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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淑宜大长公主拍拍曲潋的手,笑道:“今日辛苦你了。”然后又对站在骆老夫人身后的季氏道:“过两日,我便和暄和爹娘登门拜访。”
  听到淑宜大长公主的话,曲潋心中发苦,而周围的骆家人则目光晦涩,带了些不可置信。
  她们都听得出淑宜大长公主话里的意思,这是当着她们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抬举曲潋呢,甚至连镇国公夫妻都会去曲家拜访,这分明是要坐实那桩所谓的儿女亲。如今她们虽然不知道当初曲三老爷是如何与镇国公定下儿女亲的,可现在已经无意义了。
  季氏慌忙道:“公主和镇国公及夫人能来,我们求之不得,届时必定恭候您大驾。”
  淑宜大长公主笑了下,又和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终于扶着孙子的手,上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众人目送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后,终于将视线落到了站在她们之中的曲潋,这里也只有曲潋这么个小姑娘,很是显眼。骆大夫人等几位夫人看着曲潋的目光十分复杂,她们没想到不过是个依附着骆家的表姑娘,没想到会一朝飞上枝头,得到了一门显赫的亲事,不知教多少人羡慕又郁闷。
  怎么就是这么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这般幸运呢?
  骆老夫人看了眼周围的几个儿媳妇,面上淡淡的,“行了,都回去吧。”然后看向曲潋时,脸上便多了些笑容,朝她伸手道:“潋丫头过来。”
  曲潋便学姐姐平时的样子,走过去扶住骆老夫人的手。
  一行人将骆老夫人送回嘉善堂,季氏也跟着去了,只是神情茫然中带着些许不安。
  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宛若梦镜一般,让她过得浑浑噩噩的,想破脑筋都想不明白,丈夫怎么会给女儿定下这么一门亲事。诚然这门亲事很好,是她的女儿高攀了,不知多少人羡慕,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不安害怕。
  如果女儿是侯府的姑娘,她还不会如此惶恐,毕竟这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女儿嫁过去也有底气。可就是因为两家的家势相差太大了,又不是同个圈子的人,将来若是女儿真的嫁过去,不知会过得多苦?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一生都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而且先前在阁楼时听那些夫人的意思,镇国公夫人似乎有意为儿子择娘家淮安郡王府的姑娘为妻,这不是说明她不会喜欢自己女儿么?若不得婆婆喜欢,将来女儿嫁过去,还不知道如何的受磋磨呢。
  所以她根本不觉得开心。
  凡是爱子女的父母,都不会考虑将女儿嫁得太高,甚至在两家门第相差太大时。
  到了嘉善堂后,骆老夫人面上浮现些许疲惫,对骆大夫人等人道:“累了一天,你们去送了客后,也回去歇歇吧,不必过来伺候了。”
  骆大夫人等人应了声是,因还有客人未送完,所有她们也没有停留,又纷纷离开了。
  曲潋和季氏还在,丫鬟给她们搬了凳子过来,因骆老夫人没有开口,她们也不好冒然出声离开。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表小姐过来了。
  能被嘉善堂的丫鬟理所当然地称为表小姐的,只有曲沁一人。
  季氏和曲潋听说曲沁过来,脸人的眼睛里都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找到了寄托一样。
  骆老夫人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露出笑容,笑道:“快让她过来。”
  曲沁很快便进来了,她先是给骆老夫人和季氏请安,然后坐到骆老夫人身边,关切地道:“外祖母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可是沁儿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歇息了?”
  骆老夫人慈爱地道:“你最是贴心了,哪会打扰?你来得正好,来带你母亲和妹妹回去,留你母亲歇会儿,明日便和你妹妹家去。”
  曲沁听罢乖巧地点头,说道:“外祖母放心,等过个几日,我便带妹妹过来陪您。”
  曲沁的话让骆老夫人笑得更舒心了,她就知道这外孙女最是体贴孝顺的孩子,除了嫡长孙女骆柯外,也唯有曲沁各个方面都好,两个都是端庄大气,就算是皇家的公主在她们面前也要逊色几分。
  想到这里,她心里叹气。
  为何当初女婿定下亲事的对象不是长女,反而是曲潋呢?若是曲沁,她今天就不会这么失落了,也不必给外孙女挑对象挑来挑去也挑不中。那纪凛是多好的对象,和她的沁儿最相配。只可惜,女婿当年定下的人选却是小女儿。
  骆老夫人很快便丢开这些情绪,对季氏和曲潋笑得颇为温和,说道:“刚才听淑宜大长公主的意思,怕是过两天便会让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登门来说这门亲事,届时你们可要拿出个章程来。”
  季氏慌忙站起来应了声是。
  骆老夫人看她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里又叹了口气,再看曲潋,虽然一副娇怯的模样,好歹看起来算是镇定,进退有度,心里不禁有些欣慰。这也是他们骆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若是让曲潋跟在母亲身边长大,还不知道被养成什么样,将来嫁进镇国公府,不是让人笑话么?
  又说了会儿话后,骆老夫人终于让她们下去了。
  季氏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嘉善堂,然后随着两个女儿去了她们在骆家住的院子。
  一路上,可以看到依然在忙碌着的骆家下人,他们见到曲家姐妹俩,都恭敬地行礼。若是以前,他们恭敬的对象都是曲沁,曲潋不过是附带的,而今知道曲潋得淑宜大长公主喜欢,又自幼和镇国公世子定亲,自然是不同了。
  曲潋也感觉到了骆府下人的态度转变,心里的滋味难言,看着姐姐和母亲欲言又止,不过因为在外头,只得闭上嘴,闷闷地跟着她们。
  回到她们居住的院子,丫鬟殷勤地端着茶果过来,朝曲潋笑道:“今儿要恭喜表姑娘了。”
  曲潋笑了下,没有开口说话。
  “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曲沁说道。
  等屋子里的下人都下去了,季氏一脸愁绪地道:“沁儿、潋儿,我……我不知如何说,我真不知道你们爹是何时给潋儿和那镇国公世子定亲的。”
  今儿淑宜大长公主拿出那半块玉佩时,季氏都懵了,她对亡夫的遗物都细心地收妥着,如何不知道丈夫的遗物中有半块玉佩,当时不知道它为何会在丈夫的遗物中,只是好生收妥,却不想原来是与镇国公府的婚约信物。
  老实说,她真的完全不知道丈夫曾经给小女儿定过婚约,所以对今儿的事情也是很茫然。
  曲沁安抚道:“娘不必担心,既然淑宜大长公主能拿出信物来,那就是真的了。”
  季氏蹙着眉道:“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曲沁听罢,心里便是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上辈子这桩婚事是由镇国公命人送来信物时,她们才知道的,因为没有像今日淑宜大长公主一翻表态,所以让这桩婚事一波三折,闹出了不少的事来,差点两家解除婚约。
  这也是她迫切地想要让叶长青进京好问个明白的原因。
  从徐山那里,她只知道当年镇国公带其子南下,路过宣同府时遇到流民,然后得她们父亲相助,不久后父亲便去世,婚事应该就是当年镇国公在宣同府时定下的。至于父亲与镇国公不过是只有几面之缘,甚至交情泛泛,为何两人会给儿女定下婚约,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只能指望叶长青能解惑了。
  又安慰了会儿季氏后,姐妹俩看天色差不多了,便将季氏送出门去。
  “明天我和阿潋就回家,到时候母亲让人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也很想念母亲做的酒酿豆腐。”曲沁笑道。
  季氏听罢,马上又活力四射,高兴地道:“好好好,我在家里等你们,到时候亲自给你做酒酿豆腐,还有潋儿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将季氏送走后,轮到曲潋去折腾她姐了。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差点被淑宜大长公主的举动弄傻了。我怎么会和纪公子有婚约呢?你不知道,阿樱和那个席姑娘都很喜欢纪公子的样子,今天的事情,恐怕她们现在都要埋怨死我了……”
  曲沁一脸淡然地道:“这是父亲为你定的婚事,若是她们因此而迁怒于你,如此品行不相交也罢。”
  曲潋看着姐姐霸气侧漏的模样,顿时内流满面。
  其实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姐姐,镇国公府和咱们家是两个世界,门第相差太大了,而且今日的事情只是淑宜大长公主自己的态度,还有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毕竟镇国公夫妻才是纪公子的父母,若是他们不满意……”
  “你放心,淑宜大长公主既然发话了,他们便不会有什么意见。”曲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淑宜大长公主在镇国公府说一不二,只要你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便不惧什么。”说罢,她轻蔑地笑了下。
  当年就算镇国公夫人不喜妹妹,去和镇国公闹,但淑宜大长公主一开口,镇国公夫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曲潋苦笑,意思是说,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了么?
  可是,她心里总有种不安感,总觉得纪凛给她的感觉太怪,她莫名地有些抗拒。
  见她面露愁绪,曲沁又道:“你这小丫头怕什么呢?镇国公世子可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好儿郎,就便宜你这小丫头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曲潋被她亲昵地捏着鼻子,知道姐姐完全是将她当成了孩子来看了,心里真是一言难尽。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是怕说下去,就是她不知好歹了,今日的事情她也看清楚了,当时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地看着她,怕是两辈子她都没有这般风光得意过。
  可她心里为啥就是很不得劲呢?
  “好了,天色晚了,你先回房洗漱歇息,明天咱们便回家。”曲沁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一脸愉悦,心里对能回家也很是高兴。
  虽然平阳侯府是她外祖家,自幼有一半的时间在这里渡过,可是这里的人除了外祖母外,其他人她都没有什么好感,若非为了孝顺外祖母,她绝对不会想回到这儿来。还是回自己家舒服。
  曲家姐妹各处回去歇息了,待夜色暗沉时,骆家的几位老爷忙完了事情,便都去到骆老夫人那儿。
  骆老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神色淡淡的,看都不看面前的这几个儿子。
  其中又以骆大老爷和骆四老爷坐得离老夫人最近,骆二老爷等几个庶子知道老夫人的脾气的,没有凑那么近。不过几人看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神色,心里都有些尴尬,只是为了各自的目的,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
  “娘,我有些糊涂了,慎之当年怎么会给小女儿和镇国公世子定亲?按着姐妹排行,要也是先给沁丫头定才是,毕竟沁丫头是姐姐,与那纪凛年纪相差一岁,并不算大。”骆大老爷说出心里的疑惑。
  骆老夫人道:“这事情淑宜大长公主没明说,我问了季氏,季氏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虽然收着两家的信物,可她却不知道女婿当年还给女儿定过亲的事情。怕是这桩婚事是在女婿在宣同时定下的,只可惜女婿去得早,也不知道是如何定下的。”
  骆家几位老爷听罢,皆是心中一动。
  ☆、第 46 章
  骆老夫人此刻却有些厌烦他们,挥手道:“行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便各自回去,我累了。”
  骆府几位老爷见老夫人如此不给面子,便知道她不喜他们拿曲沁的事情作伐,皆是讪讪的,只得作罢。
  不过等骆府的几位老爷离去后,骆大老爷却留了下来。
  骆大老爷留下来的目的便是和老夫人商量曲沁的事情,“娘,今日来了那么多人,我瞧着有几个优秀的年轻人倒是很配沁丫头,像承恩伯府的三公子、昌德伯府的二公子、景德侯府的五公子、林尚书的嫡长孙……”
  骆老夫人皱眉不语,等骆大老爷将他看好的人选列出来后,有些不满地道:“不行不行,他们和沁丫头不配。”这些人选中,不是嫡幼子就是庶子,身份都不高,在家族中也不受宠,她如何舍得将外孙女嫁过去吃苦?
  骆大老爷听后十分无奈,这些都不行,难道曲沁是公侯府小姐不成?就算是公侯府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找得到门当户对的,低嫁的总比高嫁的多,那些勋贵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如何会看得上一个没有父兄帮衬的姑娘?曲沁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自幼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规矩礼仪等方面都比其他的姑娘们出色。
  可是看老夫人的样子,骆大老爷自然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省得母亲生气。他也知道母亲因为妹妹早逝之故,将对妹妹的一腔怜爱转移到曲沁身上,加之曲沁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成为母亲的心尖儿,可不能随意地唬弄她老人家。
  “算了,再看看吧,反正沁丫头今年才及笄,还有一年,可以慢慢挑。”姑娘家十六岁才定亲的也不少,骆老夫人心里琢磨着,若是不行,她舍了这个老脸,去求那些老姐妹们,总能挑出一个适合的。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儿子例的人选是很配外孙女的身份,可她就是舍不得看她委屈吃苦啊。
  骆大老爷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只好暂时作罢。然后,心思又转到了今儿的事情上,说道:“娘,镇国公世子和潋丫头的婚事到底是如何的?我知道潋丫头是个好的,可是曲家和镇国公府……实在是不相配?”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当年镇国公难道脑袋被驴踢了么,才会轻率地给以后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定下这么一门亲事,长媳可是将来要主持中馈的,对家族和后代的影响极大,哪家不是慎重挑选?甚至因为担心孩子没有长大就夭折,会让自家孩子落下克妻(克夫)的名声,所以一般在孩子长大之前,都不会轻率地定什么儿女亲,除非那两家是通家之好,实在是喜欢得不行。
  可他从未听说过早逝的妹夫和镇国公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甚至当年妹夫在京城时,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呢。
  “这事情既然是淑宜大长公主亲口说的,那便不会有错,即便是错了,但她已经表明了态度,就不会轻易地改变,潋丫头将来是一定要嫁进镇国公府的。”骆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骆大老爷终于被母亲说得脸上臊得厉害,忙道:“潋丫头也是我看大的,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自然为她高兴。”
  骆老夫人脸色稍缓。
  母子俩又说了几句后,骆大老爷见老夫人面露疲惫,知道她老人家累了一天了,便起身告辞离开。
  骆大老爷离开后不久,嘉善堂这边的事情很快便传到曲沁耳里。
  她听说明骆大老爷在外祖母那儿逗留了会儿,不禁冷笑了下。
  如今有淑宜大长公主亲自在诸位夫人面前承认这桩婚事,以淑宜大长公主的强势,必定不会再有人敢拿它挑事。以淑宜大长公主的性子,她就算是错了,那也是没错的,若是还有人敢不知死活地挑事,只会得罪淑宜大长公主。
  淑宜大长公主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一轻,觉得重生回来,终于促成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让妹妹与纪凛的婚事提早定下来,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由淑宜大长公主出面承认,算是有了个保障,没人敢像上辈子那般,轻易地在上面做什么文章。
  了却一桩心事,曲沁心情大好,晚上也睡得格外地香。
  相比之下,却有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不说骆家其他几房是什么态度,长房这边,骆大夫人却是十分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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