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节

  裴寂这边引发的事情移交给了朝廷,李南风暂且没什么事,仍然就在府里一面陪着李舒,一面收集着各路消息。
  这日刚想起裴寂那盆莲花,打发侍卫去取了来,门房就拿来了高贻的帖子,说是高贻要请她吃饭。
  说到高贻她就想到明慧,可明慧这边还没有回音给她,也不知道考虑好了没有。李南风拿着帖子想了一下,也不等莲花了,先打发人去竹心庵问明慧要个准话。
  去的侍卫隔了半个时辰回来,李南风已经把莲花拿到手了。
  侍卫回话道:“明姑娘说仔细思考了姑娘的话,还是决定听从姑娘的。请姑娘决定便是。”
  李南风有了这话,便跟他道:“你去贻世子那儿回个话,就说吃饭改天吃,请他直接到咱们家来喝茶。”
  近日外面传的还是姜图被抓的事,高贻也已经见过晏衡,了解了这么一桩。紧接着竹心庵的事他也知道,也知道接下来这些日子他们必然很忙,故而没着急。
  今日宫门下瞧着晏衡还有空去李存睿那儿献殷勤,想着李南风应该不忙了,便来找她打听进展。
  当然他不肯定一定有消息,但不耽误他回请李南风吃个饭。
  侍卫来问话时他还诧异了一下,上回在四福庄吃饭时李南风那个肉疼的样子,明明就是心疼钱,今儿他来回请她倒又不来了?
  揣着疑惑到了李家,坐下还没正经说话呢,李南风便先道:“表哥还在惦记明姑娘么?”
  “这不废话么?”
  “可是明家举止也太奇怪了,而且那个挂着相同络子的青衣人看着也不像个好人,万一这明姑娘跟这青衣人是一伙的,表哥你怎么办?”
  “就算是一起的,也未必就是坏人。阿慧的人品我了解。”高贻摇扇说。
  李南风觑着他:“这种事可不好说,万一要不是呢?”
  她顿一下,斟酌道:“你是秦王世子,是皇上的亲侄儿,举朝跟宫里血缘最近的也就你们这支了,而且王爷他又为国负伤,做了那么大的牺牲,皇上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婚事。
  “倘若青衣人不是好人,明姑娘是什么身份也不好说,万一她来历有些敏感,你怎么办?”
  高贻不以为然:“她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但话是这么说着,他执扇的手却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他侧首望着她:“你饭都不吃,突然喊我来,是为什么?”
  李南风也不想跟他卖关子了,她说道:“竹心庵的事你知道多少?”
  高贻神色更加凝重:“知道裴寂是郑王府遗孤,王府血案跟你们家和晏家有点关系。怎么了?”
  李南风道:“明慧一家也是郑王府的人,明慧的父母亲死在那场血案里,她如今,随在裴寂身边。”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高贻这一刻的神色,反正让她想到大雨之前的天空,风云翻滚,变幻莫定。
  “你当真?”高贻道。
  李南风点头:“她如今就在竹心庵。本来她求我不要告诉你,好让你把她给慢慢忘了,但看起来你忘不了,那么……哎,表哥,高贻!”
  李南风话没说话,高贻已经一阵风出了门,那带飞的衣袂在半空打的啪啪响!
  她看着手边的莲花,也连忙追了上去!
  他去可以,好歹也把这花替她给带过去啊……
  第531章 难在哪里?
  李南风追到门外,看到高贻策马已上了大街,连忙唤来马车,也跟了上去。
  竹心庵如今禁卫森严,他这么闯过去,哪里能进得了门!
  但高贻可管不了那么多,对明慧的下落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找不到的准备,先前他想过有可能李南风是有了明慧的消息,却绝没有想到她就在眼皮底下!
  心里的迫切,只能促使他的脚步更快,怎么可能拴住他脚步呢?
  他花了比平时少很多的时间到了庵门前,晏衡派下的侍卫听到马蹄声就冲出来了,守住庵门不让他进。
  他心里虽然急,但也知轻重,克制着跟他们道:“我来见个人,说完话立刻就走。”
  领头的侍卫闻言有些为难。
  僵持了一会儿,高贻快要磨去了耐性的时候,李南风的马车也就到了,她急急跳下马车:“让世子进去无妨,你们不放心,可以派两个人跟进去。”
  裴寂身份不同,侍卫也难做人,出了事他们也担当不起,不能让他们为难。
  果然有了这句话就好说了,领头侍卫自己带着人把门推开了,李南风连忙把莲花交给高贻:“帮我带给裴寂,我就不进去了。”
  高贻看了眼她,接过莲花进了门。
  佛殿有三重,哪怕脚步不停他都觉得走得太慢。三步并两地到了后院,他一眼便见到正在院里收衣裳的少女,少女原本背对着这边,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也停手转过身来。
  “明慧!”
  高贻把莲花给了侍卫,大步走了过去……
  李南风坐在马车里,想像着他们俩见面的情景,心里好奇得要死,但是一颗八卦之心又只能忍着。
  也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等了约片刻,到底顶不住天热,再说还没吃饭的,便还是唤着人打道回府了。
  他们这事她也帮不上忙,如今面也见着了,就看他们造化吧。
  刚到府门口,就见晏衡的马拴在树底下,管卿正跟杨琦正大眼瞪小眼地不知做什么。一看到她马车过来,两人立刻都上来了,唤着“县君”,然后来递下马凳。
  李南风道:“你们世子来了?你几时回来的?”
  管卿把话答了,然后指着里头:“太师让世子过来的,刚进去呢。”
  李南风哦了声,进门了。
  晏衡跟着李存睿连日间拜访名单上所有的旧臣,今儿上晌才去了最后一家,刚刚才回到府。
  “按理说,在朝的旧臣若是知情,没有道理瞒着的,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得到的消息却寥寥无几,虽然有些听起来像是有影,却又显得捕风捉影。这消息瞒的也太紧了。”
  李存睿拿了把蒲扇出来扇风,道:“他们都没有风声,其实才更显得事情靠谱。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过了将近二十年,我们才恍然听闻。”
  晏衡其实希望裴寂的指证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世仇也就迎刃而解了。而裴寂已经投诚,事情水落石出后,他自然也该放下了,不管怎么说,他能走出这步,也就朝着皆大欢喜迈进了一步。
  听到李存睿这话,他想了下就道:“或者,我们应该扩大范围,找那些已经没有在朝的人打听看看。”
  “是该如此。”李存睿沉吟,再道:“这样,你去国史馆,翻翻前朝的官吏档案,查查当初接触过这案子的所有衙门的人,彻底作一番清查。
  “灵帝手段再干净,也不可能一个人办成这件事,他绝对还有帮凶或者知情人。”
  晏衡颌首:“我这就去。”
  “慢着,”李存睿唤住他,扇子停下来,手指头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把当时发生的朝中别的案子也一并查一下。还有跟在灵帝身边的人,看看还有没有在世的。”
  晏衡又应下,这才离去。
  李南风到来时跟他在书房门下迎面遇了个正着,晏衡急着办事,跟她打了个手势就走了。
  李南风进了房门:“父亲这边有进展了吗?”
  李存睿摇扇:“要有这么容易,就好喽。”
  李南风凑过去:“那您觉得难在哪儿?”
  李存睿长长匀了一口气,道:“灵帝想杀郑王,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都把你曾祖和晏衡的曾祖杀了,为何又没动李晏两家别的人?明明他可以顺势再坑两家一把,就算不杀也可以贬官,可杀了之后他却又还给他们平个反,这多费思量啊。”
  李南风倏尔一顿:“您是怀疑灵帝也是被糊弄了?”
  李存睿看了眼她:“裴寂拿出的这封信,是赵拘以及京城旧人给郑王府通风报信的信件,郑王既然都懂得把儿子提前送出去,那说明灵帝对郑王府的忌惮已路人皆知。
  “这个时候倘若有人利用灵帝想除郑王府的心事,达成他自己的一些目的,也未可知。”
  李南风想了下前因后果,沉吟道:“没错,晏晗在事发当年的八月蒙诏进京,以及王府驻地指挥使跟晏家的关系都很显眼,这倒也的确像是故意引人遐想一样。
  “事实上如果晏晗没做这回事,在王府出事后他就应该提防,而不会等着灵帝来收拾他。”
  “他并没有提防,所以,很可能事情的确出自他们之手。”李存睿道,“咱们已经知道,灵帝灭郑王府之心已久,却苦无机会,又因他是夺嫡上位,朝中的人只怕也不能随便相信。
  “假设此时有可靠的人进献谗言,诱使灵帝逼晏晗诬陷郑王府,而后再使计让你曾祖上这个密折,这样戏做足了,然后郑王府果然灭了。
  “事后灵帝再以这奏折为把柄冲曾祖们下手,简直就水到渠成了。而这个人,自然也就可能是先祖们没把秘密传给各自家人的关键。”
  李南风凝眉思想,而后道:“那这个人就必须是从一开始就瞄准李晏两家而来,而郑王府可能只是他实现目的一个跳板,他是借着灵帝灭郑王府的机会在实现他的杀人目的。”
  “没错,”李存睿眼里藏不住对她的赞赏,“我女儿真聪明。”
  说完他接着往下:“其实如果真是这么回事儿,那他不但借灵帝杀了两位李晏两家先祖,同时献计血洗郑王府的举动,还往灵帝暴虐的名声上添了浓重一笔,加速了灵帝的人心离散。”
  第532章 要在一起
  被夸奖的李南风此刻顾不上高兴,她脑子跟着李存睿的话飞速转动:“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他心计也太深沉了。他这是既想杀害两位曾祖,又想害灵帝一把,这样看起来,像跟韩拓的路数有点像。”
  因为韩拓要对付的也就是朝廷甚至是李晏两家。
  而韩拓最早有迹可循的露面就是在十八年前的徐州,郑王府出事也就往前推一年而已,裴寂虽说以韩拓当年才十几岁的年纪办不成这么周密的事,但万事无绝对,总觉得隐隐约约有点牵扯。
  “这就不好说了。”李存睿又摇起了蒲扇,“不过若真有这个人,他首先得深得灵帝信任。灵帝若不信任,那也是不存在被糊弄的。所以是不是韩拓,得先看他跟灵帝是否有关系。”
  李南风心以为然,韩拓若是跟灵帝有关系,那么这血案跟他就十有八九有关系了。
  想到这儿她又说:“裴寂说当时灵帝夺嫡的时候朝中还有几个皇子,除了赵拘死在灵帝手里,剩下的呢?”
  “剩下的三皇子五皇子,一个因为犯了法被囚禁,一个则在灵帝上位未久病逝了。”
  果然暴虐。对皇位有威胁的一个不留,这很难让人不相信是灵帝下的手。
  正想问问那个犯了法被囚禁的三皇子究竟犯了什么法,究竟犯的何罪,李存睿却已经岔开了话题:“你吃饭了吗?”
  “没呢,”李南风想起来,“贻表哥说要请我吃饭,我没去,刚送了他去竹心庵回来。”
  “他去竹心庵做什么?”李存睿好奇。
  李南风叹了口气:“去做苦命鸳鸯呗。”
  ……
  竹心庵这边,高贻已经跟明慧坐到了禅房里。
  屋里静得很,只有窗外的蝉在叫。
  该说的话已经都说过了,那些不便说的,高贻也都已经知道。他沉默了半晌,又凝思了半晌,已经不如乍听到消息时失措,至少坐在那里又是气宇轩昂的秦王世子。
  要反倒是明慧气息虚浮,双手扶着杯子,看上去心思正凌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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