得人影都没有了。
云鹘院打破了往日的冷清,老榆树下,堆满了箱笼。几个力大的婆子正在把箱笼往屋里搬。
秋氏陪着一个云鬓雾鬟,雪肤玉颜的女子在檐下说话。听到瑟瑟跑进来的动静,女子美目流盼,看了过来。她肤色极白,眸色淡若琉璃,这样看过来时,便有一种格外清冷的意味。
瑟瑟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看着她喊道:“娘。”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瑟瑟的母亲萧夫人。
萧夫人见到她,眉尖微蹙:“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也不向你大嫂行礼。”
瑟瑟满腔兴奋顿时消失了一半。前世今生,她失去娘亲委实太久,差点忘了,娘亲是个多么重规矩的人,最不喜欢的便是她任性纵情的模样。为了讨得娘的欢心,当初小小的她,哪怕在祖母身边再随意,在萧夫人面前却一直规行矩步,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向秋氏行了一礼。
秋氏笑着打圆场道:“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二妹妹也是看到婶婶回来,太高兴了。”
萧夫人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对瑟瑟招了招手道:“过来,给娘看看。”
瑟瑟上前,萧夫人打量了她一番:“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
瑟瑟愣了愣,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摸了摸右耳,发现上面果然空空如也,竟不知是什么时候遗失的耳坠。
萧夫人见她茫然的模样,眉头再次皱起:“女儿家的贴身私物何等要紧,你怎么就这么不经心?若被心怀歹念的人捡到,你……”
“娘!”瑟瑟忽然就忍不住了,打断了她的话,“您别说了,全是我不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责怪我也于事无补。你们今天回来是开心的事,不要为我生气了好不好?”
萧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然而看到站在一边的秋氏,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婆母对女儿实在宠爱太过,才把她的性子纵得这般冒失莽撞,可这话她没法说出口,说了,便是对婆母不敬。罢了罢了,如今她已回来,还有一点时间,把女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就是。
晚上,一家人都聚在了周老太君的松鹤堂。晚膳后,周老太君打发瑟瑟去催茶水,向燕佪和萧夫人提起今日和蒋家的聚会。她对蒋家夫人和蒋让都很满意,提一提也让燕佪夫妇心里有个数。
燕佪向来不管这些事,倒是萧夫人微笑道:“这事不急。”
周老太君道:“瑟瑟今年都十六了。”女孩儿这个时候还没定亲,已经是迟了。
萧夫人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不慌不忙地道:“娘,您放心,我们瑟瑟可不愁嫁。”
瑟瑟端着茶进来,恰好听见萧夫人的那句话,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安。
周老太君也露出讶色。
萧夫人却不多说,只道:“过几日您便知道了。”
*
安国公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藏弓和归箭守在书房外,看着日头一点点西沉,直到斜月如钩,挂于中天,心头越来越沉重。整整五个时辰了,大人将自己关在里面,午膳和晚膳都没用,他们却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尤其是归箭想不通,不就是提了句“咸粽子”吗?大人这是闹什么脾气呢?
忽然,“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打开,萧思睿不知何时,换了件玄色道袍,出现在门口。藏弓和归箭忙迎上去,一个说:“大人,晚膳还热在灶上,我叫他们送上。”另一个问:“大人可要梳洗?”
萧思睿摆了摆手,两人都安静下来。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两人却都大气都不敢出。
萧思睿道:“我出去一趟。”
藏弓忙道:“小的这就去备车。”
萧思睿道:“不必。”见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不必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