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果然是你——”辰王妃一听,立刻就又暴怒起来,才要发作,宋楚兮就已经话锋一转,再度从容不迫的说道:“不过皇帝陛下,臣女并非无故行凶的,当时我的马车刚好从街上经过,迎面那辆那车冲过来,撞倒了很多人,我的随从唯恐两车相撞,会有损伤,不得已才强迫那辆马车停下来了,并且从马蹄之下救了一稚童。”
她说着,就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哭的胸口起伏不定的辰王妃,继续道:“如果真如这位王妃所言,对面马车上的是位郡主,那么当时真实的情况就是那位郡主下车之后,就要强抢一个孩子身上的物件,并且扬言要剁了我的丫头还有那孩子的手。臣女承认自己那时候是被气着了,一时意气,做的有些过分,可是那位所谓的郡主上来就喊打喊杀,臣女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不想被人给剁了手,所以就只能予以还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强抢物件,我辰王府什么宝贝没有,雪儿根本就不会做那样的事,分明就是你这丫头信口雌黄。你想要就这么撇清了开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辰王妃怒声说道:“天子脚下,你居然敢对我辰王府的郡主下这样的狠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妃娘娘,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当时只是迫于无奈,而且我也的确不知道那是你辰王府的马车。”宋楚兮冷静说道,却是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简直一派胡言,你还装糊涂?那马车上明明有辰王府的标识!”辰王妃大声道。
宋楚兮拧眉,仍是不愠不火,“可是我就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哪里分得清你是周王府还是陈王府?什么标识?我没看见啊!”
“你——你强词夺理!”辰王妃没想到她在皇帝面前也这样大胆,嘴巴上又辩不过她,便就一撩裙摆,又给皇帝跪了下去,义正词严道:“父皇,这个小贱人简直太猖狂了,雪儿可是您的亲孙女,断没有被人这样轻贱糟蹋的道理!那丫头没了一只手,您叫她以后怎么活?父皇,您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小贱人,您可要替雪丫头做主啊!”
辰王妃的一个响头叩在地上。
皇帝的眉头已经皱的死紧。
“辰王妃是吗?”宋楚兮一直维持不变的礼貌表情突然就消失无踪,她忽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辰王妃,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什么贱人?谁是贱人?本来那位郡主当街仗势欺人,我还当她是被什么魇着了,如果是堂堂皇室贵女,又怎会背弃陛下的教导,如此残暴的欺辱他人,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得了辰王妃这个母妃的言传身教。辰王妃,在你开口之前,最好是先弄弄清楚,我南塘宋氏,虽是北狄皇室的臣属,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现在你区区一个妇道人家,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叫嚣辱骂?这到底是何居心?”
当初朝廷之所以能不费一兵一卒顺利收服南塘,宋氏和端木氏功不可没,所以这些年来,朝廷方面对两家一直礼让有加,这也就间接导致了,朝廷在处理和两大世家相关的问题上分外敏感的现状。
这其中弯子,辰王妃一个妇道人家自是绕不过来的,但是宋楚兮的心思清明,又字字犀利,全部正中点子上。
皇帝的脸色,一瞬间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辰王妃却尤不自觉,只就大声叱道:“你还敢说?你伤了我的女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给雪儿偿命!”
因为宋楚兮一再挑衅,被人追捧成了习惯的辰王妃早就被激怒。
这会儿忍无可忍,也全然忘了是在御前,她提着裙子爬起来,扬手就一巴掌往宋楚兮脸上掴去。
宋楚兮自然不会犯皇帝的忌讳,在御前和她动手,但也断然没有受她一巴掌的道理,只不动声色的稍稍一个侧身,辰王妃扑了个空,身子收势不住,踉跄着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那桌上一套彩釉茶碗碎裂在地。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辰王妃被这碎裂声一刺激,这次后知后觉,猛地记起自己这是在皇帝的御书房。
辰王妃一个激灵。
案后的皇帝已经忍无可忍的怒然拍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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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本王饶不得她!
辰王妃猛地一抖,随后就腿软跪了下去,嗫嚅道:“父皇——”
宋楚兮面不改色,也跟着屈膝跪于皇帝的御案之前。
这位成武帝,是出了名的严厉君主,他的帝王权威,更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辰王妃自知闯祸,心里都在隐隐发抖,但是心里愤恨,也必须要趁热打铁,于是就仍是硬着头皮给皇帝磕了个头道:“请父皇做主——”
皇帝的视线移过来。
宋楚兮可不会蠢到当面挑衅他,便就皱了皱眉,也是十分恭顺的请罪道:“是臣女莽撞,可当时也的确是形势所迫,当时的确是郡主的言行有失,才会让臣女误会的。当时街的人不少,陛下可以让人前去查问,一切属实,绝非臣女妄言。”
就算是在皇帝面前,有些事情也是要据理力争,不能马上认罪的,否则你一低头,就极有可能要成全了别人。
辰王妃见她一直不肯松口的往殷雪身上泼脏水,就忍不住的再次动怒,“你还狡辩——”
宋楚兮出神宋家,这个身份本来就极为特殊,最主要的是今天又不凑巧,她刚好是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
现在她自己说的一板一眼,又拒不认罪,皇帝就要借题发挥也要斟酌着来。
“高金立——”皇帝沉沉吟了一声,刚要吩咐了人去查证,殿外就刚要一名内侍低眉顺眼的走进来,禀报道:“皇上,重华宫来人了——”
这个时候,宋太后那里来人,必定就是为着宋楚兮的。
辰王妃唯恐太后搅局,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是皇帝明显已经动怒了,她却再不敢放肆。
“叫进来吧!”皇帝道。
“是!”那内侍应了,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引了一人进来。
“奴婢见过皇上。”殿外进来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嬷嬷,快走过来,就仪态端庄的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从案后看过来一眼,“是母后差你来的?”
“是的!”那嬷嬷直言回道:“昨儿个四小姐递了帖子进宫,说是要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久等也没见着人,又听林瑞说先来拜见皇上了,就让奴婢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在您这儿。因为四小姐是头次入宫,还是要让奴婢带着她去太后那里比较好,省的她不认得路,在这宫里再冲撞了哪位娘娘贵人。”
宋太后只是先帝的继后,不仅皇帝不是她的亲骨肉,先帝在时,她甚至都没生下个一子半女的,当初她之所以能做了太后,也只因为她是先帝的正妻,当然了,她这样一个无子的太后能在后宫之中屹立至今——
出身宋氏虽然给她带来了不少的便利,但归根结底靠的也是她自己的智慧和本事。
这么多年了,宋太后和成武帝之间的关系虽不亲厚,但是因为彼此都是聪明人,各自不去碰触对方的底线,故而也从不曾有过任何的冲突。
今天的事,宋楚兮信誓旦旦,对于殷雪的作为,成武帝本身就已经信了七分了。
皇帝想了想,就还是对高金立道:“你叫人换了便服出宫,去问一问此事的经过。”
高金立领命去了,皇帝就又看向了宋楚兮,“既然母后那边在等着你了,那你就先——”
“父皇,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辰王妃哪能这么轻易放了宋楚兮走,立刻大声道:“她行凶伤人,又亵渎皇室,其罪当诛——”
重华宫过来的那位嬷嬷不由的拧紧了眉头。
这个时候,但凡是她多问一句,辰王妃都能把事情挑开了,强行将宋楚兮扣在这里。
按理说既然宋楚兮闯祸,都被告到了皇帝这里了,太后宫里来的人也不能视而不见,可是那嬷嬷却就只是神情镇定自若的垂眸站着,并不多言。
皇帝也是恨极了辰王妃的张狂,并不理会她,只就说道:“既然母后在等你,那你就先去吧!”
宋太后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是!臣女告退!”宋楚兮也不客气,顺势给他磕了个头。
那嬷嬷走上前来一步,亲自搀扶了她起身,顺带着关切的小声提醒道:“听说四小姐的腿脚不太方便,奴婢扶着您点儿。”
这显然就是故意做给皇帝看的,告诉皇帝,太后对这个侄女儿的重视。
宋楚兮肯定是要领情的,便就顺水推舟的任由她扶起来,微笑道:“有劳嬷嬷。”
“奴婢告退!”那嬷嬷又冲着案后的皇帝施了一礼,然后便扶着宋楚兮离开了。
辰王妃的心腹都是等在御书房外面的,见到宋楚兮被太后命人给请出来,就遵从辰王妃前面的吩咐,赶紧的溜了,赶着去了瑾妃那里。
这边那嬷嬷扶着宋楚兮的手慢慢往前走。
宋楚兮并不推拒她的好意,只就笑问道:“嬷嬷是我姑母身边的人吗?恕我之前没有见过,敢问嬷嬷如何称呼?”
“不敢烦四小姐亲问,奴婢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自幼追随太后娘娘,早些年嫁过一次人,就随了夫姓,四小姐就唤我庄嬷嬷吧。”庄嬷嬷礼仪端庄,十分之从容。
这个人,是跟着宋太后从南塘过来的,是宋太后的左膀右臂,说话办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宋楚兮哪里会不认识她。
“原来是庄嬷嬷。”宋楚兮笑了笑,“这些年,你追随照顾姑母,我好像应该向您道声谢的。”
自从宋楚琪失踪之后,这位素未谋面的四小姐就是宋太后唯一的亲人了,就算只是爱屋及乌,庄嬷嬷对她也额外的多了几分耐心,更何况宋楚兮这个关系套的也着实深得人心。
庄嬷嬷闻言,也就忍不住的弯起眼睛笑了,“瞧瞧咱们四小姐这嘴巴甜的,奴婢伺候太后娘娘,那是本分,也是福分,怎么担得起您这一声谢。”
庄嬷嬷膝下并无子女,如今年岁渐长,最是喜欢宋楚兮这样嘴巴甜的姑娘,本就带着几分笑容的脸上,神色就越发温和了些。
在这宫里,该要如何的待人处事,上辈子宋楚兮就已经摸得门儿清,而对这庄嬷嬷的习性,也大抵清楚,要将她笼络了,完全不在话下。
两人和颜悦色的攀谈,宋楚兮佯装很乖巧的虚心请教,庄嬷嬷就告诉她一些宫里应该注意的礼仪规矩。
待到走到殿前广场的尽头,就将她扶着上了准备好的软轿,引着轿夫往重华宫的方向行去。
*
这边的御书房里,宋楚兮一走,殿中气氛就更是沉郁到了极致。
“父皇,您真的就这么放了那个小贱——”辰王妃愤愤不平的说道,话到一半,又猛的察觉自己失言,感慨顿了一下,给绕回来道:“太后娘娘这分明是要袒护她的,父皇——”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突然反问了一句,“那你想怎么办?”
“父皇,那个丫头实在是太猖狂了,简直无法无天。就算她是太后的娘家人又怎么样?现在她伤了雪儿,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当我辰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了?”辰王妃不忿,因为皇帝动怒了,她不敢再造次,但也绝对不肯放过宋楚兮的,便极力隐忍着脾气对皇帝说道:“父皇,她狠心废了雪儿的一只手,毁了那孩子的一辈子,我今天也一定要剁她一只手,替雪儿报仇!请父皇替儿媳和雪儿做主!”
再怎么说殷雪都是皇室的郡主,那宋楚兮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她是太后的侄女儿又怎么样?她宋家人的性命难道还能比皇家更金贵吗?
辰王妃说的咬牙切齿,完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皇帝本来就正为了此事心烦,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殿外一道锋芒锐利的冷声响起,“你们辰王府的人金贵,却又将我宣王府的人置于何地?”
御书房重地,不得通传,不得皇帝的御准,是没有人敢于大声喧哗和硬闯的。
这个声音是——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到了极致。
众人不由的齐齐循声望去,却见一袭白衣胜雪的岑贵男子面容冷峻的大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一个粉红色的团子,迈着一双小短腿儿颠颠儿的追着他跑。
“十一皇叔?”辰王妃大惑不解,只狐疑的看着他。
“老十一?”而这个时候,案后的皇帝沉吟一声,脸上已经有一道风雷一闪而过。
那男子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拱手一揖,“臣弟见过皇兄!”
他说话的语气很冷,虽然言行举止都得体,却就是叫人感受不到什么尊重的意思。
宣王和皇帝之间,从两年前就已经撕破脸皮了,外人不知道,但是在这宫里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皇帝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那男子只在御前站定,然后跟着他跑进来的粉色团子就也动作有些笨拙的跪下去,磕了个头,“北川给皇伯父请安!”
皇帝看着这父女两个,心里就越发的憋闷,他只冷冷的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对那男子道:“老十一你真是越发的长本事了,今天居然连御书房都能不得朕的传召都随意出入了?你还有没把朕这个皇帝看在眼里了?”
“皇兄,不是臣弟要对您不敬,而是这件事我等不得下头那些奴才再耽搁了。”那男子说道,他的态度一直冷淡,并不曾因为冲撞了皇帝而收敛几分,也没有因为别的额外的情绪而失控,反而收驰有度,处变不惊。
“黎儿你先起来!”男子说完,就先弯身将跪在旁边的粉色团子拽出来。
那小丫头机灵的很,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明亮非常,也没被案后的皇帝震住,就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父亲。
老皇帝为了这父女两个我行我素的举止更加不满,就冷声斥道:“老十一,你强闯御书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就这么等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