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莫奕眉宇紧皱,低声说道:“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回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系统空间中听到的机械声中隐隐约约的杂音,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按理说闻宸将江元白营救出来的行为对游戏造成的影响不应当如此持久,除非……
  莫奕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开来,目光落在闻宸线条紧绷的下颌,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这件事放了过去,转移话题地问道:
  “对了,你刚才在看什么。”
  见到莫奕似乎不准备继续追究下去,闻宸似乎松了一口气,轻声回答道:
  “一幅画。”
  莫奕的好奇心被激起,他走到闻宸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张隐藏在柱子的阴影中的那副油画。
  厚重沉郁的深色画框中是一个苍白赤裸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深红色的天鹅绒中,柔软肉体起伏的阴影和鲜明的色彩对比冲击着视觉,长长的黑发如同一块撕碎的绸缎一般越过瘦削的肩膀,流淌在身下深红色的布料当中。
  她双眼紧闭,面目平静,看不出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莫奕微微蹙起眉头,缓缓地上前一步,伸手摸向画框后方——
  什么粗糙的质感硌着他的指腹,他用两根指头捻起画框后方的凸起的异物,然后稍稍用力。
  一张泛黄的纸条被莫奕从画框之后拽了出来,细细簌簌的尘土随之飘了出来。
  莫奕低头辨认着纸条上凌乱的手写体,低声将上面所写着的诗句读出了声:
  “一具无头尸体在解了渴的枕头上
  仿佛小河一般
  流出殷红而活跃的鲜血,让床单像牧场
  那么贪婪地痛饮一番。”
  莫奕一愣,凑近再次观察着那副油画,只见那女人苍白细长的脖颈上横着一条细细的血丝,更加有光泽的殷红贴着暗红的天鹅绒起伏的皱褶蔓延,鲜血和布料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几乎无法分辨出二者之间的界限。
  他低头再次读了一遍纸条上写着的那首小诗。
  莫奕蹙起眉头,他感觉自己对这几行诗句似乎有着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读到过。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混乱声响在远处响起。
  浅浅的哭泣声中参杂着不耐烦的争论,透过厚重的门板传到耳中——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莫奕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然后扭头看向闻宸,问道:
  “这个副本你还需要隐身吗?”
  按照之前闻宸告诉莫奕的信息,他的出现很有可能会导致副本难度系数增加,所以才会在第三个副本中以无形的形态跟在他身边,但是根据刚才闻宸透漏的情报来看,游戏对这个副本的运行监管不是非常严格,所以莫奕才会询问闻宸的想法。
  闻宸仍旧注视着墙上的油画,他迅速地看了一眼莫奕,回答道:
  “不需要。”
  莫奕点点头,正准备伸手拉开房间的门,就只听闻宸在自己的身后继续说道:
  “……我对婚礼这个主题挺感兴趣的。”
  莫奕:“……”
  副本中的婚礼?你确定?
  他无语地顿了顿,然后伸手拉开了房间的门。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中的装饰和房间里同样华美而奢侈,墙壁上漂亮的银质灯臂上亮着暗黄色的烛火,将宽敞的走廊照亮。
  那股莫奕醒来时问道的奇异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冰冷而甜腻地在幽闭的走廊中蔓延,令人不由得微微屏息。
  莫奕和闻宸一前一后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巨大的楼梯,通向灯火通明的一楼——莫奕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在二楼的某个房间中醒来的。
  在楼梯的尽头,一群人三三两两地站着。
  刚才传到莫奕耳中的剧烈争吵声已经停止了,只有一个年起的女孩仍旧站在角落处抹眼泪,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在这个死寂而豪华的宅子里听上去分外的诡异,在房间的另外一角还站着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女子,身上穿着不适合运动的长裙和高跟鞋,面色铁青,目光中充满了敌意。
  ——看来新人和资深者的磨合期已经结束了。
  站在靠近楼梯一侧的一个的资深者看到了站在楼梯顶端的莫奕,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地喊道:“快点快点!就等你们了。”
  他嘟嘟囔囔地咒骂了几声,然后在楼梯把手上按灭了烟头,那釉色深黑的表面瞬间留下了一个丑陋的半圆形痕迹。
  莫奕和闻宸走下楼梯,那个熟悉的机械女声响了起来:
  “您好,欢迎大家来到大型真人逃生游戏——stay alive。
  您唯一的任务是,在克劳斯宅存活九日。
  以下为给您的提示:
  那引的我的心如痴如醉的嘴唇,
  那胸中比阳光更强烈的春潮,
  全都夺去,还剩下什么?
  可怕啊,我的灵魂!
  只有那三色铅笔画的褪色素描,
  像我一样在孤独中逐渐消失。
  每天都被时间这不公正的老头,
  用又粗又硬的翅膀抹去痕迹……”
  莫奕一愣,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画框后找到的那首小诗是来自何处了——
  它和提示中的这首诗一样,都出自于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机械女声的话音刚刚落下,一旁高大雕花的窗外就亮起了荧蓝色的光芒。
  那几个新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了过去,脸上的神情越发苍白而绝望——眼下的每一幕画面和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他们,这里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整蛊节目,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们常识的范围。
  低低的啜泣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在奢靡肃穆的大厅中萦绕着,令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那个按灭烟头的资深者一脸不耐烦地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些新人就会哭丧。”
  他的声音大的足够所有人都听到。
  但是那低低的呜咽声依旧没有停止。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怯怯地从一旁的大理石门廊的阴影中走出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惶恐:
  “我……我从那个奇怪的声音开始讲话起,就没有再哭了……”
  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那现在又是谁在哭?
  那低低的啜泣声仿佛没有似乎停止的迹象,呜呜咽咽地在耳边回荡着,仿佛是从大厅深处阴森的回廊中传来,又仿佛近在耳边一般,令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那个资深者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他直起脊背,有些底气不足地大声说道:
  “……是谁在搞什么花样吗?这样根本不好笑!”
  另外一个看上去颇为沉稳的资深者站了出来,提高音量说道:“所有的玩家都站到大厅中央来好吗?”
  众人向着大厅的中央聚集,莫奕和闻宸也随着人流象征性地向前迈了两步,走到了人群当中来。
  莫奕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集中到楼梯前的众人,在心中默默地数了一下:不包括闻宸在内,这个副本一共有二十三个玩家。
  虽然这次的玩家数量很多,但是副本的时间非常长,而且新人却占了不小的比例——看来这次的副本难度并不算高。
  莫奕稍稍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子中的神情。
  现在所有的玩家都集中到了楼梯前的一小方空地中,面面相觑地站着,没有一个人掉队,也没有一个人脸上有泪痕,然而那诡异的哭声依旧在大厅中环绕着。
  那几个新人的脸都白了,刚才出声的那个女孩子微微打着哆嗦,六神无主地望着众人:
  “……到,到底怎么回事?”
  哭声戛然而止。
  现在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死寂,仿佛能听到无形的风声穿过阴郁的走廊。
  众人背后发凉,无言地注视着其他人同样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个人说话,氛围压抑至极,仿佛就连呼吸声都是一种负担。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尊敬的宾客们……”
  几个新人疯狂地尖叫起来:“啊啊啊——!!!”
  莫奕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没被一开始出声的声音吓到,倒是这几个新人刺耳的尖叫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上前几步,越过其他几个玩家的身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大厅的阴影中,仿佛整个人都融化于浓郁深黑的黑暗当中一般,他的身形瘦削的仿佛只是一道影子,一张惨白到毫无人色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人群,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其他几个资深者已经将那几个被吓的不轻的新人安扶了下来。
  大家都警惕地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大厅里的气氛紧绷而沉滞。
  那个瘦削的男人缓缓地上前几步,完整的身形终于在灯光下显现出来。
  他穿着一套深黑色的管家制服,无论是一丝不苟的领口还是从黑色的外套中露出来的袖口都是整洁的雪白,一道细细的金链在胸口处闪耀着,延伸进上衣的口袋当中。
  最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是他的脸,他的五官没有任何特色,仿佛能够融化进每一个人群当中,但是当这副面孔被单独拿出来之后,却给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就仿佛是注视着一张被打乱重组的拼图似的。
  他开口说话了——依旧是那那种阴冷如同彬彬有礼的腔调:
  “尊敬的宾客们,欢迎您来参加德·克劳斯先生与德·克劳斯女士的婚礼,我是克劳斯宅的管家,这几天将由我来接待诸位。”
  管家顿了顿,阴郁而空洞的黑眼睛缓缓地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诸位想必已经受到请柬了,请务必好好保存。”
  说毕,他从自己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样式古老的金色怀表,低头看了看,说道:
  “现在距离早上十点还有两分钟,午餐会在一半小时后送到诸位的房间中,如果需要什么可以摇铃呼唤女仆,晚上十点前诸位都可以在宅子内随意参观。
  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依旧沉默地注视着他,一个新人怯生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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