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沈怀康气得一双眼胀得通红,以后,沈府还有何脸面在京中立足?气急败坏道,“娘啊,您真是糊涂。”
☆、第015章 二房除名
沈未远神情呆滞木讷好似还未回过神,薛氏看得心疼不已,上前轻轻整理他散乱的发髻,罗氏起身劝沈怀康别冲动有话慢慢说,沈怀康拍掉她的手,拂袖而去……
大院中来了许多人,御史台的三位御史,刑部刘侍郎,还有沈家族人,沈怀康知晓不是追究的时候,喊来旁边的小厮凑到耳边叮嘱两句,见小厮走了才拂了拂略显褶皱的正襟,扬起笑脸迎上前……
“沈侯爷克死异乡皇上心中过意不去有心将侯爵赐于膝下长子,不成想是这番光景,为何不见沈府太夫人?”说话的是刘侍郎,沈未远与他儿子起争执,本是小事,奈何刘青正逢说亲,看中了翰林院张侍读院士家大小姐,双方就等着交换庚帖了,闹出这种事,张家哪还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刘夫人为这事闹腾得厉害骂他堂堂四品大员被一个死了爹的孩子欺负,刘府也不安宁,早朝沈未远状告无中生有陷害他,刘侍郎还以为他想先发制人,没想他竟不是二房的孩子,皇上感念沈怀渊之死,沈未远老实熬个几年,还有袭爵的机会,现下……刘侍郎讥讽一笑,袭爵,白日做梦!
沈怀庆躬身作揖,“太夫人身子骨不舒服,好些日子不见好,还请大人不要见谅。”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刑部和御史台,摆明了不给沈府脸面了,又转向旁边沈家族人,态度更恭顺,“三叔公怎么来了?”
三叔公是族中老人了,叫老祖宗都不为过,三叔公不喜作威作福之人,便让大家都叫他一声三叔公,听沈怀庆问起他,极为不满的哼了声。
刘侍郎不予理会旁边之人,冷笑道,“沈侯爷尸骨未寒,沈未远撇下母亲幼弟幼妹置之不管,妄想混淆二房血脉夺侯爵更是狼心狗肺,闻沈府太夫人掌家多年规矩严格,礼数周全,一切竟只是表象……”
他的一番话叫三叔公白了脸,他收到消息有人冒充他将沈未远从二房名下挪到大房,今日来便是看个究竟,真是如此,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沈怀渊?仍维持着一丝镇定,“刘大人不可妄断,还请等王氏翻过族谱再下定论不迟……”
沈家添了人皆由他之手写进族谱,偶尔不得空也会请他下边儿子代劳,不过次数少之又少。当初沈未远过继给二房是经他之手,这次分明有猫腻,他想揪出看看谁胆大包天。
“有什么好翻的?过继乃我沈府家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王氏声音高昂,在一群人簇拥下缓缓而来,神色庄严肃穆,不自主会让人敬畏。
沈怀庆下意识低下了头,反应过来,忙上前扶着王氏右手,暗中用力,示意她回屋去。
“太夫人心虚了,真是沈未远德行有亏,不守孝又想要二房爵位?真是打的好算盘。”刘侍郎不是沈府的人,为官多年哪会畏惧一个老妇?沉声道,“看来这事也无需浪费时间,等着懿旨吧……”
话完,刘侍郎就带着御史台的人走了,沈家族人与王氏皆愣在当场,不明所。
沈怀庆反应过来,已不见了刘侍郎人影,手指着还未回神的王氏说不出话来。
王氏不以为意,吩咐左右之人“刘大人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以后刘家的帖子一律回绝了……”
薛氏小声称是,沈怀庆摇头扼腕,懿旨而非圣旨已然说明沈府身份将一落千丈,现在的沈府,唯一还有身份的便是王氏身上的诰命了……
三叔公与刘侍郎说话的谦卑不同,对王氏毫不客气道,“带我去祠堂,我倒想瞧瞧谁背着我干这种损阴德的事……”
王氏点了点头,笑得谄媚,“三叔公别生气,这事啊还要多谢您,未远本就是大房长子,过继给怀渊后我一直愧对怀庆,好在一切又回到正轨了……”
“糊涂,过继是儿戏吗,高兴就过继不高兴就还回来?”三叔公褶皱的脸再次拉长,满脸怒色。
王氏脸上依旧挂着笑,却不太怎么好看了,摆手冷声道,“三叔公要去就去,我身子不舒服先回了……”
看清族谱上的字迹,三叔公气得身子发抖,他后边几人自然也认出来字迹来自何人了,不是别人,正是三叔公二儿子,“逆子,逆子,损阴德啊……”
玲珑回梧桐院禀告的时候沈月浅正在看周氏的嫁妆单子,比起上辈子看到的,真是翻了好几倍不止,光是明目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你说三叔公在祠堂骂人?”想来也是,三叔公为人刚正不阿,在族中说话分量重,被儿子坑了回,无异于晚节不保,如何能消气?
“给我带点昨日周府送来的荔枝,我们去二门……”
三叔公骂累了,回去时被人左右搀扶着,瞅着眼前站着位小丫头,一时没认出来,等沈月浅上前给她磕头他才想起来,“你是晨曦?”
“是。”晨曦,沈月浅的字。
三叔公拍了拍左右手,兀自上前扶起沈月浅,又叹了口气,“作孽啊,你娘可还好?”
算算日子,周氏也快生了,生个儿子还好若是个女儿,三叔公忍不住又骂了那个逆子一通,断人香火,将来到了地下,如何有脸见沈怀渊?
“我娘生了弟弟,刚满月。”沈月浅声音清脆,听得三叔公怔住,“你娘生了弟弟?”
沈月浅咧嘴,笑得跟月牙似的,“嗯,二门的婆子说您来了我还以为看错了人,我娘生了弟弟还没上族谱,不知三叔公今日可有空,将我弟弟的名字上了族谱可好?”
三叔公脸上总算从进沈府大门后有了丝笑,顺着花白的胡须,直点头,“有空,有空,不知晨曦弟弟叫什么?”
“沈未洛,我外祖父取的,字晨阳小名小七,我这叫人将小七抱来……”沈月浅转身吩咐玲珑去云锦院知会知会周氏,自己领着三叔公去了祠堂。
旁边沈怀庆盯着她的目光能将她盯个窟窿来。
沈月浅回以一笑,眼神清明透彻,沈怀庆移开眼,若有所思……
周氏听玲珑说完,激动不已,叫鲁妈妈抱着小七去前边,自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三叔公办事快,一炷香的时间便将事情办好了,沈月浅心里石头落了地,抱着小七将三叔公送到门口,将一篮子荔枝递给三叔公身边的人,笑道“劳烦三叔公,待小七大了,我领着他给您磕头。”
三叔公瞥着一篮子红通通的荔枝,嘴角带笑,“好,好,晨阳有你这个姐姐,前途大着呢……”
上了马车,三叔公嘴里还念念有词,拿起篮子里的一颗荔枝,难掩笑意,“沈府,总算还有个明白的,去族长家,我有事和族长说。”
马车拐入大道看不见了,沈月浅才转身,盯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沈怀庆,“三叔,我脸上可是有什么?”
沈怀庆尴尬扯了扯嘴角,视线一转,看向她怀里拿纱衣盖着的小七,“小七可像二哥?”
刚他存着心事,也没仔细看孩子的眉眼。
沈月浅不冷不热地回道,“爹爹的孩子自是长得像爹爹,三叔可还有事,出来一阵子了,娘还在家等着,就不与三叔闲聊了。”说完,抱着小七径直越过他走了,徒留背后意味不明的视线。
远远的看见她们,周氏就迎了过来,“累不累?”心疼不已的擦着沈月浅额头的汗,嗔怪道,“小七给鲁妈妈抱着便是,这么长的路可别累出个好歹来。”
沈月浅心中一暖,顺势将小七递给周氏,“不累,以后,小七的名字在我下边,娘放心吧。”
周氏欣欣然点头,“快进屋,桂妈妈做了好些你爱吃的小吃等着呢。”
“娘,我有件事与您说……”
周氏以为说的是桂妈妈,桂妈妈是二爷奶娘,桂圆也伺候二爷多年,她不信桂妈妈也该信二爷为人,腾出只手拉着沈月浅,眼眶有些湿“回屋慢慢说,娘听着。”
沈月浅言简意赅将沈未远已到大房名下的事说了,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周氏,生怕她心里难受,周氏沈未远当自己的孩子养大,猛地听说这种事难免想不开。
谁知,周氏竟只是叹息了一声,便再无其他。
“娘不觉得难受?”
周氏心情复杂,她把沈未远当成自己的孩子何尝不是存着私心,她对沈未远好,他便会对阿浅好,将来阿浅成亲后,不用害怕娘家没兄弟帮衬,这番话如何对一个孩子说,
“他本就是大房的孩子,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娘,你大伯母才难受,回去了也好。”
大房的心思她一早就知道,刚开始恨大房,有了女儿她不得不对沈未远好,现下有了儿子,不必再受那些气了,顺了顺女儿的头发,“阿浅好好对小七知道吗?”
小七才是她将来的靠山。
沈月浅明白了周氏的意思,不由得眼眶通红,原来,周氏并非没有恨意,这么多年,为了她,忍辱负重地对沈未远好望着他帮衬她,上辈子,周氏如何知道养了只白眼狼?情不自禁扑到周氏怀里,嚎啕大哭……
“爷,事情办妥了,沈家族人正商量给沈府分家,别拖累了二房,再有,刘二少爷到处败坏张家小姐名声,您看?”躬身站在门前,等着屋内人示意。
半晌,才听到若有若无的四个字,“与我何干?”
文贵汗颜,心想张家一事若非您存心作梗,张刘两府已是亲家,何须闹成这样子?
☆、第016章 气急攻心
文贵心里诽谤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又在门口徘徊许久,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迟疑地将云锦院传来哭声之事说了……
语声还未落下,门晃的声被人大力拉开,露出男子清冷肃杀的五官来,剑眉微蹙,桃花眼里满是阴翳之色,微抿的嘴角愈发使得一张脸凝重而寡淡,身形玉立,傲然直挺,文贵缩了缩脖子,不等对方视线落在他头上便语速极快地交代……
许久,没有动静,文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身子僵直得发麻。
“知道了。”待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落下,以及伴着门重新阖上的声响,文贵才敢抬头,暗想,主子这两日脾性又大了。
瞅了瞅日头,抬手拍了拍脸,这才慢悠悠继续回去盯梢。
屋子里,文博文坐在檀香木桌前,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他乃武将,本就不喜舞文弄墨,顺手扔了手里的笔,目光转到窗前摆放的一盆花前,目光暗沉深邃。
皇后的懿旨来得快,当然,与刘侍郎断章取义分不开关系,难得今日,周氏和沈月浅带着小七去临安堂给太夫人请安,碰着宫里太监也在,太监的话已到了尾声,沈月浅只听到最后一句,“沈太夫人治家散漫,有辱皇后重任,故收回诰命。”
皇上掌管朝堂,内宅之事多为皇后打理,沈月浅嘲讽地抽了抽嘴角,沈怀渊得了爵位,王氏与有荣焉,以孝威逼沈怀渊入宫给她请封诰命,要知道,周氏都未主动说起过这事,皇上器重沈怀渊,当即允了,朝服下来的时候,王氏在临安堂大摆筵席,恨不得请京中夫人们都来看看,为此,很是得意了些时日。
现下,太监一番话可谓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尤其还由皇后出面,那皇上态度也可见一斑。
沈月浅不动声色地跪下,待太监走后才给轻拽了下玲珑衣袖,后者会意,小心翼翼退下,追上太监脚步,“公公还请留步。”
太监并非皇后跟前的红人,加之又是做这档子事,料定了拿不到赏钱,故而玲珑叫了两声他才顿足回望,尖声细柔道,“可有事?”
玲珑微微躬身以示敬重,从衣袖兜里拿出一袋银子,态度不过分热络也不疏离,恰到好处的客气,“劳烦公公来一趟,太夫人年事已高突闻变故没转过弯来还请公公不要计较,这是我家小姐给公公打酒喝的,还请不要嫌弃……”说着,将钱袋子递上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太监最会看人颜色的,他到临安堂的时候,沈府小姐们也在,而眼前丫鬟口中的小姐定然不是他所见的那几位被他吓得脸色惨白的几位,不由得想起余光中多出的一抹素白色身影,心下有了计较,这才笑意盈盈收下,掂了掂,分量不轻,暗道,沈府还真是藏着妙人,这等事打赏钱,被太夫人发现了,日子怕不好过。
“替洒家谢谢你家主子了。”
“公公客气了。”玲珑将人送到垂花厅才折身回去,正逢遇着前边说户部洪家来人了,洪府大管家和洪夫人身边的奶娘,玲珑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一件事来,赶忙往梧桐院跑去……
王氏最引以为傲的爵位因沈怀渊一死没了音信,她身上的诰命也被收回,如何承受得住,太监面前她争着口气不让阉人笑话,人一走,再是熬不住了,身子直挺挺的往地上软去。
周氏旁边的明月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按着她人中,力道大,王氏鼻下乌青一片,不过人倒是醒过来了。
可听沈月浅的话后她宁肯晕死过去算了,只听沈月浅委屈的压着眼角,楚楚可怜道,“祖母,我知道您不喜小七,生产那日见小七完好无损气晕了,洗三和满月也没参加,可小七昨日上族谱,今日过来给您请安,纵然不喜,也犯不着给小七难堪,祖母,您好好看看小七,眉眼像极了爹爹……”
她一哭,旁边的周氏不知想起什么也低下头去,这还不算,明琴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跪在地上求饶,“太夫人,您不能过河拆桥啊,虽奴婢没做到您叮嘱的事让二夫人平安生下了孩子,可您不能毒害奴婢啊……”
王氏胸口犯疼,偏明月手指还按在她人中,想晕也晕不过去,气得双腿抽筋,止不住趴在地上哆嗦。
玲珑领着奶娘进门,论起来,洪夫人奶娘和太夫人差不多大,洪夫人感念她伺候了多年,如今,在洪府给她备了间屋子养老,若非大事,很少会让她来走动。
瞅着院子里的情形,玲珑局促不安搅着手里锦帕,不知如何是好,为难道,“程妈妈,眼下的情形只怕小姐没空与你说话了,洪夫人的一番好意奴婢会悉数转达,这就送你出去了。”
玲珑神色忐忑,看在程妈妈眼底可不就是二房受欺负不敢乱说还要维护沈府名声的模样?程妈妈这次来其实还为着一件事,沈家大少爷的事外边传得沸沸扬扬,周氏与沈月浅守孝出去不便外出,夫人这才差她来一趟打探情况。
别看洪家不过是户部侍郎官职,在京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洪擎天却是手握实权,深得皇上信任,加之,洪夫人娘家乃一品大员,比起京中没落的世家贵胄不知高了多少,这次,洪素雅入太子府做侧妃更是给洪家挣足的脸面,洪家有顾忌的人,可在如今一无爵位二无身的沈府面前,还是能帮衬二房的。
程妈妈将她的进退维谷看在眼底,扫了眼乱糟糟的院子,沈月浅扶着周氏站在边上,面上凄凄然,而沈太夫人旁边的薛氏和罗氏则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样子,程妈妈非但没听玲珑的话,反而迈着步子走到了周氏和沈月浅跟前,矮了矮身子,态度恭顺,“二夫人,三小姐,我家夫人甚是满意您为我家小姐花的心血,特意差老奴前来感谢二位,不知可方便?”
周氏苍白着脸,好似还未回过神来,旁边沈月浅插过话,嗓音微哑,像哭过了,“让程妈妈见笑了,娘,我们抱着小七回去吧等那日祖母心情好的时候再来。”从容的扶起程妈妈,挽着周氏手臂往外走,未再看地上的月琴和周氏一眼。
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程妈妈,王氏自然是见过的,还是在于家宴会上,那时候洪家小姐刚被赐封为太子侧妃,当日跟在余氏身边的便是这位老妈妈。
闻言,便要起身,而明月力道大,有意压着她,王氏怒极地推开她身子,碎骂道,“滚。”
经她一推,明月摔在了地上,不觉得疼而是下意识的跪下求饶,求饶的声音与旁边的明琴不相上下。
程妈妈余光斜了眼,冷哼了声,却未顿足,跟在周氏身后走了。
回到洪府向余氏回话时,再难抑制心中不忿,将沈太夫人日和故作姿态给二房难堪说了,完了,朝洪夫人道,“夫人,沈二夫人今时要照顾姐儿哥儿,日子只怕难,命苦啊,想当初与沈侯爷伉俪情深竟落到这样的境地。”
于氏不似程妈妈,她想的更多,二房真要好欺负周氏怎会平安生下孩子,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待下午得知沈太夫人身上的诰命没了,于氏若有所思,对还未从沈府中消气的程妈妈道,“当日见着沈小姐便觉得她性子讨喜,说雅姐儿前途大好,没几日皇上为太子册封侧妃一事便落到了雅姐儿头上,她啊,哪是泛泛之辈,待会你回趟于家,与太夫人说说,我娘心里清楚怎么做。”
果真,没过几日,沈府太夫人所作所为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虎毒不食子,太夫人竟然要断了儿子唯一的香火,比食子更可恨……传到宫里,好事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向当日宣懿旨的宫人打听,对沈太夫人行径可恨的同时,又对那位端庄孝顺,蕙质兰心的沈三小姐好奇起来……
皇后听说这件事后也蹙了蹙眉,趁皇上下朝便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