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第 54 章
大年初三上午,尚夫人带着李栀栀乘坐着尚夫人的红罗七香车,如诗、如画、如珠和小樱乘坐着后面的青锦檀香车,景秀带着六位亲兵骑着马护送着一行女眷来到了延庆坊。
尚夫人今日预备好好散散心,便带着李栀栀先去了兰雅衣舍。
今年深秋栀栀的孝期才满,还不能穿鲜亮衣物,不过色泽淡雅一些的衣物倒是可以穿戴的,尚夫人打算给栀栀多订一些衣物,以后栀栀开始和京城闺秀交际,也出得了场面。
兰雅衣舍内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全是女子。
女伙计很是热情,因尚夫人是兰雅衣舍的常客,她请了尚夫人和李栀栀一行人在雅间坐下,又拿了两本画册递给了尚夫人。
尚夫人随手翻了翻,发现上面的那本是内衣画册,便含笑递给了李栀栀,自己去看画着外面衣物的那本画册。
李栀栀翻开一看,发现里面都是些内衣图样,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里面有些内衣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她红着脸慢慢翻看着。
尚夫人瞧中了由一件白绸圆领小袄和一条宝蓝色绣花长裙搭配成的一套衣裙,拿着画册让李栀栀看。
李栀栀看了,觉得既华丽又素雅,也觉得不错,便点头笑道:“姨母,这套很好看!”
尚夫人有些遗憾地又指着一条石榴红裙子让李栀栀看。
李栀栀倚着尚夫人笑了:“姨母,再等等吧,等到了秋天我就可以穿了!”
到了今年九月份她的孝期就结束了,到时候就可以穿那些鲜亮色泽了。
因为父亲母亲接连去世,李栀栀很多年没有穿过红色系列的衣物了,心里还是颇为向往的。
尚夫人又让李栀栀看她选中的一套衣裙:“栀栀,你看看这套衣裙怎么样?”
李栀栀凑过去细细看了,发现上面是一件浅绿窄袖夹衫,下面配着一条玉白长裙,裙裾满绣着白色绣蝴蝶穿花,最漂亮的是腰间的绣花腰封,苹果绿的底子,上面修满了深绿的藤蔓,精致极了。
她笑盈盈看向尚夫人:“姨母,确实很美,只是这套是春装……”
尚夫人揽住她笑了:“栀栀,喜欢了咱们就买下来,反正过两个月就能穿了!”这样嫩的色泽是很挑剔人的,肤色不合适的话,穿上这套衣裙就跟条大青虫似的;偏偏栀栀肌肤晶莹洁白,这套衣裙衬得她柔美清雅,如一朵带露的栀子花……
她想了想,招手叫女伙计过来:“这套衣服我们要了。再把你们的首饰册子拿过来,我想挑选一件栀子花图形的首饰!”
女伙计笑了:“尚夫人,真是巧的很,我们衣舍新上了一支银镶翡翠白玉栀子花钗!”
尚夫人闻言,笑意从大大的桃花眼中满溢出来:“拿来瞧瞧吧!”
女伙计很快就把那支花钗拿了过来。
尚夫人看了,很是满意,便递给李栀栀看。
李栀栀也觉得精致素雅。
她正在细细端详,尚夫人已经开始问价了,李栀栀忙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姨母——”
尚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好,咱们就买下来好了!”
李栀栀心中感动,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只是轻轻依偎着尚夫人,半日方道:“姨母,今日就买这么些吧,若是还需别的,咱们下次来再说吧!”
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待她像尚佳和尚夫人母子待她这么好……
她无以为报,唯有尽力尽心而已。
尚夫人听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想到栀栀这些年受的苦,心下恻然,在栀栀肩上轻轻抚摸着,低声道:“你母亲走得太急,我还以为她带着你回江南老家了,一直在江南你外祖家那边打听,没想到……”
她叹息了一声,道:“栀栀,以后姨母和阿佳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栀栀“嗯”了一声,伸出手臂环抱住尚夫人依旧苗条的腰肢,哼哼唧唧地撒娇:“姨母……”
尚夫人只有尚佳一个儿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又香又软又漂亮又娇嫩的小姑娘,娇滴滴地依偎着她撒娇——原来,这便是有女儿的幸福啊!
她的心柔软得快要融化,都快要淌出糖蜜了,在心里默默道:栀栀,也谢谢你陪伴照顾姨母……
歇息一会儿之后,尚夫人重新焕发了花钱的动力,还要继续给李栀栀选几套衣裙订几件首饰。
李栀栀纯粹只是想陪尚夫人出来散心,见尚夫人一直为她定制衣裙选择首饰,不由骇笑:“姨母,真的足够啦!我一直在长个子,今年制的衣服,明年也许就不能穿了;那些现在看来挺漂亮的首饰,也许明年就不时兴了呢!”
尚夫人笑了:“傻孩子,今年的衣服你还打算穿到明年?咱们只订这一季的内外衣物,也只穿这一季!至于首饰,不合适了熔了再打就是!”
李栀栀笑嘻嘻地劝了尚夫人离开:“姨母,差不多就行了,您得赶紧陪我去紫荆书坊买书呢!”
她一阵风般卷着尚夫人离开了兰雅衣舍,往隔壁的紫荆书坊而去。
到了紫荆书房,李栀栀简直是眼花缭乱,最后和尚夫人一起参详着买了几本话本、一套诗集和一本画册。
她看着书坊的伙计把书用油纸包了,用纸绳子绑好,递给了跟着的景秀,心中满足极了,开开心心陪着尚夫人去了附近的郁金楼——景秀已经提前订下了郁金楼三楼的位置,还按照尚夫人和李栀栀的喜好点好了菜肴。
一听说李栀栀就在郁金楼,郑晓的心里就有些作痒,似乎有只小猫咪抬着带着软垫的小爪子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挠啊挠的,痒痒的,乱乱的,有些期待,有些向往,恨不得立即跑去,突然出现,把李栀栀给吓一大跳。
一旦有了主意,他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去吓李栀栀,只是单只是骤然出现,似乎给她造成的惊吓的力度还不够大……
怀英见公子虽然依旧倚着熏笼静静坐着,可是苍白秀美的脸上现出一抹绯色,幽黑深邃的眼睛变幻不定,还亮晶晶的……
他知道公子最爱跟猫逗鼠似的逗那位李姑娘,便轻轻道:“公子,李姑娘都快要离开了!”公子您要行动,快抓紧时间吧!
郑晓嘴角翘起,带着一抹得意的笑:“走吧!”
李栀栀很喜欢吃海鲜,而尚夫人喜欢麻辣鲜香的海味,两人这顿饭吃得十分之愉快。
郁金楼很是方便,如果有女眷,一般都安排在三楼包间,从郁金楼后面的门出入,而男客则安排在一楼和二楼,从前面的大门出入。
留下景秀结账之后,李栀栀扶着尚夫人从郁金楼的后门出了郁金楼,小樱如画她们都紧跟在后面,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郁金楼后院里到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苍翠的松树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说笑声猜枚声从郁金楼里隐隐穿出,衬得后院愈发静寂。
这时候车夫已经把车赶到院门内候着了。
楼里面温暖如春,可是楼外却是冰天雪地寒意凛人,李栀栀正有些冷,抬眼看到了尚夫人的红罗七香车,嫣然一笑道:“姨母,您的车在那儿呢!”
她刚扶着尚夫人走到了车边,没想到车后突然踱出了一个围着玄缎披风身穿白衣极为秀美的青年。
此青年先看着李栀栀微微一笑,然后洒然给尚夫人拱手行礼:“郑晓见过伯母!”
尚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栀栀定睛一看,见是郑晓,当即条件反射一般松开尚夫人便向外面蹿了出去。
李栀栀身体反应虽然超过了大脑反应,但是大脑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在跑出三步之后她便止住了脚步,转身犹豫地看向郑晓与尚夫人。
尚夫人心知是怎么回事,当即安抚道:“有姨母保护你,别怕!”
郑晓凝视着李栀栀,见她如此狼狈,幽黑深邃眼中笑意渐渐加深,嫣红的唇角也挑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李栀栀了,她似乎高了一些,小鹅蛋脸也丰润了一些,因为方才紧张的奔跑,她那双大丹凤眼宝光璀璨,晶莹洁白的脸上透着一抹红晕,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张开喘息着,已经初具雏形明显隆起的胸前起伏不定,当真是更加美丽了……
郑晓心道:李栀栀过完年十四岁了吧……
☆、第 55 章
想到李栀栀已经满了十四岁,郑晓垂下了眼帘,浓长睫毛遮住了幽深眼波——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异常,虽然他一直病弱,心跳时常有异,可是郑晓知道,此时的心跳与往日不同,与以前都不一样……像什么呢?
像云破日出,春日乍现,灿烂的金色阳光破云而出,照射在泛着幽幽蓝光的冰封河面上,厚厚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破碎声,而冰层之下,春水缓缓流淌……
虽然寒冷,却带着温暖的希望。
郑晓心中有些迷茫,抬眼看向李栀栀。
李栀栀也在看他,见状忙移开视线,看向尚夫人。
见尚夫人清澈的眼中满是鼓励,坚定地看着自己,李栀栀这才挺直背脊慢慢走了过去,把手重新放回尚夫人手中,仰首看着尚夫人嫣然一笑,道:“姨母,我还以为有坏人呢!”
她故意娇俏地吁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李栀栀其实心中颇为愧疚——遇到危险,她竟然不管姨母,自己先蹿了,实在是太自私了!
尚夫人轻轻攥了攥她的手,和蔼地说道:“没事,这位是郑太尉家的二公子!”
李栀栀闻言,也不抬头,屈膝给郑晓行了个礼,起身后看向尚夫人:“姨母,我们回家吧!”
尚夫人抬眼看向郑晓:“贤侄,告辞了!”
这时候景秀也带着两个人走了出来,声音依旧细细低低的:“见过郑公子!”
郑晓见他脚步轻捷全身蓄势待发,便知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惜他此时只想吓吓李栀栀,并没有打架的打算。
郑晓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因此极为潇洒地一摆手,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伯母、妹妹,请!”
一直到在车中坐定,李栀栀还有些惊魂未定,依偎着尚夫人道:“姨母,我家到底是如何得罪郑太尉家的啊,我一直是影影绰绰的,到如今都没弄清楚……”
路上雪积得很厚,车夫小心翼翼地赶着马车,行进得很慢,饶是如此,马车还是有些颠簸。
尚夫人揽住李栀栀,觉得她是那样的柔弱,心里一阵怜惜,思索了一阵子方轻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你二叔李贺不知道在哪里学了一身的功夫,回到东京后常常与一些江湖人士往来,你母亲说了他几次,你二叔也倒是收敛了一些,可是……有一日,你二叔不见了,郑太尉府却上门拿了你爹去问话,你母亲走投无路,只得带着你来寻我。我命人四处打探,这才知道……”
尚夫人一向坚毅的脸上显出一抹茫然:“郑太尉嫡出的二公子,就是方才咱们遇到的郑晓,被你二叔当街打成重伤……”
马车似乎被什么硌住了,颠簸了一下,又朝前方而去。
李栀栀抬眼看向尚夫人:“姨母,我二叔为何要打郑晓?”她那时候年纪虽小,对二叔李贺却还有印象。她祖母去世得早,她二叔李贺差不多算是被她母亲抚养长大的,出事的那一年,李贺也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普通富户出身的少年,为何举拳去打一个十五岁的高门公子?不但出手会那么重,而且在对方重重随从的包围下居然把对方揍成重伤?
尚夫人苦笑了一下,道:“我那时候让人打探得来的消息是郑晓带着几个奴才上街,因郑晓被一个推车卖菜的给撞了,他那些奴才正殴那打卖菜的,却被你二叔撞见。你二叔认为是郑晓纵奴行凶,因此……”
她眼睛微眯,叹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郑晓是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啊……”
郑晓是永泰帝唯一的亲外甥,是穆氏皇族用来角逐皇位继承权的一枚棋子,他也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可是栀栀还小,这话是绝对不能和栀栀说的。
李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出事之后如何能够迅速消失?李家二郎把陛下的外甥太尉的嫡子打成重伤,李家为何能够顺利逃出京城?
谜团一个接一个,饶是尚夫人聪明智慧,也只能是朦朦胧胧,猜到五六分而已。
政治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李栀栀在听到尚夫人那句刻意压低、低得几乎听不清楚的“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郑晓是陛下唯一的亲外甥啊”的时候,背脊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似乎明白些什么了!
她伸手抱住尚夫人的腰肢,脸贴在尚夫人怀里,声如蚊蚋:“姨母,谢谢您和姨父愿意出手帮忙……”他们李家是与郑太尉家结下深仇,姨母还愿意出手帮忙,并为她和尚佳定下婚约,这真的是很需要勇气的。
尚夫人闻言笑了,低声道:“怕什么,那时候阿佳已经跟着小赵太师读书了。”阿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和小赵太师十分投缘,被小赵太师收入门下,也算是这孩子的福分了。
“再说了,你和阿佳订婚的事,早在你还在你母亲腹中之时,我和你母亲便说好了,后来正式下定,也只是履行婚约而已,”尚夫人的眼睛看着虚空中的一点,似乎沉浸进久远的往事中去了,半晌方道:“我父母早逝,叔叔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婶母容不下我,那时候你外祖父在甘州任职,你母亲常常与我往来……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尚夫人的脸上现出一抹恍惚的微笑:“阿雾是我唯一的知己。”
李栀栀紧紧抱住了尚夫人,就像小时候抱住母亲一般,嘴唇翕动,无声地叫了一声“母亲”。
在她心目中,尚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见气氛有些凝重,李栀栀就试图活跃气氛,笑嘻嘻道:“姨母,说实在话,我觉得我家好像确实有些对不住郑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