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几乎就在二人闭上眼睛的同时,门“吱嘎”一声开了,刘妈妈与卓妈妈走了进来,上前各自踢了向嬷嬷与邓嬷嬷一脚,见二人没有任何反应后,刘妈妈才道:“我没打多重啊,怎么这会儿还不醒过来,别是在装死罢?”
卓妈妈道:“她们自来养尊处优,比常人不经打一些也是有的,想来待会儿就醒过来了。其实我倒是宁愿她们一直昏睡着,也省得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她们找机会逃走了,太子殿下虽对我们小姐一见钟情,想方设法也要让益阳长公主为他和小姐牵线,让小姐成为太子妃,到底如今还未大婚,万一真叫她们逃了出去,在皇后娘娘面前告小姐一状,让小姐做不了太子妃,我们两个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人说着话,刘妈妈又踢了二人一脚,见二人的确还没醒,才与卓妈妈一道出去了。
听得门已经关上了,向嬷嬷与邓嬷嬷依然不敢睁开眼睛,一直到竖着耳朵又听了半晌,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后,二人才试探着睁开眼睛,躺着小声说起话来:“才那两个婆子的话你听见了吗,‘太子殿下虽对我们小姐一见钟情’,难道太子竟一早就认识那个活阎王不成?”
“我也听见了,应当错不了,还有那句‘想方设法也要让益阳长公主为他和小姐牵线’,难道皇后娘娘竟被益阳长公主和太子联手欺骗糊弄了不成?枉费皇后娘娘一向对长公主信任有加,长公主却这样背后捅娘娘的刀子,我们一定得把这事儿告诉皇后娘娘才是!”
“可长公主为什么要与太子联手啊,难道她觉得太子的胜算比咱们三皇子大不成?这怎么可能!”
“也许她是想做墙上的冬瓜,左右逢源,将来看那边形式好便往哪边滚呢?咱们如今只怕一时半会儿的也逃不出去了,只有等回头皇后娘娘打发吴公公来问我们那个活阎王学规矩的进度时,设法告诉吴公公,让吴公公回皇后娘娘了……”
顾蕴听罢刘妈妈转述向嬷嬷与邓嬷嬷的话,不由笑了起来:“果然不愧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她们两个倒还有点见识,竟知道‘左右逢源’这一说法,可惜她们终究还是见识有限,想不到更深一层的东西啊!”
不过她们想不到没关系,宗皇后与三皇子一定想得到,届时四皇子还想躲在宗皇后母子身后,看他们在前面与人斗得你死我活,他却在后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再不能够了,谁都想当黄雀,那蝉和螳螂该由谁来做?为了宇文承川和她能笑到最后,她少不得只能将四皇子与益阳长公主也拉下水来,将他们也推到风口浪尖上,将这一滩浑水搅得更浑了!
本来顾蕴没打算这么快便收拾向邓二人的,但昨晚上临睡前她忽然想到,反正她迟早都要拿她二人开刀的,何不将二人物尽其用,既达到教训二人,以便以后的日子自己能耳根清净的目的,又让宗皇后母子因此与益阳长公主生隙,让他们自此反目成仇,自己和宇文承川渔翁得利?
原本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但顾蕴越想便越觉得这个主意顶好,她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前世四皇子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益阳长公主绝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话说回来,嫡亲女婿当然比侄子更亲,何况四皇子同样也是益阳长公主的侄子,她当然要帮自己的女婿,毕竟只有女婿尊贵了,女儿才能跟着夫荣妻贵不是吗?
于是方有了今日这一出反间计,只是顾蕴如今毕竟还没与宇文承川大婚,万一现下就让宗皇后知道益阳长公主的狼子野心,只怕她与宇文承川的婚事也要生变。
所以顾蕴随即便吩咐刘妈妈卓妈妈道:“这些日子你们两个辛苦些,把她们两个看好了,务必不能让她们踏出房门一步,反正她们两个是奉命来教我规矩的,也不需要与旁人打交道。”
把她们关得越久,让她们生死命悬一线的时间越长,她们惊惧绝望之下,心里的恨意才会越深,届时一旦得了自由,她们会在宗皇后面前何等的添油加醋,不言而喻,何况这件事纵然她们不添油加醋,也足够宗皇后勃然大怒了。
刘妈妈卓妈妈忙应了:“小姐放心,我们省得厉害关系的,只是听她们两个的意思,指不定什么时候那位吴公公就会来府里瞧她们……”
顾蕴想了想,道:“届时就说她们病了就完了,便是真推脱不过,给她们随便吃一粒什么东西,再告诉她们是毒药,她们若敢乱说,便不给她们解药,让她们毒发身亡即可,不愁她们不听话。”
至于回头她们会在宗皇后面前如何说她,那就不干她的事了,指不定让宗皇后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回头彼此对上时,反倒不敢轻举妄动呢?
刘妈妈与卓妈妈就笑了起来:“还是小姐有智计,这下我们再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晚间宇文承川来瞧顾蕴,顾蕴少不得把自己白日里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言语神色间都不乏得意:“怎么样,我聪明罢,这下四皇子可休想再躲在皇后和三皇子背后,不废自己一兵一卒,就想等着白捡好处了!”
宇文承川见她娇俏的偏着头,就像一个做了好事,等着大人夸奖的孩子一般,心里的喜欢满得几乎要破胸而出,忍不住一把将她举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后,才抵着她的额头喘气低叹道:“蕴蕴,好宝贝,你怎么就这么可我的心意,这么与我心有灵犀呢!”
他自得了顾蕴的提醒后,便打发人着意关注起益阳长公主府和四皇子府的动静来,这一关注,还真叫他发现了不少问题,正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宗皇后母子知道四皇子也怀着狼子野心呢,不想顾蕴就先帮他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难怪东亭前儿会与他说:“爷得了四小姐这样聪慧果断的妻子,当真是如虎添翼了!”
顾蕴被他转得头晕,片刻才缓过来,忙把头往后退了退,离他灼热的呼吸远些后,才道:“只可惜如今大婚的日子还没定下来,还得等好些日子才能让皇后母子与益阳长公主和四皇子内讧,不然我们眼下就可以看好戏了!”
宇文承川坏笑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在催我赶紧去找钦天监,让他们尽快把我们大婚的日子定下来吗?我以为只有我等不及了,原来你也是一样,你放心,我已经催钦天监择了最近的吉日,十二月十八日,待与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达成共识后,便可以禀告皇上,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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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五回 定期 屈辱
钦天监原本择了三个日子,一个是十二月十八,一个是明年的五月初三,还有个是明年的十一月初六,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的意思,最后一个日子最合适,毕竟普通皇子大婚已经够繁琐了,何况是太子殿下大婚,旁的不说,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大婚礼服、喜服及金冠都得准备几个月,就更不必说其他的准备工作了,最后一个日子尚且有些赶。
可宇文承川哪里等得,连十二月十八他尚且嫌太远了,日日去找礼亲王磨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其他弟弟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也想早点当爹啊,一口一个‘叔祖父’的叫得不知道多亲热,到底磨得礼亲王同意了,如今就看礼部和内务府什么时候松口了,有礼亲王替他出头,想来问题不大。
顾蕴听得婚期极有可能定在十二月十八,心里先是一喜,但见宇文承川笑得坏坏的,还调侃她‘等不及了’,这不是在说她恨嫁吗?立时红着脸娇嗔道:“谁等不及了,钦天监怎么择的日子,就连最远的明年的十一月初六,距今也不过一年出头,哪里来得及准备,你还是回去与钦天监说,看看后年有什么吉日罢,如此我这边也好从容些,礼部和内务府也好从容些。”
宗人府要准备的不过就是新婚次日的认亲礼等一些小事罢了,礼部和内务府要做的准备才真真是不知凡几,也不怪礼亲王答应得那般干脆,反正忙的累的又不是他。
这话一出,宇文承川急了:“十二月十八我都等不及了,你还说看后年有什么吉日,你难道不想快点嫁给我不成……好好好,我说错了,是我等不及了,你没有等不及,你可千万别等到后年啊!”
他都二十五了好吗,却至今连个肉味儿都没尝过,他容易吗他,再这样看得见吃不着下去,他指不定都要憋出病来了!
顾蕴这才面色渐霁,道:“可我这边要准备嫁妆也的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礼部和内务府要准备的事就更是数不胜数,就拿你方才说的,内务部光准备我们的礼服喜服和金冠已经得半年去了,你总不能拔苗助长,逼得他们几个月都别想合眼罢?”
那内务府的人还不得暗地里恨死他了。
宇文承川闻言,却笑了起来,道:“这个问题我早想着了,其他的都好解决,惟独这个需要时间,所以我一早便命人准备着了,我和你都是一套大礼服,三套小礼服,三套喜服,十二套常服,还有金冠、玉冠、珠冠等,我都提前命人在准备着了。我的是我回京前便已得了的,你的金冠、玉冠、珠冠也早做好了,就算尺寸有些不符要改动,也极便宜,惟独你的礼服因当时不知道你的尺寸,我没让人做,如今也已开始在做了,至多下个月便可以送到内务府了。我把这话也告诉礼叔祖了,只要他与内务府一说,不愁内务府不答应。”
顾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事儿,眼睛立时瞪得大大的:“你的尺寸也还罢了,我的尺寸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还没回京前便开始命人在准备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愿意嫁给你?”
宇文承川摸了摸鼻子:“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就一直磨下去,总能磨得你愿意的,如今你可不就愿意了?至于你的尺寸,那个,我都抱过这么多次了,若还不知道,我也太失败太不称职了,哪里配做你的夫君?”
顾蕴没想到他是这样得知自己尺寸的,不由红了脸,想骂他登徒子罢,又想起自己一直没坚决明确的拒绝过他,只得啐道:“你多早变成我夫君了,是未婚夫君好吗……”
话没说完,已被宇文承川堵了嘴,这次却不同于之前的浅尝则止,他先是吮了吮她软软的唇瓣,然后便拿舌尖缓缓描绘起她的唇形来,片刻后再顺势溜进她微启的嘴里,勾住她已然傻掉的舌头……顾蕴舌头被他的碰了下,下意识的想要退走,却被他的牙齿给轻轻的咬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承川终于喘息着松开了顾蕴,低声缱绻道:“蕴蕴,你就答应我,把婚期定在十二月十八罢,我真的很想快点儿与你成亲啊!”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迫不及待的叫嚣着要她,十二月十八日已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
顾蕴低着头喘息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宇文承川还没来得及欢喜,已被她一把揪住了衣襟:“说!是谁教你这么——这么放肆的,你以前可不会这样……”
到底算过来人,虽然前世的经验糟糕得实在不堪回首,顾蕴还是能感知到宇文承川明显的“进步”的,可问题是,他是怎么会这个的,难道他已跟别人试过了不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蕴便忍不住抓狂,后悔刚才“嗯”得太快。
宇文承川一愣,继而便哈哈大笑起来,又啄了她的嘴唇一下,才小声道:“这种事情于男人来说,根本就是无师自通的好吗……好罢,其实我也不是无师自通,我前儿无意在义父书房里发现了一本书,一时好奇就瞄了两眼,怎么样,你喜欢吗?你若是喜欢,我回去后再仔细研究研究去。”
顾蕴就松开他的领子,红着脸不说话了,就算再活两世,她的脸皮也及不上眼前的某人啊,实在是甘拜下风。
宇文承川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反正她已答应十二月十八嫁给自己,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省得她恼羞成怒,转而说起东宫的布置来:“我前儿已去瞧过了,东宫虽空置多年,倒也还算齐整,没什么大的需要修葺的地方,只米分米分墙换换窗纱,再仔细洒扫布置一番也就是了,也就正殿需要细细归置一番,不过东宫的一应程设都有定例,倒也便宜,再就是将来你要住的崇庆殿,你有什么要求没?我下次来时把图纸给你带来,你看看哪里需要改动的,我也好尽早安排下去。”
说起正事,顾蕴的脸色很快便回复如常了,沉吟道:“你如今处境不好,还是别兴师动众了,反正怎么住不是住,倒是皇后赏你那几个人,你如今怎么安排的?”
宗皇后在对待宇文承川的事上旁的不积极,给他添堵却是手脚极利索的,也就几日功夫,便给宇文承川挑好了一名良娣,两名良媛,四名才人并侍妾若干,良娣良媛这样位份高些的人选,便是挑的朝中一些稍稍显赫些的人家的庶女,再就是次一等人家的嫡女,才人这样的低位份,则是择的自己身边的女官,反正女官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才能充任的,与普通宫女不可同日而语。
唯一让宗皇后不高兴的,就是她人还没挑好呢,二皇子那边已与三皇子通过气儿,林贵妃也与太子挑了几个人了,把宗皇后气得不行,我身为嫡母,给太子挑屋里人是责任,你一个做妾的,哪来的资格去管太子房里的事?
可想着此番太子的婚事,林贵妃母子也出力不少,且接下来双方就未必没有合作的时候了,宗皇后到底还是只能忍下这口气,将林贵妃送来的人接收了,然后连同自己已挑好的女官侍妾,着吴贵喜一并送去了宇文承川的景祺阁,至于良娣与良媛,则得挑好日子再抬进宫。
却没想到,吴贵喜一行才出了景仁宫一刻钟,便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宇文承川。
宇文承川却是来向宗皇后请罪的:“母后爱惜儿臣,将身边体己之人赏与儿臣,儿臣原不该辞,但只景祺阁就那么大,总不能让太子妃将来进门后,没地方住罢,所以儿臣只能辜负母后一番好意了。”
然后不待宗皇后有所反应,已行礼径自转身离开了。
把宗皇后气了个倒仰,她做母后的赏他人,他竟也敢推辞,眼里还有她这个母后吗,简直可恶至极……怒声命吴贵喜再把人送去,若宇文承川不收下,他们一行也不必再回来了!
关键时刻,宗皇后的奶嬷嬷开口了:“娘娘,太子既能拒一次,便能拒二次三次,真闹大了,太子还能得一个‘敬重嫡妻,不重女色’的好名声,反倒是您,只怕于清誉有损啊……太子不是嫌景祺阁太小吗,您便择一处大的宫室与他住便是,届时您再先把人都安排来住进去,他不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宗皇后一想,奶嬷嬷的话倒也有理,遂没有再为难吴贵喜,而是与奶嬷嬷一道,细数起宫里还没住人,地方又要足够大,地点还要不偏不近的宫殿来。
只是她这边还没定下给宇文承川换哪所宫殿,三皇子那边已收到消息,礼亲王上了折子,说太子即将大婚,也是时候该让太子入主东宫了。
宗皇后又惊又怒,这才知道宇文承川嫌景祺阁太小只是托词,他真正想要的是东宫,一旦让他入主了东宫,他这个太子岂非就越发的名副其实了?宗皇后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这事儿岂是她说了能算的,礼亲王这个宗正令从来都不买他们母子的账,当然也不买林贵妃母子的账,甚至连皇上的面子,他也敢驳回,谁让他辈分高,人又公正,在宗室里向来威望极高呢?一旦他插了手,这事儿不成也得成了。
宗皇后与三皇子权衡来权衡去,甚至还与林贵妃母子通了气儿,到底还是没有旁的法子,只能安慰自己,宇文承川就算入主了东宫,也只是一时的,等他回头办差时犯了错,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不堪为储了,他自然再在东宫住不下去,倒是他们精心为他准备的那些个女人们,这次他总没有借口再拒绝了?
果然等到皇上被礼亲王磨得只能答应让宇文承川大婚前搬进东宫,亦连皇子们建府时都该有的二十万两建府费都给磨来了以后,宇文承川很干脆便收下了宗皇后再次送去的人,连同那几名位份高的良娣良媛,他也毫不犹豫就收下了。
所以顾蕴有此一问。
宇文承川道:“要怎么安排,随便指一个院子将她们往里一塞也就完了,谁让景祺阁就那么小呢。我们还是说正事,你真不打算改动屋子了,我是处境不好,却也决不能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反正我才得了户部拨的二十万两建府费,不怕别人怀疑我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顾蕴思忖片刻,道:“那就在崇庆殿建个池子,引一汪活水进去罢,我听说常泡温汤对身体好,旁的也就罢了,待我将来……亲自布置也不迟。”
建温泉池子……宇文承川一下子笑得无比的荡漾,见顾蕴满脸纳罕的看过来,忙强自忍住了,暗想这会儿可不能告诉她,省得她生气,反正到时候只管做便是,道:“就建个温泉池子就好了吗,没有其他要求了?”
顾蕴还真没想那么多,道:“没有了。”
宇文承川见她说什么也不肯再提其他要求,既是感动又是心疼,转念一想,大不了把那二十万两全给她做聘礼便是,他暗暗起过誓要让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于自己的,如此也不怕旁人怀疑他银子的来源了,遂不再坚持。
顾蕴见他不继续这个话题了,才继续说起方才的话题来:“你没有去临幸……你没有去那些女人的屋子,皇后那边也没说什么吗?”这怎么可能,宗皇后要的不就是她将来过门后,与他夫妻不合,在宫内举步维艰,甚至让那些女人先生出庶长子来,让他彻底失了妻族的助力吗?
宇文承川冷哼道:“她自然有话说,可纵是亲娘,也不好管到儿子屋里去,何况她只是嫡母,宫里又有那么多人看着,便只打发了她宫里的太监和嬷嬷过来与我说话,我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做不做就是我的事了,牛不喝水,难道她还能强摁头不成?”
不必说又将宗皇后气了个半死,可她生不生气,与宇文承川什么相干,只要顾蕴不生气,他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出宇文承川所料,内务府在收到他悄悄使人送去的礼服金冠等物后,很快便松了口,如此一来,礼部也硬气不下去了,到底还是与钦天监通了气儿,让其监正上了折子,将宇文承川与顾蕴的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十八。
圣旨一下,祁夫人先就慌了神儿,如今离大婚的日子只有两个多月了,就算顾蕴的嫁妆这些年她其实一直有在给她准备,平府那边也是一样,到底她嫁的是当朝太子,两个多月的时间哪里够的?
好在因顾蕴是要做太子妃的,不必自己准备嫁衣礼服等,自有内务府准备,显阳侯府也不若其他人家那样外表光鲜内里精穷,不缺银子,而有银子还愁买不来好东西?不然祁夫人更要愁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了。
在外孙女出嫁,还是嫁给当朝太子这样的大事面前,平老太太也顾不得平顾两家昔日的恩怨了,直接遣了平大太太带着平大奶奶平二奶奶过来显阳侯府,住进了饮绿轩,帮着祁夫人和周望桂准备顾蕴的嫁妆,平府的中馈则暂时交由了平二太太主持。
平老太太当了多年的老封君,儿子儿媳们又孝顺,早为顾蕴准备了不少体己,此番也让平大太太一并带了过来,从精致古雅的大中小青铜器到各种华美的玉饰,从硕大的宝石原石到各种珍稀的古玩……都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仅这些东西连同平府公中为顾蕴准备的各色添妆,就足有二十几抬了,还不连平府公中和平老太太一共为顾蕴准备的三万两银子。
周望桂也掏了三万两银子出来,顾蕴再是一直养在祁夫人跟前儿,说到底也是二房的女儿,如今她出嫁,二房岂能不表示一下?连带周夫人也为顾蕴准备了好几台沉甸甸的添妆。
如此从九月底开始,显阳侯府的前门后门角门便开始车马川流不息起来,连带整个盛京城都热闹了不少,毕竟皇太子大婚这样的喜事,不论是男方的聘礼还是女方的嫁妆,都得挑最好的,所有商家都是闻风而动,可不得让整个盛京城都跟着热闹起来?
到了十一月,礼部和内务府开始翻新修整届时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要经过的几条主街沿途的一应建筑物,还往街道两旁所有的树木上扎各色彩带时,盛京城就越发热闹了。
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顾葭与建安侯董无忌的婚期到了。
本来顾葭就是庶女,不比顾蕴是嫡长女,有得力的外家撑腰,还有顾准与祁夫人的看重疼爱了,何况二人嫁的人还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也不为过,相形之下,顾葭的嫁妆与婚礼自然寒酸得让人不值一提了。
不但没有亲朋好友来贺喜添妆,周望桂原也没打算大办,如今有了太子妃不日也将大婚的借口摆在前头,她自然越发有理由不大操大办了,以致到了顾葭出嫁的前日,也就是铺嫁妆的日子,二房上下内外看起来也半点办喜事的样子都没有。
“……小姐,后廊下的净大太太带着英小姐给您添妆来了。”
顾葭正坐在自己屋里生闷气,红肿着眼睛,一脸憔悴的彭氏则坐在她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顾葭如今的贴身丫鬟青柳忽然就跑了进来,兴冲冲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是顾葭闻言后,却没有露出青柳意料中的惊喜表情,反而脸色越发难看了,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片刻方咬牙冷笑道:“想不到我如今竟沦落到只有这样的破落户上门给我添妆,我自己的丫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地步了!你给我滚出去,让她们也给我滚,我就算再落魄,也不需要她们的同情与施舍,她们也不瞧瞧是什么东西,配是不配!”
青柳口中的净大太太是显阳侯府的远支,素日就靠家里一个棺材铺子为生,日子过得连显阳侯府稍微得脸的下人还不如,属于连想巴结显阳侯府管事们都巴结不上的主儿,在顾葭眼里,与下人无异,可如今,这样的下人竟也有脸登门给她添妆了,偏偏除了这样的下人,还没有别人来了,叫她怎么能不觉得自己是受了奇耻大辱?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小姐别生气。”唬得青柳忙不迭应了,便拔腿往外跑去,她是顾葭回了二房后周望桂才买来服侍顾葭的,并没有事先受过管事妈妈的调教,顾葭使起来自然不顺手,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她知道自己的生死都系在顾葭身上了,对顾葭还算言听计从。
“回来!”却在跑出两步后,被彭氏叫住了,哑着声音与顾葭道:“到底来者是客,且也是一片好心,葭姐儿……五小姐还是见一见罢,不然多不吉利……”
连个添妆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连个祝福的人都没有,这样出阁,瞧在旁人眼里得多不吉利,便是自己也忌讳啊,彭氏心里何尝待见净大太太母女,说是太太,可她算哪门子的太太,素日在族里便是人人都不搭理的主儿,也就是因为她家是做死人生意的,算是下九流的勾当,阖族就这一个,特立独行到族人想不记住都难的地步,不然彭氏与顾葭也是不知道对方的。
可如今她们母女沦落到这个地步,便是做死人生意的来添妆,也总比一个来添妆的人都没有强,所以彭氏才会及时出声叫住青柳,继而劝起顾葭来的。
顾葭这些日子与彭氏相依为命,彭氏把自己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体己也全都给了她做嫁妆,母女两个感情倒是比先好了些,听得彭氏这话,顾葭虽仍满心的屈辱,到底还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让净大太太母女进来。
彭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吩咐青柳:“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客人进来?”
青柳应了一声,立刻如蒙大赦的去了,不一时便领着个四十来岁,打扮得花红柳绿,不伦不类的妇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十二三岁,生得倒有几分姿色,一双眼睛却到处乱转个不停,但凡看见个什么好些的东西,便立时满眼贪婪光芒的女孩儿,正是青柳口中的净大太太与英小姐。
顾葭虽满心的不待见净大太太,到底对方是长辈,且是为自己添妆而来,所以起身草草行了个礼,叫了声:“净大伯母与英妹妹来了。”
净大太太忙夸张的叫了一声:“怎么敢当五姑奶奶的礼,您明儿可就是堂堂一品的侯夫人了,这么年轻的侯夫人,可着满盛京,也是头一份儿啊!”一边说,一边伸手要搀顾葭起来。
却被顾葭一闪身避过了,眼里还有嫌恶之色一闪而过,净大太太看在眼里,又是尴尬又是恼怒,还是想着自家在族里谁也靠不上,若能靠上顾葭这个建安侯夫人,建安侯府再落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家也能翻身了,方强自忍住了,命女儿顾英:“还不快见过你五姐姐?”
顾英忙乖巧的上前给顾葭行了个礼:“英儿见过五姐姐。”却不待顾葭让她起来,已自顾站起来,毫不遮掩的盯着顾葭发间的簪子看起来:“五姐姐这支簪子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不如五姐姐就赏了我做见面礼罢?”
话说得赤果果的不算,话音落下的同时,竟还动手将顾葭的簪子拔了下来,迫不及待便往自己发间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