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但是刘有德听完之后,脸色却猛地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好似钩子一般,阴测测地看着她,视线这么上下一扫,就像是要将她活活刺伤一般。
  萧瑾瑜不仅不怕他,还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凶什么凶,老娘的男人来了,完全没有在怕的好吗?
  你要杀我的话,先从我男人尸体上踏过去!
  萧瑾瑜顿时觉得自己有底气了,还握紧了齐衡的手,似乎想从他的身上吸取力量一般。
  齐衡一眼就看出了她这副外强中干的架势,不由得勾唇轻笑,终究没有说什么,而是拉着她的手离开了。
  “误会就好,否则我们都要去面见圣上,求个结果了。”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半是威胁半是嘲讽。
  等这夫妻二人携手离开了之后,刘有德没出宫,而是一转身又往寿康宫走去。
  “厂公。”那个大宫女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刘有德直接用力扇了一巴掌过去,把她打得晕头转向。
  第055章 当年旧怨
  萧瑾瑜被齐衡拉着手出了皇宫,整个人还处于恍惚的状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在上马车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齐衡一直在旁边扶着她,才没让她出丑,直到坐进了马车里,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状态。
  齐衡给她倒茶,她便接着喝,给她递果子,她也慢慢地吃,只不过双眼有些无神,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男人瞧着她这副比以往要乖无数的架势,脸上的笑意反而多了不少。
  他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进宫究竟遇上什么了?这么魂不守舍,还让刘有德亲自带人来追你。”
  “你怎么进宫来了?”萧瑾瑜回过神来。
  “来接你,要是之前我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话,直接就进去找你了。不过如今也得递牌子,我瞧你这么久还没出来,就有点不放心。”
  萧瑾瑜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道:“你递牌子进宫,结果就在宫门口绕一圈走了,也不见哪位主子?你是以什么借口进宫的?”
  皇宫可不是菜市场,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递牌子必定是要见人办事儿的。哪有齐衡这样谁都没见,只是进了宫门,然后拉着萧瑾瑜就出宫,也没见他派人去跟那位贵主子解释。
  “我如今递牌子进宫,自然不能以面圣当借口,皇上也不高兴见我。况且我是见你许久未归,最近多事之秋,我才临时起意要进宫接你,一打听正好六皇子出宫在宫外,我就与他一同进宫,说是送他回宫的,恰好在宫门口瞧见你了,便与你一同回来,当时你与寿康宫的宫人有争执,后面刘有德有又出现了,六皇子就没有上前,而是又去走东门了,不想撞上。”齐衡轻声解释道,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带着安慰的意思。
  萧瑾瑜点点头,直接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整个人靠了过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冷静下来之后,才将今天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
  “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到刘有德身上,但是他恰好替皇上送红玉绸过来。他一个东厂厂公,这种跑腿的小事儿何须用得着他,自有内务府办这差事,他却特地跑这一趟,外加他总给我一种不像太监的样子,所以我才多想了一层。结果后面寿康宫派人追我,他还亲自过来了,我就更加证明自己的猜想了。”
  齐衡认真听她说完,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难怪他要追你,宁错杀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定是他发现了太后脖子上的印记,怕你也瞧见了,所以才让人去追。结果你不仅没爽快地跟着回去,还一副不愿意回去的样子,就更加肯定了你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亲自追过来。”
  他冷静的分析了一遍,倒是把萧瑾瑜给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都瞪圆了,沉声道:“所以都是真的,他与太后——”
  她猛地扬高了声音,又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害怕隔墙有耳,才立刻噤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目光依然惊诧地紧盯着他,等待一个答案。
  齐衡不答反问:“你猜他是几岁当的太监?”
  萧瑾瑜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题岔到这里来,但是猜想着应该也是有用的,可惜她并不知道。
  对于望京局势这一块儿,萧荣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或许就是怕她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吧。
  “一般像他们这种太监,都应该是小时候就进宫净身的,四岁到八岁?”她歪着头反问。
  这时候男人一般是一个家的顶梁柱,若是家里撑不住,最先被卖的定是小姑娘,后来才轮到男孩子,而且这些送进宫的,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小的,好教。
  不然来个十七八岁的男人,已经明白什么是男人了,哪怕阉了,只怕对后宫里的贵主子们也不好。
  “不,他是二十三岁净身,原本是先皇身边的近卫,后来变成太监的。”齐衡摆了摆手。
  萧瑾瑜轻吸了一口气,皇上身边的近卫,未来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变成无根的太监,如果是犯了什么大错,那也应该被流放,甚至斩首,而不是用这样一个惩罚的方式,外面太侮辱人了。
  “他是自己净身的。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刚入宫成为皇后不久,有人翻出皇后在进宫前有老相好,而且进宫后还可能与人私通。被怀疑私通的那个人就是刘有德,先皇派人查,案头上还真的被摆上了证据。先皇震怒,要处置了当时的皇后,并且还是要秘密处死。”
  齐衡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萧瑾瑜愣了愣,料想当时必定是腥风血雨了,如果真有此事,不止当事人,连同太后娘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先皇最喜欢连坐,也最喜欢折腾世家,扁了不少个世家,当初的齐侯府也是莫名其妙以结党营私的名头,就给抄家了,要不是新皇大赦天下,又将几个有用的世家平反了,估摸着这会儿世家人才依然凋零,就是被先帝给折腾散架的。
  “不过他和太后如今还好好的活着,想必当时这个坎儿是过去了。他就是用自宫来解决此事的?”萧瑾瑜反应也很快。
  “对,你猜到了。当时那证据足以牵扯出一帮人,让他们万劫不复。但是刘有德非常果断地告知先皇,他不能人道,有那个玩意儿也是摆设。先皇自是不信的,让诸多美女环绕他身边,竟是真的不行。后来他请求先皇让他自宫,以表清白,反正有那玩意儿跟没有一样,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也不准备娶妻生子祸害别人了。先皇答应了他,并且被他的诚意打动,把证据封存了,没有因为此事迁怒旁人,皇后也好好的在后宫待着,一直变成现如今的太后。”
  齐衡点头,面上的神情却越发严肃,“但是当时调查证据的人,却遭了秧。刘有德自宫之后,自然不能再当近卫了,先皇便让他去了东厂。他武艺卓绝,又足智多谋,很快便爬上了厂公的位置,查到了大量世家官宦的秘闻。后来先皇开始削弱世家,刘有德便放出多种证据,其中被连坐的官员不胜枚举。那位当初被先皇任命去调查太后与刘有德关系的官员,一家五十三口,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一生还。听闻他刚得了嫡子,才过满月而已,是被刘有德当着那官员的面儿,活活摔死的。”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外加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娓娓道来的时候,竟像是在讲什么灵异故事一般,让萧瑾瑜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整个人都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个人也贴得更近了。
  齐衡伸手把她搂住,男人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都像是在一把巨大的伞一样,为她遮风挡雨。
  男人略高的温度传到她的身体上,让她稍微心安。
  “然后呢?那个官员还活着,为什么?刘有德就那么自信,不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继续问,或许是齐衡的叙述方式,又或许是这个故事太过瘆人,她竟然对接下来的发展很期待。
  “这个官员没死,但是腿被弄瘸了,空有一身抱负和才智,却永远不可能入仕。而且刘有德步步高升,没两年就帮助新皇登基,就是现在的陛下,从龙之功,所以他才能如此有恃无恐。要不是帝王权术,让皇上培植锦衣卫出来与东厂分庭抗礼,刘有德会更加张狂。”
  萧瑾瑜听到这里,心里就涌起几分不详的预感,果然一抬头就瞧见齐衡目光严肃地盯着她瞧,她虽然没问出口,但似乎他已经听到一般,道:“那个官员后来去了燕北,进了燕北王府,当了门客。他姓卓名然,还曾教过我两年权谋。是位好先生。”
  他的话音刚落,萧瑾瑜整个人就打起了哆嗦。
  她知道燕北王府经常收留家世不幸的人,比如陆家兄弟,比如齐衡。
  卓然来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像个乞丐一样,后来是王府出钱替他治好了,但是他成日坐着轮椅,而且浑浑噩噩,明明当时来王府的时候面容还很年轻,却已经满头白发。
  不用别人说,大家都知道他肯定有个非常凄苦的过去,但是却没人挖出来他的过去,估计只有燕北王清楚了。
  萧瑾瑜设想过很多种,但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这真实发生过的,来得更加鲜血淋漓。
  “卓爷的孩子真的是在他面前摔的?”她问。
  齐衡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卓爷能来望京,就是存着要复仇的心思。至于他的孩子还活着,刘有德是个心思歹毒的人,他留了后手。不过我与那个孩子有缘,救了他。”
  等萧瑾瑜再问他如何救的时候,他就不愿意说了。
  “你这一路上手都是冰冷的,既然害怕就别问那么多,等缓过来了,我一一讲给你听。”
  他捏了捏她的手,萧瑾瑜两只手都很冷,被他包裹在手心里的时候,略有些恍惚。
  她勾着唇笑了笑,主动抓住他的手来回搓了搓。
  “好啊,那你可得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免得让我一个人瞎想。况且刘有德这事儿你早知道,干嘛不告诉我,我还傻乎乎地进宫去见太后,早知道就该跟其他人一样,称病不去了。”她噘着嘴,面上有些不满。
  “刘有德不会动手的,太后是他的软肋,他在宫里动你,就等同于给皇上递把柄。到了,下车吧。”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撩起车帘准备下车。
  第056章 转送荔枝
  自从那日萧瑾瑜发现太后的异状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让她进宫的召唤了,显然太后已经被刘有德告知,不要再招她入宫了。
  萧瑾瑜乐得自在,因着上回齐衡所说的为他二哥撮合亲事这事儿,她还特地把武纯又请来几次。
  原本她以为齐衡肯定是瞎说的,毕竟齐二爷每天都是一片心如死灰的状态,虽说年纪也不算太大,不过或许是因为瞎了一只眼睛,不能进仕途,外加总有人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所以齐二爷每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越发对生活失去了兴致一般。
  可谁知,在武纯来的第三次,齐二爷竟是派人送来了一筐荔枝。
  这一筐子虽然不算多,可是却足够让萧瑾瑜惊诧的,要知道皇上赏下的荔枝早就吃完了,当时燕北王府送来的时候,萧瑾瑜挨个院子分了些,齐二爷可是让人给退回来的,因为他根本不吃。
  这时候送过来的荔枝,必定是齐二爷自己找人弄的,齐衡可没弄来。
  “竟然有荔枝,这应该是今年吃的最后一回了吧,季节都快过去了。”武纯瞧见新鲜的大荔枝,脸上带着几分喜意,显然她是喜欢吃的。
  萧瑾瑜轻咳了一声,立刻招呼她吃,武纯也十分上道,她只是剥了两个尝尝味道,就停了下来。
  “你吃啊,这一筐呢,不吃干看着啊。”
  “我吃点尝尝就行了,之前皇上也赏给我们府里了。这荔枝得来不容易,你还是留点给你家齐四爷吃吧,况且这一筐送到你这里来,是不是要你再送点给长辈们和二夫人的?”
  武纯来过几次之后,基本上对齐侯府的内部情况已经有了个大概了解,此刻直接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这一筐子理智得来肯定不易,分量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
  如今侯府的中馈是萧瑾瑜把持着,她肯定不好吃独食的,还是得派人打听打听,齐二爷送来的时候,有没有给别院也送。
  萧瑾瑜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脸上的笑意更甚。
  “果然是大姑娘了啊,你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爱吃独食,如今还没嫁人,就已经懂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了。”她明显的调侃道。
  她的话音刚落,武纯就冲着她啐了一口,直接翻白眼道:“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啊,明明是你要跟我抢,我只在你面前吃独食。再说经过武柔定亲这事儿,我娘成天愁眉苦脸的,直说她都连累了我的亲事,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家和万事兴,出嫁之后要好好权衡一大家子。可是她自己都没做到,还不忘教育我。”
  武纯说了几句之后,便长叹了一口气,显然武家内院如今过得不是很如意。
  因着退亲这事儿,武纯和武柔姐妹俩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武夫人成日后悔,早知道当初在燕北就定一家了,那样依靠武大人也可以把女婿调动进京里来,而不是一心想着回京找了,才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萧瑾瑜心里起了念头,立刻发问、
  “我能怎么想,我都跟我娘说,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陪着我爹娘,等他们去了,我就去庵堂里当姑子去也成,不一定非要嫁人。若是嫁个不好的,我宁愿七世单身!”武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荷包,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很抑郁。
  她自己不恨嫁,可是武夫人成天唉声叹气,武良成回府之后,也是在各个青年才俊的名单里翻找着,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家定亲。
  甚至府中的下人都因为两位姑娘的亲事,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整个府里气氛都十分紧张,让她自己都变得抑郁焦躁起来,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
  “不想这么多了,来吃荔枝。”萧瑾瑜挥挥手,将她从烦闷的状态之中拉出来,直接开始剥荔枝。
  武纯立刻皱眉,不满地道:“我之前不都说了,派人去问问,你吃完了,指不定又有人得闹呢。”
  萧瑾瑜嗤笑一声:“这荔枝又不是专门送给我吃的,他们凭什么闹,我也不过是个沾光的,有什么资格决定这些荔枝的去向啊?”
  武纯看了看她,眨了眨眼,完全就是一副被她脑糊涂的模样,道:“你这阴阳怪气的冲谁呢?怎么就沾光了?我可没得罪你啊,你让我来玩儿的,我乖得不行了,你可不能冲我发脾气。”
  武纯一听她这口吻,就头皮发麻,两人从小掐到大,她还真怕又不知道哪儿得罪萧瑾瑜了,立刻给她提前讨饶。
  要知道萧瑾瑜都出嫁了,她现在虽然还没定亲,但是这事儿说不准,等都成亲之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见几次,所以她可不想闹矛盾。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现在脾气可好了,不发火。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个沾光的,这荔枝不是送我的。”萧瑾瑜被她逗笑了,还说自己可乖了。
  “那是送谁的?送给你家齐四爷的?”武纯还是没动手,萧瑾瑜都只是个沾光的,那她这个外客就更得朝后站了,哪能没眼色的一直吃。
  “瞎说,他哪有这脸面,他二哥看见他烦。”萧瑾瑜动作麻利地剥了个荔枝,直接送到了武纯的嘴边,武纯想摇头拒绝,结果直接被她用力怼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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