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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昭凡双唇抿成锋利的刃,眉目阴沉,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寸寸绷紧。
  “我想和你在一起。”严啸几乎一字一顿,说得非常艰难——昭凡的反应就像当头棒喝,他已经能够预见结局。
  可是即便如此,仍想要将满腔的眷念宣之于口。
  他费力地吞咽着唾沫,喉结频繁地滚动,“去年夏天,我,我到警院的第一个晚上……”
  昭凡胸口数次起伏,桃花眼中冷光乍现,好似令万千春色刹那间枯萎。
  但这一幅景象,却仍旧绝美。
  严啸站在凋零的春光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就对你一见钟情。”
  重拳迎面而来,拳风几乎是擦着脸颊劈过。他睁大双眼,心脏狂跳,身体右倾,堪堪躲过这一记突如其来的袭击,万般失落的同时,心中又泛起阵阵甜酸。
  昭凡的拳头还没有收回,僵硬地横在他脸侧。
  他怎能不知道,昭凡这是手下留情,这是不忍心真的伤害他。
  不久前,他将李司乔那个混账凑得睁不开眼,对鲁小川说“练过”,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一身的拳脚功夫用来对付旁人绰绰有余,但对上昭凡,是必输无疑。
  昭凡这一拳是迟疑的,根本没有下狠手,明明想要教训他的荒唐,却又舍不得让拳头落在他脸上。
  他抬眼,看向昭凡愤怒至极的眸。
  昭凡终于收回手,咬肌在脸颊上游动须臾,嗓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直白的怒气,“严啸,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好兄弟、朋友。你居然……”
  严啸惊愕地发现,昭凡眼中竟然渐渐泛起一些异于愤怒的情愫。
  失望?不甘?还有难过?
  昭凡在难过?
  而他,最见不得的就是昭凡难过。
  心突然抽痛起来,这份疼痛竟然盖过了被拒绝的苦楚。
  “昭凡……”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眼前的人,却又不敢真正碰触到。
  昭凡很轻地摇头,失望至极的模样,清亮的眸底像是罩上了一片黯淡的灰,“你居然像李司乔那样看我。”
  最后几个字,昭凡说得极轻,像是毫无力度一般,似乎力量都去了其他地方,比如泛白的指节,与暴起的青筋。
  严啸陷入短暂的空白,完全听不懂昭凡在说什么。而当他明白昭凡的意思时,麻意登时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我怎么会像李司乔那样看你?”
  “不是吗?”昭凡冷笑,抬起一只手,疲惫地撑住额头,后又放下,“我没想到你接近我,是想着那种事儿。”
  “我喜欢你!”严啸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明知此时应该给彼此时间,一切等冷静下来再说,但话语却像点燃的火星,不停向外迸溅,“我喜欢你,我当然不想只与你当兄弟!”
  “啧。”昭凡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红血丝,“你刚才说一见钟情。知道吗,李司乔以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然后他又说,看到我这张脸,就他妈想干我。”
  严啸脑中“嗡”一声响,耳边溅起风声,将昭凡的声音拉远。
  “什么一见钟情?狗屁一见钟情!”昭凡烦躁地捋着寸头,“我最他妈烦的,就是一见钟情!”
  严啸说不出话来,像是有一口血块堵在喉咙里。
  于他来讲,一见钟情寓意着万般美好,为了这份一见钟情,他发誓要成为更好的人。
  可对昭凡来说,一见钟情却鄙陋龌龊,直白地预示着占有、侵犯、没有感情的性。
  昭凡摆了摆手,半侧过身,“算了,跟你说不着这些。谢谢你今天帮我做的事。”
  严啸慌了,上前一步,险些又抓住昭凡的手腕,“你别走!”
  “我不是同性恋。”昭凡退开,语气比刚才平静,“我以为我们是交心的好友,我真的没想到,你心里不是这样想。”
  被那样失落的目光一扫,严啸引以为傲的自持、克制、冷静全都搅和成了一锅混乱的粥,他眼眶红了起来,话再也无法经过脑子,“凭什么你认为我们是好友,我们就必须当好友?我希望我们成为恋人,一起走往后的人生,为什么就不行?你为什么非要拿李司乔和我比较?我对你说过那些轻薄恶毒的话吗?我强迫过你吗?你为什么就不能……”
  接下去的话卡在咽喉中,天旋地转,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呐喊——严啸,停下来!给昭凡时间,不要逼迫他!
  他用力深呼吸,拼命将失控的情绪拉回原来的轨道。而那些奔涌的不甘就像无尽的火,恨不得将他心肝脾肺烧成灰烬。
  “你……”昭凡眼中阴晴不定,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惊骇。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凝视彼此,形容都很狼狈。
  “对不起。”许久,严啸先开了口,却词不达意,“抱歉,我不该朝你吼……我不是那个意思。”
  昭凡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就走,但也没有答话,像仍处在怔忪中。
  严啸提上一口气,语气变得温柔,“我刚才太冲动,即便是现在,我也没办法完整地表达我的想法。凡事与你有关,我,我就难以彻底冷静……但我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钟情于你,这不是假话,也不是陷阱。”
  昭凡的眼睫颤了颤,刚展开的手指再次握紧。
  严啸看到了,心中叹息,强自镇定,“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你无法接受我,甚至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这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计划好,是我太冲动,和你没关系。但是……”
  远处再次传来打铃声,但不少专业已经停课,学员们无需再被铃声束缚。
  严啸头一次发现,想要准确表达心中所想竟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他手心出了汗,眼中也一阵一阵地发热,瞳中的昭凡那么完美,他想要永远将对方留在自己眸底,“但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这份感情。你也许觉得我欺骗了你的友情,你生气、愤怒,我都理解。你不喜欢男人,甚至觉得恶心,我也理解。现在你心里可能和我一样混乱,那今晚呢?明天呢?还是不行的话,后天呢?你能不能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好好想一下?昭凡,我不是李司乔,我不是过去觊觎你的任何人。我想要爱你。人的一辈子很长,但经过和你相识的这一年,我已经明白,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没有别人。”
  ?
  昭凡没有回寝,一个人走到运动场,头脑放空地坐在双杠上,看着或踢球或跑步的人。
  夏天日头毒,下午还来运动场遭罪的人不多。
  日光那么明亮,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煮在胸膛里的那壶酒早就沸腾了,咕哝咕哝着,溅出大片酒星。
  胸口很烫,他长长吁了口气,感到烦躁难忍,想要将煮酒的火熄灭,有人却不停向炉子里添柴加碳,还时不时鼓一把风。
  炉火烧得更旺,酒也涨得更旺。
  加碳鼓风的是严啸,即便只能看清背影,他也知道。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喜欢你。
  ——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
  严啸的话一句一句在脑中浮现,抹不掉也赶不走,每掠过一次,酒就飞溅出一缕滚烫的星沫。
  他抓紧了双杠,目光如炬。
  因为生了张挑不出缺陷的脸,他被许多人告白过,男男女女,鲜少间断,但被自己的哥们儿告白,这却是头一次。
  自以为能当一辈子好兄弟的人,突然说“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刚才在小树林,他气到极点,也怒到极点,恨严啸的轻薄,亦恨严啸毁了这段他珍视的友谊,可挥出的拳头却落了空。那一刻,他浑身发麻。
  因为他比严啸更清楚,自己若是真想动手,这一拳一定会打在严啸脸上。
  严啸根本躲不过。
  身体及时阻止了被激怒的大脑,那一拳悬在空中,简直比打在棉花上更难以消气。
  时间像停滞了,却比往日奔流得更快。
  他在双杠上坐得浑身乏力,跳下来时太阳竟然已经西沉。
  暑气在消退,运动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还是理不清那些乱麻一样的思绪,严啸依旧在脑中说着“我爱你”。他有些受不了了,冲至跑道上,一圈一圈地狂奔。
  直至精疲力竭,直至浑身湿透,直至夜色取代了日暮。
  他躺在球场上,任由汗水流淌,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天空。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落在他眼底里的只有紫红色的流光溢彩。
  他很茫然,在终于不再喘息后,自言自语地低喃:“为什么啊——”
  第50章
  警院南门外的清吧,据说是整个肃城最安全的酒吧,没人敢在那儿闹事,地痞流氓根本不敢靠近,有时吧台上甚至伏有互相抄作业的中学生。
  如今正逢中小学的期末考试季,即便是最不思进取的中学生也回家好生复习去了,坐在吧台边的是两名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大学生。
  调酒师将新调好的酒放在二人面前,又去电脑前追看小说去了。最近“蜂归”文学网男频出了位爆红的新作者“颜笑”,他吃了几个中学生的“安利”,刚开始看时不屑一顾,光想着挑刺找茬,后来越看越喜欢,天天上班摸鱼,到现在已经看了两百多万字。
  他很烦坐在吧台小声聊天的那两人,其中一人一看就是失恋了,不停要这酒那酒,简直耽误他追小说。另一人将那失恋的唤作“笑哥”,他想,笑哥你大爷,“笑神”才配被叫做“哥”!
  他决定了,如果那失恋的一会儿又要酒,他就搬一箱啤酒过去,爱喝喝,不喝滚。
  “啸哥,你别太消沉。”沈寻穿着整洁的衬衣,左手在严啸后肩上拍了拍,“换个思路想,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其实不是坏事。”
  严啸晃着酒杯,眯眼凝视杯中那蓝幽幽的液体,长长叹了口气。
  “你能预料到昭凡会拒绝吧?”沈寻说。
  严啸缓慢点头,“我知道他会拒绝,不拒绝才怪。”
  “那你……”
  “但是真到了被拒绝的时候,才体会得到心里有多难受。他为什么就只能和我当哥们儿啊?”
  沈寻继续拍着严啸的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是没有被情爱束缚过的人,活得潇洒自在,至今为止兄弟情谊远排在情情爱爱之前,对严啸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于是也说不出真正能安慰对方的话。
  酒杯又空了,严啸让调酒师再来两杯。
  调酒师正看得入迷,闻言“啪”一声摔了鼠标,满面阴鸷地站起来,从吧台里绕出,费力地搬来一打外国啤酒,放在严啸面前。
  “三十块一瓶。”调酒师说,“别再叫我。”
  他本以为这失恋的要暴走,已经做好了打电话叫警院哥们儿来迎战的准备,没想到人家只是懒散地看了看啤酒,就摆摆手说:“知道了。”
  看来果然没有人敢在警院外惹事。他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心想这回终于可以不受打搅地看小说了。
  严啸开了一瓶啤酒,和沈寻碰了碰,刚喝一口就说:“度数太低,根本喝不醉。”
  “酒精乱智,你不就是在不清醒的时候对昭凡说了那些话?现在还想继续不清醒?”沈寻也灌了一口,这外国啤酒喝起来是甜的,跟果酒差不多,度数确实低,“喝不醉也好,我来是和你一起想办法,不是陪你买醉。”
  严啸仰头就将一瓶啤酒喝去大半,厚实的瓶底“锵”一声撞在桌面,“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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