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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蓝蒲左思右想觉得杨妡真是亏,正感叹着,冷不防发现街对面有个穿着佛头青夹棉袍子的年青男人,眼巴巴地盯着铺子这边,好像在等什么人。
  铺子里有好几个年轻姑娘与妇人,没准就有他的妻子在,蓝蒲便没往心里去。
  张大娘结了账,又将秋声斋的地址说给伙计听,约定好正午前将布匹送到,便出了门去买棉花。
  因为今年夏天雨水多,棉花吐絮不好,价格比往年贵了些,张大娘可着份量买了二十斤,也照样吩咐了伙计送货。
  从棉花铺子出来,张大娘道:“既然来一趟,顺便往菜市把这几天的菜买了,回头还得请了奶奶示下,把过年的东西也置办起来。”
  三人便又往菜市走。
  大冬天没什么新鲜菜,最多就是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白菜跟青头萝卜,菜农怕冻了菜,筐子上面严严实实盖了层棉絮。
  然后零星有几把韭菜跟香菜,都贵得离谱,一小撮菜差不多要一百文。
  再就是各样干制的豆角、茄子、南瓜、黄花菜以及蘑菇等物。
  张大娘约莫着买了几样菜,看安平与蓝蒲手里都满满当当地,最后又要了小半扇肋排,用粗麻绳提着往回走,边走边叹气,“临近年关菜又贵了,前两天白菜是三文一颗,今天就四文了,还有这点韭菜和香菜,比肉都贵,要不是添个汤头用得着,真舍不得买。就两三天嚼用的东西花了四百文,照这个样儿,过年没个十两八两的下不来。”
  安平扫一眼蓝蒲,话里有话地说:“合家上下十好几口子等吃等喝,大哥俸禄再多也经不起这么些人花费。”
  蓝蒲笑着应道:“是啊,府里这么拮据,偏还有那些不明不白的人赖着打秋风。”
  安平怒道:“你说谁?”
  蓝蒲笑意盈盈地说:“谁心虚就是说谁。”
  安平还要反驳,张大娘没好气地道:“都少说两句,这是在大街上,多少人看着呢,爷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还不是蓝蒲……”安平嘟哝着,忽觉膝头一酸,两腿发麻,身子不由自主向旁边倒去,膝头刚刚蹭着地面,一双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当心!”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宁夏独有的口音。
  安平微愣,抬眸望去,对上一张清俊的男子面孔。
  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肤色白净,眉似远山鼻若悬胆,深邃的眼眸里,满满当当全是她错愕的面容。
  目光相对的瞬间,男子目中闪过不容错识的惊艳。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一个男人眼里瞧见自己,而且还是个陌生的男人。
  脸骤然热起来,心也跳得厉害。
  “你没事吧,摔着没有?”男子关切地问。
  “我没事,多谢公子相助。”安平连忙稳住身子,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豆角还好说,是用麻绳捆起来的,可包蘑菇的纸破了,蘑菇散了一地。
  安平正为难,男子已取出帕子铺子地上,极快地将蘑菇包起来递给她,“不知姑娘府上远不远,只能权且如此。”
  “不太远,”安平慌乱地回答,“多谢公子,可这手帕……”
  “一张帕子不算什么,姑娘扔了便是。”男子温雅一笑,抱拳朝安平一揖,又对着蓝蒲与张大娘揖了揖,再不多话扬长而去。
  蓝蒲瞧得清楚,男子正是先前在布匹铺子对面等着的那人。
  倒真是巧。
  张大娘盯着男子的背影看了两眼,回过头问安平:“好端端地,怎么就摔了?”
  “我哪儿知道?”安平拍打着裙子上的浮土,瞧瞧左右,地面非常平整,并无坑洼之处。
  心里也有些纳罕,可思及男子温文尔雅的气度,只觉得手里布包热得烫手,几乎都要拿不住。
  一边往回走,脑海里却始终回荡着男子低沉关切的声音,“你没事吧,摔着没有?”
  看那人打扮,穿一件佛头青缎面夹棉袍子,腰间束着靛蓝布带,上面挂着宝蓝色锦缎荷包还有柄象牙骨折扇。
  应该是个读书人,否则怎可能那般地儒雅斯文?
  而且,能穿得起缎面衣裳,家境肯定不错。
  安平从没接触过读书人,以前在村里,街坊邻居都是下地干活的农民,后来在镇远关,接触的都是上战场打仗的军士。
  到了京都,眼前能见到的三个男人也都是天天练习拳脚的武夫。
  这还是安平第一次见到戏台上唱过的那种俊俏小生。
  只不知他住在何处,若得有机会该把帕子还了才是。上好的细棉布帕子,哪能说扔就扔了,再说,没准他还用来擦过汗拭过嘴……
  安平恍恍惚惚地回到秋声斋,恍恍惚惚地将东西放到厨房,回了西跨院后掩上门,用了皂角仔仔细细地将那张灰色棉帕洗得干干净净,搭在了椅子背上。
  而蓝蒲则一五一十地跟杨妡提起采买的事儿,“……张大娘很节俭,东西都是精打细算了买,可又不是那种抠抠索索舍不得花钱的人,买的布匹和菜蔬都挺实惠,就是她毕竟上了岁数,我看她提着一颗白菜和半扇肋排就觉得吃力。”
  又提起跟安平的争执,“……分明是挤兑我们几个,可姑娘嫁过来吃的住的样样不比先前,已经够委屈了……”
  杨妡止住她,又将青菱与红莲一道叫来,问道:“你们也觉得我嫁给爷是受了委屈?”
  青菱沉默不语。
  红莲觑着杨妡脸色,又瞧瞧噘着嘴的蓝蒲,鼓足勇气“嗯”了一声。
  杨妡板起脸,郑重道:“我没觉得委屈,你们以后也不要说这话,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尽早说出来,或者放了你们自由身,或者仍把你们送回杨府。”
  “奶奶,”红莲红了眼圈分辩道,“如果只是吃住也就罢了,可凭什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外人和个奴才家里的小丫头敢对奶奶无礼?早起时,那个平姑娘要跟着张大娘出门,我说要先请奶奶的示下才行,她张嘴就挤兑我。腊梅也在旁边帮腔,说平姑娘以前就常出门的。”
  杨妡抚额,片刻道:“我会吩咐泰阿,往后不管是谁出门都要拿了对牌才行,至于别的,等出了正月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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