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尊严
那人的动作并不快，如果张凡想要躲避的话很轻松的就能躲过去。可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张凡并没有躲，而是运气真气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啪——”的一声，那人手中的板砖狠狠的砸在张凡的脑袋上，力气之大，把那块砖都整个震成了碎块。那人在用砖拍完了张凡之后看都没看张凡和旁边想要动手的卓清莲，转头就一瘸一拐的跑向了被红色丝线捆在那里动弹不得的李娜娜。
“关老师，别怕！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
那人冲到“李娜娜”身边，一把保住了她的身子，然后又突然松开，转过身来像是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把“李娜娜”护在身后。
“你们这些混蛋！平时关老师对你们多好，你们竟然对她做出这种事儿！不许过来！你们不许过来！谁敢过来，我我……”
那人说着，举起右手，做了一个砸的姿势，却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没了板砖，短暂的茫然之后，他突然把右手臂伸到自己嘴边，张开嘴隔着衣服朝自己胳膊咬了下去。
“刺啦”一声。那人咬住以后用力的往下撕了一下，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根本就禁不起这么折腾一下子被撕下来一块布片。那人把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吐，刚好吐在了有月光照射着的地方。张凡骇然的发现他吐出来不仅仅是一块布，那布中间竟然还裹着一小块儿血淋淋的肉。
“你们再敢过来，再敢伤害关老师，我，我砸不死你们，我就咬死你们！我连我自己都敢咬！你们来了我更敢咬！来啊！你们谁敢伤害关老师！都来啊！”
那人的年纪应该已经挺大了，没喊了两声，嗓子就已经哑了。可是张凡依旧从他的喊声中体会到了他那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廖疯子，张大哥，这人是廖疯子。”
一直在门外的周光祖突然喊了起来，他认出了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
“廖疯子？”
张凡当然记得这个在周光祖的故事中提到的人。现在看来，这个人是有点疯，不过他疯狂的举动背后，似乎又隐含着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那个吊在走廊里的人形模特，摆着香炉的灵位，以及刚刚被他自己咬下来的那块肉。
“珠子，先别吸了，困住她就行。”
张凡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李娜娜”顿时感觉身上一轻，虽然依旧被捆的不能动弹，但是那股吸取的力量终于消失了。
“你们走！我不准你们伤害关老师！都给我走！”
廖疯子根本就没理会张凡的自言自语，就算他注意了也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毕竟他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普通人罢了，根本就看不到蚩尤血珠上射出来的腥红丝线。
“你知道你身后的那个是关老师？”
张凡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疯子的吼叫声就转身离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询问了起来，就像是在跟廖疯子唠家常一样。
“我当然认得关老师，我怎么可能连关老师都不认识呢？你们这些混蛋，害了关老师一次还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吗？再敢过来，我就咬死你！把你们全都咬死！”
廖疯子依旧很激动，白森森的牙齿上沾着鲜红的血液，显得格外狰狞。
“你不让我们伤害关老师，关老师不是个臭老九吗？你为什么护着她？”
这一次，张凡在说话的时候运用了一点点真气，让自己的声音更具备穿透力，好吸引这个疯子去听。他想让廖疯子说下去，把他想让他说的话都说出来，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廖疯子身后的“李娜娜”已经彻底停止了挣扎，呆呆的看着廖疯子。
“放屁！你才是臭老九！你们全家都是臭老九！关老师是最好的人，她特别有爱心，总是很关心我们，尤其是我这种家里贫困的学生！我家里穷，有的时候中午都吃不上饭，关老师就把她的午饭分给我，跟我说她吃不了，让我都收拾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傻乎乎的就知道吃，却没注意关老师看着我吃饭的样子吞口水，有一次下午第一节课，我尿急上厕所，看到关老师站在水房里，肚子咕噜噜的叫，她就把头凑到水管子那里去喝冷水！和以前的我一样，没东西吃，只能用冷水填肚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们懂吗！她不是没饭吃，她是把饭都给了我，你们懂不懂！”
廖疯子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淌了出来。张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鼻子尖儿也有点发酸，眼圈也有些湿润。旁边的卓清莲也是一样，她甚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如果换一个人来的话，可能无法理解廖疯子的说的事情到底有多么的让人感动，甚至有些人还会说“不就是自己饿一顿把饭给学生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行”。可是张凡和卓清莲不一样。
张凡父母早亡，唯一的爷爷又怕克死他而悄然离去，那种用凉水充饥的苦日子，他过了何止一两天？卓清莲更是自小被家人遗弃，和野狗抢过食物，在垃圾堆里翻找过残羹剩饭，她如今如此要强，就是不想再像当初那样如垃圾般被人丢弃。他们两个都是真正挨过饿吃过苦的人。
“可是，关老师她杀了很多人。你的同学基本上都被关老师杀了吧。”
张凡的语气软了下来。廖疯子口中的关老师，让他想起了常新蕊。他很理解廖疯子为什么可以咬下自己的肉来震慑他们这些“坏人”，如果是常新蕊在他面前遇到危险，张凡也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的。他们是一类人，都懂得什么叫感恩。
“他们该死！他们全都该死！他们欺负关老师，他们都该死！活过来，他们要是都活过来，我就一个个再把他们全都咬死！”
提到那些人，廖疯子的精神显得更加癫狂了。
“好，他们该死，关老师杀他们是对的，我同意你的说法，那么，关老师，这里有一个你的学生，你觉得自己还是一个老师吗？还配被他称作老师吗？”
张凡突然话锋一转，问向了廖疯子背后的“李娜娜”。
“我……”
“李娜娜”朱唇轻启，却只吐出这一个字，似乎也在反思着自己过往的一切。
“什么配不配的！关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没人比她更配这两个字！她一辈子都是我的老师！我也一辈子都是她的学生！你们这些想伤害关老师的混蛋都去死！去死啊！”
廖疯子激动之下，又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扔了过来，张凡依旧没有躲，就那么站着让板砖砸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廖疯子的状态刚刚好，他不希望自己的防御动作刺激到廖疯子。
“廖同学，你别激动，关老师是个好人，对不对？”
“关老师当然是好人！这世界上没有比关老师更好的人！”
“那，好人不会乱杀无辜的，关老师不会杀害无辜的小孩子，对不对？”
“关老师当然不会！关老师杀的那些人都该死！他们本来就应该给关老师偿命！”
有时候，疯子要比普通人更加率真，思想更加的简单。
当廖疯子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凡再次把目光落到了“李娜娜”的身上。
“作为一个老师，为人师表，关老师是绝对不会伤害一个仅仅是跑到这里来玩儿的小女学生的，是吗？她的年纪很小，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关老师，关老师当然不会伤害她对不对？”
张凡拍了拍随身的布包，蚩尤血珠收到张凡的信号，把之前放出去的猩红色丝线全都收了回来。张凡觉得，如果李娜娜身体里的关老师真的是廖疯子认识的那位关老师，他就完全没有必要再用这个来束缚着她。
“李娜娜”看向张凡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张凡会放开她。
“廖同学，你回头看看，她是你认识的那个不会伤害无辜的关老师吗？”
张凡幽幽的说了一句，廖疯子闻言，颤巍巍的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李娜娜”。
“老师，关老师……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不会了……”
看着女孩儿娇小的身影，廖疯子已经是泪眼婆娑。
“廖训杰……我，对不起，老师错了。”
“李娜娜”上前一步，把廖疯子死死的搂进怀里。
“张……你觉得事情可以这样解决吗？”
卓清莲走到张凡身边低低的问道。她知道张凡绝对有能力打散那个“鬼魂”，可是她真的不愿意看到那个场面，以至于这句本来应该是疑问的语句中竟然带上了一点祈求的味道，似乎是在祈求张凡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张凡伸手抚摸了一下卓清莲的脑袋。
“一位真正的师者，在真心爱戴自己的弟子面前，无论如何也会去维护最后一分的师道尊严。我相信，关老师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