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魔幻

  虽然当初，在知道了金兰义父被朋友坑了之后。
  什么反应的人都有。
  有的人义愤填膺，为金兰义父感到不值。
  有的人却在说风凉话。
  表示金兰义父活该，是冤大头。
  但还是好人多。
  心地善良的人多。
  支持金兰义父，觉得这是一个可靠的人多。
  于是，当金兰义父家摆酒席时，很多人都来了。
  金兰义父本来只摆了几桌，后来发现，根本就不够。
  来的人太多了。
  开始是十个人的桌子，安排进去了12个人。
  后来变成了14个人。
  椅子不够，就只能用凳子。
  后来，凳子都没了。
  只能站着吃了。
  我被分配到了在门口登记的任务。
  就是接收客人的红包，然后登记姓名和金额。
  一个小时后。
  一个崭新的本子，被我写满了。
  虽然我数学不是太好，我也没一笔一笔的加。
  但我想，已经收了十几万的彩礼了。
  甚至有人只是放下了钱，连名字都不写就走了。
  他们有的说，金兰义父是个好人，他现在大喜的日子，我们自然要来祝贺。
  有的说，之前我们家办喜事的时候，金兰义母送过礼，现在到了我们还礼的时候了。
  有的还说，之前我做生意的时候，也受过金兰义父的照顾和帮助。
  当初他生意出事时，我没有能力帮忙，但现在，要是还不表示一点心意的话。
  我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
  我只能去找金兰的义父，紧急再拿一个新的本子。
  看着这挤满了人的饭店。
  金兰义父显得有些感慨。
  “我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做生意做的真的很失败，但现在看到这一幕，我觉得，我这辈子还是挺成功的。夫妻恩爱，儿子孝顺，还收了一个如此贴心的干女儿，今天又有了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好女婿，然后来了这么多的朋友，我已经知足了！”
  饭店的人太多，实在是太拥挤。
  好在饭店老板及时赶到。
  这老板虽然与金兰义父素不相识，但也很佩服金兰义父的仁义厚道。
  所以临时让服务员把饭店前面的小广场给收拾了出来，在露天又摆了十几桌。
  这才将将把宾客都给安置好了。
  酒席开始。
  一对新人，金兰和于同力出来敬酒。
  这些宾客们看到于同力，自然也都是一惊。
  但等金兰义父讲了金兰的身世，与自己的相识，于同力的背景和事迹后，全场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大家都感动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真是一家子好人啊！
  于是于同力的脸不再丑了。
  他脸上的那些烧伤的疤痕，不再让人觉得可怖。
  反而，都变成了对其人品的一种宣告。
  每个人都真心实意地竖起了大拇指，赞一声：“好样的！”
  每个人都发在肺腑的说一句：“祝你们幸福！”
  ……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宾主尽欢。
  其乐融融。
  忽然，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真真正正的不速之客。
  当这个人进来时，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愣住了。
  喝酒的忘记了举杯。
  吃菜的忘记了动筷。
  大家仿佛都被点穴了一般，都石化在了当场。
  没有人想到，此时此刻，这个人会出现。
  他怎么能出现？
  怎么敢出现？
  有什么脸出现？
  这个人是谁？
  很多人都认识，正是金兰义父的那个朋友。
  那个受了金兰义父很大的恩惠，天天哭着喊着要报恩。
  结果却在关键时刻捅了金兰义父一刀的那个朋友。
  可以说，金兰义父家的磨难，都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
  他居然出现了。
  他姓金，因为长得不高，所以有个外号，叫金矬子。
  金矬子像是没有看到众人的震惊一样。
  一进门，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啊。你说今天我大哥这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当兄弟的怎么能迟到呢？真是太失礼了啊，我自罚三杯！”
  说着，金矬子来到了金兰义父所在的那个主桌上。
  也不用别人招呼。
  自己给自己倒了三杯酒。
  然后连喝三杯！
  喝完之后，把嘴一抹，从身上干净利落地拿出了一个红包。
  径直走到了金兰、于同力夫妇的面前。
  “侄女，侄女婿，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仁义！仗义！我是你们的叔叔，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道喜的，祝你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说着，把红包递了过去。
  他很狡猾。
  金兰认识他。
  所以他把红包递给了于同力。
  全场还是一片寂静。
  大家都像是看电影一样，看着那个口沫横飞，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金矬子。
  都觉得这事情太魔幻了。
  同时又觉得，无比地敬佩这个金矬子。
  真是个人才啊。
  脸皮太厚了啊！
  还是这人已经失忆了？
  甚至像是科幻小说一样，时光倒流了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居然可以如此坦然？
  如此若无其事？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像他从来没有亏欠过人，没有害过人一样？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来了。
  还以一副金兰义父老友的身份。
  还有脸说是金兰的叔叔。
  难道真像是有一句话说的那样，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同力并不认识这个金矬子。
  但他敏锐地从身边人的反应中，读出了事情的不寻常。
  于是就没有接。
  金矬子也不多说什么。
  直接把红包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又端起了一杯酒，来到了金兰义父的面前，举起了杯子：“大哥，兄弟今天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哥你也真是的，家里面嫁女儿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和兄弟说一声？我还是听人说的，这才紧赶慢赶来了，好在没有错过。什么也不说了，咱们兄弟之间之前有感情，有矛盾，有误会，但今天是孩子大喜的日子，咱什么都不讲了。不管怎么说，你是我大哥，我什么都认了，千错万错，都是小弟我一个人的错，我不辩解，咱一笑泯恩仇，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了啊！”
  说着，金矬子仰头，一饮而尽。
  全场继续鸦雀无声。
  都在细细品味金矬子的话。
  不得不感慨，说话真是一门艺术啊！
  这个金矬子之前干了那么多对不起人的事。
  居然被他轻描淡写地用“有感情，有矛盾，有误会”这九个字，给概括完了。
  要是不明真相的人听着，还以为之前两人都有错呢。
  然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承认错误。
  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还表示不辩解。
  看似认错，但显得他好像多么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深明大义一样。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金兰义父。
  等着看他是什么反应。
  这杯酒是喝还是不喝？
  于情于理，都不该喝。
  他被金矬子害得几乎家破人亡。
  现在公司没了，钱财都没了。
  是你金矬子几个字就能糊弄过去的么？
  是你金矬子一句不痛不痒的原谅，就可以浑水摸鱼的么？
  当然不是！
  但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作为主人的金兰义父，还得照顾宾客的情绪。
  还得照顾现场的气氛。
  似乎真的不方便当众和这个金矬子翻脸。
  加上金矬子如此的放低姿态。
  点头哈腰的样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好像金兰义父再不给他好脸色，就显得金兰义父很不近人情一样。
  或许这就是金矬子要达到的效果。
  故意当众道歉，制造一个让金兰义父不好翻脸的场合。
  就真的被他蒙混过关了呢。
  ……
  果然，金兰的义父愣在了现场。
  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是一个厚道人。
  厚道人遇到小人，容易吃亏。
  好人遇到坏人，容易吃亏。
  不是因为厚道人蠢，不是因为好人傻。
  而是因为他们有原则，有底线。
  做不到没脸没皮，毫无下限。
  我也在这桌上。
  我左边是金兰和于同力的位置，但他们还在外面敬酒，没有回来。
  所以位置是空着的。
  我的右边，就是金兰那个干弟弟的位置。
  他叫朝晖，刚刚上大学，是一个很热情，很开朗的男孩。
  这几天和我混的也很熟悉了。
  总是一口一个“欢喜姐”喊着。
  此时我看到朝晖正满眼喷火地看着那个金矬子。
  目光中全是愤怒和仇恨。
  显然是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暴打一顿，才能出气，才能解恨。
  朝晖当然恨金矬子了。
  家里生意出事的时候，他已经上高中了。
  高中生的年纪，在大人眼中，是孩子。
  但是在高中生自己的眼中，那已经是大人了。
  对家里面发生的事情，朝晖当然都清楚。
  家里面被逼债时的窘境，他也是历历在目。
  现在看到了这个罪魁祸首出现了，他当然想要报仇雪恨了。
  只是朝晖毕竟是一个有家教的孩子，现在当着这么多的宾客，父母也都在场没有表示。
  所以他也就是只能攥拳发狠，却不能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我看到朝晖，心中有了主意。
  我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朝晖。
  小声说：“想不想打这个王八蛋一顿？”
  朝晖深以为然地点头。
  只是又摇摇头：“可我不能动手啊，我爸妈在这呢。”
  我笑了小声说：“就是你爸妈在这，他们不好动手，所以才需要你这个当儿子的动手呢。他们要顾忌很多，但你不用啊，你在他们眼中还是孩子，做事不用承担责任。你就放心大胆地给我上，狠狠打他的脸，我想你父母顶多说你几句，但心里面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欢喜姐，你没骗我？”朝晖显得很意动。
  “当然没骗你，你去吧，真出事了，欢喜姐替你兜着！”我道。
  “好！只要能出气，就是被我爸妈骂一顿，打一顿，也没关系！”
  说着朝晖站了起来。
  此时，那个金矬子还在端着空酒杯，看着金兰义父，在那期待呢。
  见金兰义父还没有喝酒的意思。
  于是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大哥，我懂了，您是觉得我这一杯的诚意不够啊，那好，我再来一杯！之前的事情都是兄弟年轻，都是兄弟不对，大哥您大人有大量，一向宽宏大度，我想不会和兄弟我计较吧？”
  他端起了酒杯。
  做势要喝。
  正在这时，朝晖大踏步走了过去。
  朝晖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生，但身材已经很高了。
  比这个金矬子足足高出了一头多。
  于是他居高临下。
  用手掐着酒杯，就那么硬生生地灌了下去。
  “那么爱喝酒，你就喝个痛快吧！”
  朝晖的动作力道很大。
  金矬子完全无法抵挡。
  于是不但被灌了一嘴。
  甚至连鼻子里，都被倒满了酒。
  呛得得十分难受。
  “啊！”
  “啊！”
  嘴里面怪叫了好几声。
  呛得直咳嗽。
  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朝晖的这一个举动，顿时改变了现场的气氛。
  现场的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金矬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
  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憋的，或者是害羞的，恼怒的。
  他的脸红了。
  但他此时当然不能翻脸。
  于是就给自己找台阶说：“朝晖你这孩子，怎么和叔叔这么没大没小的？开这种玩笑。”
  金矬子想给自己台阶下。
  朝晖却不想给他这个台阶下。
  朝晖冷笑一声：“姓金的，你给我住嘴！谁是你侄子？你是谁叔叔？你就是一个王八蛋！我们家被你坑的这么惨，你还有脸来上门？你给我滚出去！如果不是今天是我姐和姐夫的大喜日子，我不好动手，我早打死你了你信么？”
  金矬子的脸更红了。
  “朝晖，别胡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
  还在给自己解释呢。
  可朝晖完全不为所动。
  他往金矬子的脸上啐了一口：“呸！你给我闭嘴！我是小，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我知道，当初你做生意遇到麻烦，是我爸帮的你！然后你来找我爸合伙做生意，让我家的钱都投了进去，但你拿钱跑了！你跑了逍遥自在，你知道把我家害的有多惨么？你害的我家的公司没了，房子没了，天天被人追债，家里面的玻璃被砸了，门口泼上了红油漆，我连学校都不敢去，就是担心半路上有人劫道！还有我金兰姐，为了帮家里面还债，被那些人逼着去做骗人的勾当！这些都是被你害的！结果你现在居然有脸上门来求原谅？喊我爸大哥？你简直太无耻了！告诉你，原谅你！不可能！除非你去死！但是你在死之前，把我家被骗的那些钱都还回来！”
  说到愤恨之处，想起自己家当年的遭遇。
  朝晖的眼中都有泪光了。
  朝晖的话掷地有声。
  已经有人在给朝晖的话鼓掌喝彩了。
  金矬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
  像是开了大染坊。
  他本想蒙混过关的，本想打个哈哈就把事情给敷衍过去。
  但现在朝晖把事情讲到了当场。
  他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朝晖的指责，金矬子无法回答。
  于是只能又看向了金兰义父：“大哥，你看看朝晖这孩子说的，太生分了，把我这个当叔叔说的也太不是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是有矛盾，但也不至于这样撕破脸是不是？”
  这人好大的脸。
  居然指望这时候，金兰义父帮他说话。
  居然希望，金兰义父出来制止朝晖的质问。
  但金兰义父只是一个好人。不是一个滥好人。
  更不是一个糊涂蛋。
  他看了朝晖一眼，又看向了金矬子。
  终于在他进门之后，第一次开了口。
  “之前我一直觉得朝晖是个孩子，没长大，但现在，听了他的话，我很欣慰，我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他说的很有道理，老金，我们就不要演戏了，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孰是孰非，自有公道。今天是我女儿的好日子，我不想发生什么冲突，请你自己离开吧，给大家都留一些体面，我就不送了。”
  这就是逐客了。
  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明显，就是你给我滚。
  思想有多远。
  你就给我滚多远！
  见金兰义父表明了态度。
  现场的人也纷纷鼓噪起来。
  他们都不齿金矬子的为人。
  之前还担心金兰义父被忽悠了。
  此时见金兰义父态度坚决，于是便纷纷出声：“说得好！”
  “这就是一个白眼狼！”
  “滚出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八蛋，谁给你的脸！”
  “我看是又来骗钱了。”
  “出去，再不出去放狗了！”
  “我听说这小子炒楼炒赔了，钱都打水漂了，活该啊！”
  金矬子处在舆论之中。
  享受了一把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待遇。
  成了众矢之的。
  他就是脸皮再厚，再不要脸。
  此时也有些挂不住了。
  在那抓耳挠腮，手足无措。
  但还是不想走。
  他眼巴巴地又看向了金兰的义母。
  “嫂子，你帮我劝劝大哥，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说没就没了？”
  金兰义母不冷不热地说：“别喊我嫂子，高攀不起。”
  金矬子又看向了周围的人。
  想找一个可以帮他说话的人。
  但没有一个。
  所有人都在鄙视他。
  都在让他滚。
  但这人也真是一个狠人。
  他扑通一声。
  直接跪在了地上。
  开始用手狂打自己的耳光。
  “大哥，嫂子！我错了！”
  “我不对，是我不是人！”
  “我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听人的蛊惑炒楼挣钱，于是我就跟着去炒楼了！”
  “我把钱都拿走了！”
  “当时我想的是，炒楼发财了，我一定会把钱还给大哥，还多分，就当大哥你入股了。”
  “但都赔了啊！”
  “今天我就是来道歉了，求大哥你原谅我吧！”
  “以后我还和大哥你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当你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