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这齐菠菜不乐意了，她道：“妈，林五军又不是肖家人，凭啥吃肖家的麦乳精？”
  秦香菊皱眉：“这是二房换来的东西，小鱼儿是他姐夫，一一是他亲姐姐，他吃姐姐姐夫的东西还要凭啥？”
  林依依道：“娘，不用了，就这一小碗的麦乳精，给小瑞吃都不够的。宇哥后天要去上班了，我这不是还有稿费吗？我用稿费给小五买一罐麦乳精就是了，托宇哥带回来。”
  这气氛一阵尴尬。
  稿费是林依依私有的，跟肖宇都不沾边，齐菠菜说林五弟不是肖家人，不能吃肖家的麦乳精，现在林依依说，她用自己的稿费买，这不仅仅是打齐菠菜的脸，还有打肖家脸的意思。但是偏偏，她语气温柔，声音柔柔弱弱的，谁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肖宇：“……”昨儿的气还没消，“回头我去上班了，问问同事有没有麦乳精的票。”
  林依依：“谢谢宇哥。”
  肖宇：“既然娘说了，这些用肉换来的东西归我们，那你拿去吧，下午如果肚子饿了，可以吃。”
  林依依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听宇哥的。”
  齐菠菜酸溜溜道：“二叔有关系，给我们小瑞也带一罐麦乳精呗。”
  肖宇：“带，不过麦乳精的票需要用东西换，大嫂用什么跟人家换，得先和我吱个声，我换票的时候可以跟人家说。”肖宇语气说的一本正经，听不出是认真的还是讽刺的。
  齐菠菜一脸便色：“这还要用东西换啊？”
  肖宇问的实诚：“大嫂为什么会以为人家会白给？”
  齐菠菜：“……”她没有认为人家会白给，她觉得这换东西不是肖宇的事情吗？不过，“二弟，你们用什么换？帮我们也一起换下呗。”
  肖宇：“用我媳妇的稿费换。”
  齐菠菜：“……”就算脸皮再厚，当着大家的面，她也说不出让林依依用稿费给她儿子换麦乳精的票啊。
  秦香菊：“好了。”一脸难看的警告齐菠菜，“有什么样的本事做什么样的事情，别看着鸟会飞你就想上天。”秦香菊知道，二儿子这是生气了，让她意外的是，林依依刚才的那些话，听着和和气气，但句句却不透气。按照一般的情况，肖宇换个麦乳精票给侄子也没什么，但是前面齐菠菜把话说死了，说什么林五弟不是肖家的人，凭什么吃肖家的麦乳精。现在林依依拿自己的稿费换，肖宇如果拿自己的东西给齐菠菜换，那他们小家就出问题了。
  秦香菊怎么看不出中间的门道，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二儿子会站在林依依这边，且站的那么果断，不给齐菠菜一点面子。事实上，二儿子这做法也没有错，大嫂和媳妇之间，是个男人都站自己的媳妇的，但是秦香菊却有些不得劲，觉得儿子不是自己的了。
  “林一一，林一一在这里吗？”外面传来声音。
  林依依一愣，谁找她啊？她把林五弟给肖宇，自己跑了出去：“在。”看到邮递员，她一阵高兴，是投稿有消息了吗？
  邮递员：“林一一，你的邮件。”
  林依依接过一看，竟然是市里报社的信件，她道：“同志，你是怎么送到这里的？”她没有留这里的地址啊。
  邮递员道：“我去了上林生产大队，那边的人说你嫁到这边肖大强家了，我就给送到这边了。肖大强家我熟悉，以前时不时的有包裹。”是肖宇寄来的包裹。
  林依依：“谢谢同志。”
  这是，肖家人也出来了。
  肖宇问：“投稿的信件？”这是他的猜想。
  林依依点点头：“嗯，我10来天前给大市的出版社寄了稿件，一直没有消息，没有想到现在来了。”
  肖宇：“是那个抓人贩子的警察故事？”
  林依依有些诧异：“你看过啊？写的怎么样？”
  肖宇：“看过，故事很吸引人，但是有些地方不够细致。”
  林依依一想，抓着肖宇的手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这个公安在，我细节地方可以问你啊。”
  肖宇看着她兴奋的抓着自己的手，眼神柔和道：“好。”
  肖奶奶：“一一啊，这是稿费又来了？”
  林依依：“哎，是外面市里出版社寄来的，应该是稿件入取了，不过也有可能是退回来的稿件，我先看一下。”
  梁氏突然出声：“二嫂真厉害，连市里出版社都知道。”
  林依依一愣，笑着解释：“我也是不知道的，之前买了三报一刊，从上面看到了出版社的地址。”
  梁氏道：“那也是二嫂厉害，认得字，像我，就是那个什么三报一刊放在我面前，我都不认识字。”
  林依依也不是真正15岁的小女孩，虽然不知道梁氏的意图，但是谁都喜欢听好话，她顺着道：“你想识字的话，我可以教你。”
  梁氏眼睛一亮，随即暗淡：“我脑子笨，记不住。”
  林依依道：“一个字多记几天就记住了，别的可以记不住，但是自己的名字、三弟的名字，总要记住的，以后你们生了娃，娃的名字也要认识的。”
  梁氏有些蠢蠢欲动：“那我跟着二嫂学了？”
  肖宾出声：“可以学，我也念过几年书，你记不住了可以问我。”肖家孩子都上过学的，老大肖武、老三肖宾、还有唯一的女娃肖玲，但是吧，除了肖宇之外，其他的孩子不爱上学，小学还没毕业就不去了，都读到三四年级，不过认识字数数数字也是够了。
  梁氏：“那太好了。”
  林依依：“我可以把三报一刊给三弟，三弟也可以照着三报一刊教梁姐姐，当娘的多学一点东西，以后可以教孩子。”
  梁氏和肖宾没有不同意的。
  齐菠菜瘪瘪嘴。
  肖大强：“一一这里有三报一刊？”
  林依依第一次听到公爹主动问她话，她有些惊讶，倒是肖宇道：“爹想看报纸。”
  林依依赶忙道：“我去拿来给爹。”
  三报一刊在她嫁妆柜的抽屉里，林依依拿出来给肖大强。三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新华日报，红旗杂志。
  肖大强接了，有些欣喜，他也是读过书的，认识字，那会儿是民国了，他还专门去当过报童卖过报纸，不过时间隔的长了，那是遥远的记忆了。肖大强摸着三报一刊，又对肖宇道：“你来给我念。”
  肖宇：“好。”
  于是，肖家的院子里，大家听着肖宇念三报一刊，林五弟、肖瑞和肖珠在玩林依依做的那个布球，林依依拆开了信件。
  信是出版社寄来的，很厚的一叠，里面的内容大致分为以下几点：
  一、编辑自我介绍，一个叫吕鸣的男同志。
  二、稿费，两个稿件他们都收了，但是稿费不同，对于林依依这样的新人，是看稿件定稿费的，民国爱情小说的稿费是千字一块钱，黑白之间的侦探小说是千字两块钱。吕鸣表示，只有等林依依有点火候了，才能凭名气定稿费。不过，吕鸣又道，在他们出版社，除了稿费之外，还有抽成，也就是出版书籍的抽成。民国爱情小说不出版，直接以连载的形式登在杂志上，黑白之间出版，不过第一个故事只有三万字，还不能出版，暂时也是在杂志上连载，先看响应程度，再决定出版数量。
  三、稿费汇款单。5000字的民国爱情小说有5块钱，三万字的黑白之间有60块钱。
  林依依看着数量，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这赚钱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不过，就算出版社赚钱，报社她也不会放弃，跟出版社的赚钱不同，报社她发表的是积极向上的内容、歌颂的是祖国，这对自己的名声是有好处的，尤其到了66年，之后，向她这种积极向上的名气，非常的讨好。
  林依依把汇款单放到抽屉里，然后拿出三块钱去找秦香菊了：“娘，这是三块钱，两块是这个月的家用，一块是我小弟的口粮费。”
  秦香菊：“哎，那娘就不客气了。”秦香菊收这个钱倒不是她贪这个钱，在她看来，林依依的稿费以后留下来也是在他们小家的，就算资助给娘家弟弟一些，她也可以理解，只要不是搬空了婆家就好。而林依依存下来的钱，以后不都是给她孙子孙女的吗？所以她收这个钱，也是为了堵住家里其他人的嘴巴。再者，林依依不上工、不收拾家里，给两块钱的家用，也是情理之中的。
  林依依道：“这是应该给娘的，我不如三弟妹他们会上工挣工分，也就这点心意了。”
  齐菠菜道：“可惜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林依依道：“可不是，所以大家都在家里，工也不用上。”
  肖宇：“等困难期过去，年景回过来了，一一不需要给家用，可以用钱买工分。”
  林依依一愣：“这可以吗？”
  秦香菊道：“这的确可以，满工分每个月要给三块钱，一个月给你300个工分，等到用工分换粮食的时候，你可有的吃了，10个工分换一斤粮食呢。不过你用钱买的工分到了年底不能换钱，只能换粮食，我们自己上工挣的工分到了年底，不仅有粮食，还有钱可以分。”
  林依依：“那挺好的，我就买满工分，女同志就是上工，也挣不了满工分吧？”
  秦香菊道：“少。”
  林依依：“工钱换钱是怎么换的？”
  秦香菊：“10工分五分钱。像老大和老三、还有你爹，就是满工分的，你爷爷每天能拿四五个工分，我、你大嫂和三弟妹也有六七个，咱们家一天有50个工分，也就是挣5斤粮食和2毛5的钱，一个月150斤粮食、7块5的钱。”听起来少，但是年景好的时候，一年到头有七八十快了，这可是一笔大钱了。所以说，这个时候的人，病都生不起。
  林依依想着秦香菊的话，再想想自己的稿费，难怪到了66年，稿费会被取消，她一个月挣的稿费，堪比肖家人一年劳动的收入了。不，是几天挣的稿费。所以说，稿费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法权，也是有些出处的。
  所以，她得在66年之前，拼命的写稿费挣钱。
  梁氏：“二嫂，你这次稿子也挣钱了吗？”
  林依依道：“嗯，挣了。你们聊，我去写稿子了。”
  林依依回到房间，县城报社的稿子昨天才寄出，在收到回信之前，她就不写了。以后县城报社一个月写一次，重点要放在出版社上。出版社两篇稿子，黑白之间可能会出版，所以黑白之间以后每次寄稿件的时候，最好一个故事一个故事的寄。
  林依依拿出纸笔，继续写黑白之间的小故事，寻找人贩子的警察篇。院子外，肖宇还在念三报一刊，房间里，林依依拿着钢笔，一边仔细的琢磨细节，一边慢慢写着。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下午，肖家人在午睡，院子门口响起了林大军的声音：“大姐。”
  接着是林三军和林四军：“姐……”
  林依依出去，看到林大军、林三军、林四军都背着背篓，背篓沉沉的：“快进来。”
  肖宇的房间不小，但是三兄弟背着背篓进来，房间一下子就显得拥挤了。“你们三人今天都进县城了？”林依依问。
  林大军道：“本来我和三军去的，但是四军说他没有去过县城，他也能背东西，所以我们就一起去了。”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姐，你看看是什么？”
  林依依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打开了油纸包，她一愣，油纸包里是两根油条：“这是给我的？”
  林大军：“给你和小弟的。”
  林依依的确是很震撼的，林家的白眼狼弟弟竟然给她买了油条，这是条要下雨娘要嫁了。不过她很端的住：“大军，你们真是长大了，懂得关心姐姐和弟弟了，你们真好，姐姐……姐姐好感动。”
  林大军也有些脸红：“这……这没几个钱。”
  林四军：“一根油条五分钱呢，但是咱们用虾肉干换的。”
  林依依好奇：“怎么换的？”
  林四军道：“咱们用两斤虾肉干换了10跟油条。”
  林大军：“今天林医生先带我们去了药房，我们在药房换了10斤的虾肉干，换来25斤的粮食。接着林医生又带我们去了钢铁厂职工院，换的是个大叔，直接收了20斤的虾肉干，给了50斤的粮食，剩下的15斤林医生让我们去换别的，我们用两斤虾肉干换了10跟油条，用3斤虾肉干换了3斤富强粉，用4斤虾肉干换了4双布鞋，剩下的6斤虾肉干我们带回来了。”
  林四军：“鞋子是跟一个老太太换的，姐，还有你的鞋子呢，就是不知道大小，小弟的没有换，他那么小，用虾肉干换小鞋子可不划算了。”
  林大军又拿出一双布鞋：“姐，你快试试呗。”
  林依依愣了好一会儿，心情有些复杂，但她还是坐到床边试了鞋子。鞋子微大，但是能穿。说实话，现在粮食比鞋子贵，一斤虾肉干换一双鞋子，对方倒是占了便宜了。但做鞋子也是很费心思的，林家爹娘死了，大家都没有鞋子穿。其实就算他们活着的时候，大家也没有鞋子穿，穿的都是草鞋，所以也难怪林家弟弟们想换鞋子。
  林四军见林依依穿上了，忙问：“姐，怎么样？喜欢吗？舒服吗？大小合适吗？”
  林依依在地上走了几步：“舒服，有点空余，明年还能穿。”
  闻言，三个弟弟都笑了。
  林依依看着他们，一个10岁、一个12岁、一个13岁，并不是不懂感恩，也许是在原剧中，没有人教过他们感恩。
  林依依穿新鞋，不拖了。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三块奶糖：“给，藏着慢慢吃。”
  三兄弟接了糖：“谢谢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