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我最近在小佛堂里天天为大表哥祈福,菩萨并无托恶梦给我呀。”柳依依斩钉截铁的说道。
范大人听了柳依依的话更是啼笑生非,菩萨?菩萨若是有灵的话,就不会放那条大河来生灵涂炭了,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向信奉菩萨,便顺着柳依依的话说:“你看,菩萨都没有拖异兆给我们,想来大儿是无恙的。”
大林氏是后院女子,对这些是有些信奉,她听了柳依依的话,定了定神,“希望如此。”她又想起柳依依曾经给大儿寄去几张银票,叹了口气,这可算得上歪打正着了么?“夫君,依姐儿曾经给大儿寄过几张银票。”她与范大人说道,现在查探大儿消息要紧,不过大儿手中有多的银钱,只怕在那边也好办事一些。
“银票?”范大人将双眼移到了柳依依身上,她是怎么想着给大儿银票的?
柳依依见范大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我听别人说,在外面行走是最要钱的,大表哥给了我一条哈巴狗儿,我搭给他几张银票。”
呵,在外行走是最要钱的,连柳依依这个小姑娘都能想到,他这个父亲怎么想不到呢?只是他当初为了历练大儿,刻意削减了给他的盘缠而已。无论如何,范大人听说柳依依给大儿拖了几张银票,反而稍微安了下心,“我会派老赵带人去那边寻大儿。”老赵是范家的家生子,力大如牛,最是可靠。
大林氏点了点头,在外面,还是要靠男人的,而她能做的,便是把持住这个家宅了。
范嘉平在一旁握住了双手,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范嘉平年纪不小了,不可能一直呆在母亲的厢房,范大人便带着他走了,只有柳依依陪着大林氏,见柳依依一幅关心她的模样,大林氏心中觉得有个女儿真是太好了,而对柳依依越发喜欢,心中存了一定要让柳依依留在府里的念想。
正在此时,杨氏走了进来,那虚头巴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有些厌烦,连柳依依和范嘉平两个孩子都能第一时间赶来,她这个大人倒是比大家都慢了一步。
“嫂子,我听说你身子有些不适,这是怎么了?”杨氏坐在床边,有些关切的对大林氏说道,一双眼睛仔细端详着大林氏,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大林氏本就知道这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知道自己不舒适,只怕在脑中为自己编排了无数个悲惨的理由了,可是她也不想将大儿的事告诉她,免得她又说什么实则安慰其实嘲讽的风凉话。
“姨母今天只是有些不舒服呢,多谢婶婶关心了。”柳依依在一旁突然出了声,大林氏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杨氏本等着大林氏与自己说,却不料柳依依开了口,她心中一炸,笑着说道:“瞧依姐儿这个对你维护的小模样,只怕和母女也差不离了。”
大林氏心中牵挂大儿,对杨氏实在有些不耐烦,便对杨氏笑着说道:“今儿我实在是身子不爽利,等好了,再来与您闲聊。”
呵,这意思是我来找你闲聊的?只不过见大林氏这模样,是受足了打击的,杨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那我便先走了,大嫂你可要保重身体呀。”
杨氏走了出去,柳依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瘪了瘪嘴,可她心中仍关心大林氏,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大林氏身上。
大林氏好些了,便叫柳依依继续去学堂,免得耽误了。柳依依确认了她无事,便出去叫小厮给小林氏传了信,告诉小林氏此事,休沐她便不回去了。
小林氏接到了信,她知道自己姐姐一向刚强,但是大儿出了此时还是一定心焦的,便也去了范府,陪伴着大林氏大半天。
而林府接了消息,也派了人去边县寻找。要知道范晟睿可是他们这辈最出挑的人子弟了,若是折了,他们可受不了。
大林氏虽然十分担忧大儿,可是知道现在是不能乱的时候,便振作了过来,把握着府中的一切。
就在范家众人为此时心中焦虑的时候,皇帝派去的得力大臣日夜兼程,终于到了边县,众大臣的双眼齐齐的盯到了那封折子上,如今能八百里加紧的,只有在那条河边汛期的县城了吧,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折子打开了,看到其中的内容,眉头便皱了起来,折子里说那几个没有回报的县城,确实有因为损失惨重而不能报出消息的,而却有另外两个县城,却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路毁了,报信的人稍微晚了一些。
而得力大臣是个聪明的,知道如果现在描绘被淹县城的惨状只怕会让皇帝气急,便在帖子里将组织这两个县城修葺河堤的范晟睿大大褒奖了一番,让皇帝心中舒坦了一些,好在还有能做事的,不是么?
范晟睿?皇帝看了折子,往下面的范大人看了看,这不是范家的子弟么?果然,范家就是出顶梁人才。
众大臣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皇帝在皇位上一向励精图治,除了这等事,只怕是要大大的追查了。
皇帝将折子放到了一旁,对下方的范大人说道:“范爱卿?听说你的儿子在没有消息的边县里面?“
范大人听到皇帝说了,连忙站了出来,“他名叫范晟睿,是我家的儿子。”
皇帝点了点头,“你这个儿子是个好的,他保了两个县的平安。”
范大人听了,心中一松,但在皇帝面前却不敢松懈,保持了一幅恭敬的模样。
众大臣听了,纷纷在台下议论起来,只怕这位范家大儿以后要一步升天了。
皇帝说完,又有些愤怒的将折子丢到了地上,“可是,我从不知,修葺河堤,居然要让范家大儿自己掏钱请当地青壮年修!每年拨给河堤的钱呢?”
众大臣在皇帝的盛怒下安静了,不敢出声。
☆、第37章
朝臣们听了皇帝的暴怒,在底下鸦雀无声,这这这….
皇帝见朝臣在底下擦了一把汗的模样,气得哼了一声,“有好事的时候就见你们报得快,遇见这等不好的事了,倒如缩头乌龟了。”说完,他又和颜悦色的看了范大人一眼:“你儿子是个好的,等他回来了,带他来见见我。”
范大人在底下擦了一把汗,这个大儿以后怕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
不过,范大人走了大运,他身边那些政敌樊大人便有些看不过,便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的说:“那范晟睿怎么就带了那么多银子去外放?”言外之意是莫非是贪污了什么不成。
范大人眉头一皱,正准备解释,却听那来回报的官员咳了咳说道:“范小大人一片苦心,在民间行走奔波,连脚都长了茧,让乡民们感动了,自发的开始修葺河堤,他出的,只不过是最少的费用而已。”这位官员见到范晟睿那一身短打,那里像个京城公子哥?十分感动,自然不会允许朝中有人说他不好。
范大人听了,松了一口气,对皇帝说:“我内子短浅,当时我大儿出去的时候,给了他几张银票。”
皇帝听了,自然不会说范夫人肤浅,只感叹的说了一句,“正是歪打正着了,若不是这几张银票,也保不了两个县的安全。”他看了看底出声的那位,“这么多年,你还不如一个少年。”
樊大人脸色苍白,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儿,若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非得气晕不可。
皇帝在朝前口头嘉奖了范大人几句,便散了朝。
范大人为了把大儿安好的消息传给大林氏,便叫了脚快的小厮一路跑着去了范府报信,大林氏听到大儿安好,救了两个县,还获得皇帝嘉奖的消息,一扫眉头的郁色,变得有些神采飞扬起来。
小林氏在一旁正陪着大林氏,见自己的姐姐心中郁结已解,也十分舒心,“我就说了,睿哥儿吉人自有天相,是个好的。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待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锤他一顿不好。”大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如此说道。
小林氏这几天陪在姐姐身边,见她丈夫体贴,儿子争气,一幅什么都不缺的五福夫人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羡慕,不过羡慕什么呢?路都是自己走的,若不是她姐姐当年隐忍筹谋,范大人只怕也不会感受到她姐姐的好。而自己,却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大林氏心情好了,便叫身边的管事嚒嚒来为家中的下人们涨了月钱,又吩咐丫鬟好好的做一桌席面来庆祝一下。
小林氏虽然自己不幸,但是看到姐姐喜气洋洋的模样也笑了起来,“我今儿就不走了,沾沾睿哥儿的喜气。”她笑着说道。
柳依依下了学,来到大林氏那儿,见大林氏的厢房内欢声笑语一片,便知道只怕大表哥有了消息,她连忙走进了厢房,急匆匆的问道:“可是大表哥有消息了?”
“诶哟,还真是个聪明的。”大林氏招手让柳依依过来,摸了摸她的包包头,“你大表哥保住了两个县,受了皇上的嘉奖呢。”在朝中都如此嘉奖了,只怕回来以后,更是平步青云。
“那真是太好了。”柳依依一双眼睛闪着亮光,她不算是很聪敏的女子,上世也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却不料自己微微的做了一点点事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希望大表哥快点回来。”
大林氏听了,哈哈大笑,又指了指席面儿,“来,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
杨氏在隔壁听到了大林氏欢欣的消息,她有些不满的吹了吹手中的茶杯,“这如今又欢欣鼓舞的,到底是怎么了?”之前她隐约着打探说似乎是范晟睿出了什么事,若是范晟睿出了事的话,那范府中年纪最大的子弟便是她儿子了,之前杨氏心中暗暗激动,若是阖府将放在范晟睿的注意力放到她儿子身上,她儿子可就发达了。
杨氏招了小丫鬟去探听,小丫鬟回来将范晟睿保下两个县,还受皇帝嘉奖的事说给她听,她勃然大怒,将茶杯中的滚滚热水泼到了小丫鬟身上,惹得小丫鬟一阵惊呼,“叫什么叫?脱出去,卖了!”若是范晟睿折在那边县就好了,那么自己的儿子便可以平步青云了,杨氏咬着指甲有些恶毒的想到。
本来她还没有特别感触的,可是这次的事让她起了不少的野心,自己的儿子可只比范晟睿小一点点啊,若是自己的儿子先于范嘉平立起来了,那范府谁不看她的脸色行事?
范嘉执下了课正来与杨氏请安,他见一地的水渍,还有旁边噤若寒蝉的下人们,不由得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杨氏看到范嘉执后,那张脸才缓和了下来,“执哥儿来了?今天念了些什么书呢?”在她心中,范嘉执没有一点比不上范晟睿,除了范晟睿的身份是大房嫡长子而已。
范嘉执对杨氏拱了拱手,耐心的与杨氏说起今天学的东西来。
杨氏表面认真听着,思维却似乎到了远处,这个儿子在学院已经学了这么久了,要不想办法让大伯安排他出去锻炼锻炼?范晟睿能做到的东西,她的儿子一定也能做到!
范嘉执见母亲这走神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有些不爽利,他天分一般,与范家大房兄弟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而母亲却对他有无限的期望,让他实在有些难受。可是他也知道母亲对他的一片至诚之心,便只能默默的忍了。
范嘉执一边跟杨氏说今天学了些什么,一边想着不知道柳依依今天在干什么,这一对母子,都有些走神。
范大人夜了回了范府,大林氏着急的迎了上去,“夫君,大儿这事究竟事怎么回事?”
范大人喝了小丫鬟端上来的茶,坐在椅子上,歇了一口气,第一句话说的便是,“你那个外甥女儿,真是个福星。”
咦?这和依姐儿有什么关系呢?大林氏有些二丈摸不清头脑。
范大人见自己夫人一幅不知道为什么的模样,沉声说:“若不是她,我们家大儿就有难了。”
“啊?”大林氏有些慌张的拍了拍胸,“这是怎么?”
范大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自己的夫人说了,“边县的人我还算了解,若不是那些银子起作用,只怕大郎不能这么顺利组织这些人修葺河堤。”若河堤没有休憩的话,大郎的结局不可设想,范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以前他只当柳依依是大林氏的外甥女儿来疼,可是如今,就算是她无意,范府也欠了她一份情了。
“依姐儿?”大林氏阿弥陀佛了一声,“那孩子经常拜佛,是个有福气的。”
“你将你私库里的东西补几件给她,对外便说那几张银票是你给大儿准备的。”范大人说道,“一个小姑娘给表哥送银票什么的,只怕于她的名声有碍。”
大林氏诶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如此造化。
第二日,大林氏将柳依依唤到了面前,打开了库房,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柳依依心知原因,却摇了摇手准备推拒,她对大表哥如此,是因为大表哥前世真的对她好而已。
“傻姑娘,给你的你还推拒做什么?女儿家长大了,总要有几件压箱的宝贝的。”大林氏不是小气的性子,给柳依依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柳依依见大林氏是真的想给她这些,便还是收了下来,收完之后她问大林氏道:“大表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林氏听了,面上有些愁,“还早着呢。”边县就算没有被洪水所困,但是里面应该也焦头烂额了吧。
范晟睿组织边县的青壮年度过了几次洪流,有些体力不支的躺在了河堤上,洪流来的时候,那些县长之类的官员,早就抖抖索索说自己身子不适给跑了,只留下他在雨中奋斗。他躺了一会儿,又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准备往河堤上走。
小栓子跟在自己少爷背后,有些想哭,他少爷身上全是泥水,已经看不出他穿的是什么衣服,他的脚上全是伤,肩上也被磨破了,但是却阻止不了前往河堤的脚步,“少爷,你歇歇吧。”他有些着急的说道。
范晟睿停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堤,“我能歇,它不能。”洪水无情,他只能马不停蹄的往前走。
范晟睿向前走了几步,从胸襟里摸了柳依依给他做的香包,这算是他身上唯一干洁的东西了,若不是她给他的银票,只怕这两个边县早就在洪泽之中了,范晟睿握了握拳,虽然只是凑巧,可是他却不能枉费了小表妹的这番心意。
“兄弟们,加把劲,朝廷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他扬声对河堤的人们说道。
这时候人们已经不管他是谁了,只将他当做边县的父母官,也是他们的兄弟!
☆、第38章
范晟睿在圣上那儿挂了号,大家将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这一看可不得了,范家大儿可是难得的俊才,他范家是三朝元老,简在帝心的人物,而他的外公,是跺跺脚都能让朝上震动一番的林公,这样的子弟,怎么可能没有前程?
各家大人是感叹范家有好的继承人,而各家的夫人们却乌溜溜的转着眼球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范府,不说范府门楣高大,就算不高大,范大人从不纳妾的行为就能让各位夫人放心了一半,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吃亏不是?
不过,范晟睿千好万好,在众人眼中,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缺陷,那便是他曾经是定过亲的,只是定亲的那家小姐因为身子孱弱,早早地去了。因为这桩事,大家不由得有些怀疑范晟睿命硬,但是若不是那个小姐过世的话,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啊。那些不迷信的人家,都开始有些跃跃欲试了。
范晟睿的这前一桩亲事是范老大人定下的,大林氏并无什么发言的权利,想着公公选的人家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可是没想到这家的女儿身子如此孱弱,让自己的大儿背了一个命硬的名头,而大儿又重情义,自从那个姑娘去了,并不愿意说亲,这点上,让大林氏十分头疼。
大林氏突然发现,来她家走动的夫人们多了,这些夫人一般都带上了自己的女儿。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林氏当然知道她们的意思,但是她大儿性子有些倔强,上一桩婚事她自觉已经亏待了大儿,而这一次,她准备等自己大儿回来自己相看。便对这些夫人们装聋作哑起来,夫人们自觉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自己女儿也是不嫁不出去的,这一来一去,带着女儿上范府的夫人们越来越少了。
柳依依在范府陪了大林氏不少日子,见范晟睿无事,便选了一个学堂休沐的日子回到了柳府。说是柳府又有些不尽然,因为这个宅子实际上是她母亲的嫁妆,标一个柳府,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父亲一些面子而已。
柳依依从马车上下来,小林氏已经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女儿了,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连忙伸长了手,“依姐儿快来让我看看。”明明之前在范府见过,小林氏却仍是对自己的女儿十分惦记,将柳依依搂在怀中,搓揉了一阵,才放开了她。
大概是小林氏在林范两府的撑腰下,日子比之前惬意了许多,比之前的削瘦圆润了一些,柳依依见过自己的母亲生无可恋的模样,看见母亲如今一幅春风和煦的模样,心中一松,在母亲面前也撒起娇来。
正当她娇嗔着,听见旁边嗤的一笑,才看见旁边的秋寒,不由得红了脸,伏在小林氏的怀中不肯抬头。
秋寒见柳依依脸薄,笑着说:“依姐儿这是害羞呢么?”
虽然秋寒与小林氏有着这些那些的利益关系,但却统一的对柳宗不太待见,小林氏是摆在面上了,而秋寒却是藏在心里的。一来二去,这两个女人倒有了些战斗情谊,关系拉进了不少。
柳依依净了脸儿,与小林氏说了一些最近的趣事,逗得小林氏直笑,最后才等到了柳宗回来。
柳宗到了门口,便见白氏与柳蝶两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心中十分熨帖,谁不希望家中的女子和儿女都一颗心的靠着自己呢?
白氏手中拿着一块温热的汗巾,见柳宗进来,连忙上前对柳宗说:“老爷辛苦了。”而柳蝶也十分迅速的将手上润喉的甘茶给递了过去,她抄佛经抄到手都要断了,在母亲的教导下明白了,在这个家中,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便是这个父亲了,她对柳宗便更加殷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