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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初二一大早,玉家人去了王家,王大人只一个儿子,孙女又未嫁,求仁堂没有回门的女儿女婿,便带信让玉家人过去,只当王家是杨夫人的娘家。
  杨夫人本是弘农杨家的女儿,随父母在任上时遇到民乱获罪流放营州。先前在营州时杨夫人不管有多少难处,也未再联系杨家,一则关山万里,再则家里遭遇飞来横祸时,族中并没有施以援手,便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这一失去了联系就是二十几年。
  如果玉家一直在京城就会一直如此了,可到了京城,得知京城就有弘农杨氏的子弟,杨夫人的心不由得动了。她虽然曾经怨过恨过,但时隔甚久,也就慢慢释怀了,也可能当时杨家并没有能力帮忙吧。
  不管怎么样血脉总是不变的,杨夫人忍不住开始打听到京城杨家是出身哪一房,然后给杨家在京城中当家的少府寺少卿杨大人写了拜贴去认亲。
  结果就沓无音信了。
  玉进忠劝杨夫人,“你这么多年没有娘家,不也一样过日子吗?”见她还是不开心,就笑道:“早知道我就改成杨姓了,算入赘杨家,我们家算是你娘家就好了。”
  枇杷听了忙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改成杨枇杷呢?”
  “杨枇杷?不好听,不好听,”三哥也跟着笑道:“你还叫玉枇杷吧,还是我跟娘的姓。”
  “你们胡闹什么!”娘气得笑了,但果然不再伤心。
  现在求仁堂邀大家过去,想是知道了这一段小风波,大家也不虚客气,立即就答应了。因周姐姐不好出门,三哥便留下陪着她看家,爹和娘便带着枇杷高兴地去了。
  ☆、第99章 陪练马球
  王家是大家族,聚族而居,过年的热闹就不必提了,今天回门又来了不少的亲眷,大人们亦不拘着孩子们,而枇杷又与王家的姑娘们原就是熟的,先前虽有不好,现在也都不计较了。
  况且过年的时候,王家对子弟们的拘束也少,便都与姐妹在一起玩闹,便更是花样百出。但只要是博戏,枇杷依旧是输,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三哥的话了,许是赌场真有这样的规矩,情场上得意的便要赌输了的。
  但是她真觉得自己很冤枉,虽然有这么多人来向她求亲,但根本与她无关啊!爹娘的朋友向她提亲一定是觉得爹和娘的人好,而因为是邻居而有些往来的邓将军儿子,还有碰巧遇到的贾家外甥也央人来问,对她来说只能算是无妄之灾。
  从营州时陈禄对她的示好,到京城里曲七缠着她说话,枇杷对这些人都很反感,竟进而对求亲的人也没有好印象,现在这些人又累得她输了钱,枇杷更是决心不成亲——还没成亲呢,只有人来说亲就是这么多的坏处!
  枇杷没有兴致再玩,便想找王十四娘问问,她定亲前后有什么变化,是不是玩博戏都会输?可是十四娘随着嫡母回了娘家。于是他又在人群中找王泽。自从那天宴请做生意的众位管事和伙计们后,枇杷就再未与临川王、青河县主和王泽见过面,算起来已经很久了。
  她很想找王泽到听雨轩聊一聊,向他诉一诉苦,他一定能理解自己,也许也会告诉自己一些好办法将一直输钱的坏运转过去。
  可是枇杷很快就失望了,她在人群中仔细看了一回,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想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王泽也许去他母亲的娘家了,也许去宫里了。他与自己不同,有众多的亲友,又是魏国公,还兼着右千牛卫大将军,过节的时候他要参加的典礼和宴会一定非常之多,根本没有时间与大家一起玩闹。
  既然如此,枇杷便有些无所适从了,玩已经玩不下去了,回求仁堂也没什么意趣儿,她虽然在外面与十六娘看起来关系不错,但其实说不到一起,而王淳——枇杷只要想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尽管枇杷是个爽朗的性子,但那一天在马车里的尴尬境地,过去的时间越久越不能忘记,心里的不自在也就越加地增强了。所以对王淳这个人,只恨不得从未见过。但不见是不能的,只能减少面对的机会。
  是以枇杷在求仁堂说了一会儿的话,就找个理由出来了。
  可是,越是不想见到谁,偏偏这人就会在眼前出现,枇杷一转眼就见王淳正与几个同族兄弟扔骰子赌钱,她本想马上离开但未免又好奇,毕竟按王淳现在受到女孩子的欢迎程度,他一定输得连衣服都脱光才对。
  那样的趣事她还是乐于一观的!
  所以她虽然慢慢向门外走去,却遥遥望向王淳,想看到他大输特输的场面。很不幸的是,枇杷看到王淳接连赢了几场,收到的钱堆成一堆,偏巧他只一个人过来,拿都拿不走,便挥手让一旁服侍的人分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枇杷看着潇洒离开的王淳忿恨不平,若论情场得意,谁比得了王淳?不说青河县主和史小姐,听说他平常出门,时常会遇到被他容貌打动了的女孩,主动上前搭话的多不胜数,现在已经有人说什么“雏凤清于老凤声”,认为他完全不逊于王大人年轻时的风姿。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人没有输得精光?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王淳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尽管肯定他不是来找自己的,但枇杷还是赶紧打开帘子向屋子外面走去,这个人她一定要小心地先躲开为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王淳在后面叫住了她,“枇杷。”
  枇杷怔住了,难道自己听错了?
  “枇杷。”王淳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人也到了身边。
  一个月的时间,王淳瘦了很多,可他似乎长了点个子,那双好看的眼睛瞧着枇杷时已经有点俯视的意味,“你要出去?”
  “是。”枇杷扶住帘子站着,只待再闲话两句就分开。没想到王淳走近后又上前一步,逼得枇杷只得退出了屋子,可王淳再一次跟了上来,便与她并排走在甬道上了。
  过去的一个多月,是王淳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月,他时时都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再想她,也不去见她,可是不管他在白天做得多完美,但不期而至的梦总会到来。而每一次梦后,他都更加急迫地想与玉枇杷在一起,这种期盼,也是无法压制的,再压制下去他恐怕就要疯掉了。
  就像今天,玉枇杷来了后与大家说笑一会儿,便去了花厅,尽管王淳本不喜欢与王家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玩,可是他还是不自觉地随后过去了。
  看玉枇杷玩博戏输了,他又不自主地上去玩了起来,而且费尽心思赢了一堆钱,为的就是给她看看。王淳就是特别想在她面前表现,让她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玉枇杷一直不像别的女子一样喜欢自己,追捧着自己,可能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优秀,那么就要让她好好看看。
  但是玉枇杷只是扫了一眼自己就要走了,王淳又忍不住追了上来,他其实是想与枇杷亲近一点说话的,可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的表情和语气竟然比平时还要严肃,“你们初八要与陈家比赛?”
  甬道不宽,王淳也没有先走几步或者落后几步,因此两人间的距离很近,枇杷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就在自己的耳朵边上,觉得不大好,若是别人,她早就快步走开不理他了。
  但是王淳肯定不是登徒子,枇杷一点也不疑心他,认真答道:“对。”她练了这么久马球,确实就要迎来了第一次正式的比赛,时间就在初八,对手正是陈家。不过这种事情王淳知道了也不稀奇,因为十六娘也参加每次的马球练习。
  “你会上场?”
  那是当然的,枇杷点点头,她现在的球技已经非常不错了,甚至完全不逊于青河县主和曲瑞华等高手,较静娴长公主和王十五娘等人还略胜一筹,自然会上场的。
  “走,我带你练练马球。”
  枇杷一直喜欢打马球不错,但她从没想过要与王淳一起打,如果两个人再碰到了一起出点什么意外该怎么办?而且枇杷更惊疑的是王淳难道不怕吗?他不是也一向也不遗余力地躲着自己的吗?
  她侧了侧头瞟向王淳,结果,他们间注定会发生种种巧合!此时王淳也转过来看她,四目相对,而枇杷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与王淳一起打马球!
  当然话不能这样说,枇杷镇静了一下婉转地道:“今天是初二,不适合打球吧啊。”担心说服不了王淳,又拉起了身上穿着大红织锦的宽袖上襦,十六幅的撒金红裙,“这身衣服怎么能打球呢?”
  今天的枇杷盛装打扮,穿了一身的大红,庄重大方又喜气洋洋,两边的发髻上各插着着一朵用红宝石和珍珠串成的花球,将她衬得活泼灵动可爱。王淳呆呆地看着,心里想,这花球是怎么插上的呢?如果再给她梳头,总要将花球插得像现在这么好看才对。
  于是王淳下意识地就说:“花球……”
  “什么花球?”枇杷然后便明白过来,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鬓边,这是娘过年前特别给她打的新首饰,样子是娘自己想出来的,挑了西市最大的珠宝店用上好的珍珠和红宝石订做的,花了很多钱,就是为了她过年时戴着更加漂亮。
  这对花球,枇杷第一次看到时就喜欢得很,今天还是第一次戴出来,而且她觉得自己戴着这对花球特别的美丽,就是王家的姐妹们见了也都露出羡慕的眼神,于是枇杷赶紧又说:“对,戴着这样的首饰也不方便打马球了。”
  王淳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好在枇杷并没有注意,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使自己不再慌张,绷起脸道:“我让人拿一套十六娘的衣服,你一会儿换上就是,再有把花球先摘下来,过后再戴上不就行了。”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你戴不上我可以帮你戴好的!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王淳轻轻地搓了搓手,特别跃跃欲试想地想帮她戴首饰!
  看来王淳今天打定主意要打球了。至于为什么,枇杷瞧瞧他一本正经的脸,什么也看不出,她本应该拒绝的,但是她还是没有,因为她一直好奇王淳的球技。说起来她只与青河县主一群女孩子们在一起,从没见过男子打球。
  再有,现在她又无事可做,打马球总要比与十六娘说话或者玩博戏好得多。
  “那好吧。”枇杷用无奈的语气说,心里其实是雀跃的,与男子一起打球一定要比女子们的比赛激烈凶猛得多,也会有趣得多,她很期待呢。
  就这样枇杷马上跟着王淳到了王家的马球场,因为是过节,场地很是冷清。几个下人过来,王淳挥挥手道:“把东西备好,你们就不必陪着了,回屋子里暖和去吧。”
  这时已经有人送来了两套打球的衣服,两人的马也都被牵了过来。枇杷便换上胡服,特别不忘小心地摘下花球,然后用一块大帕子将头发包上,然后才出来。上了马,到了场地上,见王淳已经坐在马上等着她,一见她到了便道:“开球了。”说着就将马球抛了过来。
  枇杷本想问问王淳为什么要与自己打球,现在却没有机会说话了,立即用球杆击球又带马追了上去,这时王淳也纵马过来抢球。几个回合下来,枇杷便知道王淳的球技非常高超,远超青河和曲瑞华等人,也在自己之上。
  不管是做什么,与高水平的人在一起才能很快地提高,先前枇杷练武从来都是与男子们一起较量,后来才能在少年营中脱颖而出。如今与王淳一起打马球,她又有了同感,马上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毕竟是男子,无论马术还是抢球击球都要比青河县主她们凶猛果断,力气也大,而且王淳在技术也完全占着上锋,枇杷与他一起打了这么一会儿,就体会到很多新的技法,怎么巧妙地用马头拦住对方的马抢前一步;如何用球杆侧面和背面击球;如何在空中连续击球……
  ☆、第100章 阴谋诡计
  王淳所演示的球技很实用,但真正想得心应手还需要很多的练习,枇杷虽然不能立即掌握,但有了目前的基础也可以试着使用了。果然在王淳的配合下,她慢慢有了感觉,心里也高兴极了,也明白了王淳找自己练球的好意。
  想说句感激的话,可却有些说不出口,似乎王淳和她之间并没有那样的气氛,而王淳又与那些主动上前搭话的那些男子不同,他一向不大喜欢女子缠着他,就是与枇杷这个世交家的女孩说话也很冷然,因此枇杷犹豫了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
  见王淳放缓了马步,似乎想休息一下,枇杷便也停了下来,正要带马上前开口说话,王淳却抢在她前面说:“下面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注意了。”
  说着将马球抛起,与枇杷重新抢夺到一处。枇杷的球技虽然比不了王淳,但是她的马术特别好,身手也敏捷,特别是那种不服输的的劲头驱使着她勇猛地上前拼抢。
  靠着神骏的大红马,枇杷很快就领先了半个马头,又以自己高超的骑术在马上探出半个身子,抢到王淳前面准备将球抢下来,这时王淳的球杆也到了,可是却不是奔向马球而是向她的头部而来。
  马球杆是藤条编的,虽然很是轻巧,但又韧又硬,打到球上的力道却并不小,现在带着风声的球杆突然改变方向朝枇杷呼啸而来,将她吓了一跳,只得放弃马球,硬生生地将身子收回,低伏下去,整个人趴到了马背上,才将将地闪过这一杆的袭击。
  马球杆在自己的头顶划过,却没有了刚刚的凌厉,只轻轻地在枇杷的头上横过,但枇杷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直起身来便向王淳喝道:“你这是打球还是打人!”
  没想到王淳坐在马上淡淡地一笑道:“我是打球,但是有些偏了又有什么办法?你躲不过去打伤了只能说是倒霉。打马球误伤是常事,果真发生了也只是赔些治伤的金帛了事。”
  枇杷顿悟,但又不信,人岂能这样坏?虽说每人都想争强好胜,但如果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是赢了比赛又有什么意思?刚想说什么反驳回去,王淳已经重新纵马上前,“再来!”
  接着枇杷领教了各种的阴谋鬼计,纵马争先时用脚在下面踢人或踢马;用球杆挑向马眼惊马;抢不到球时就袭击对手或者打偏球杆……
  面对这样的歪门斜道,枇杷左支右绌,比刚刚练球还要累上好几倍,而且还不自在:比如王淳一脚踢过来时,她本应该踢回去,可是王淳却并没有用力,只用脚在她的腿上轻轻触了一下示意;还有他用球杆压向自己的球杆时,枇杷一挑,结果球杆滑落,两人的手就碰到了一起;还有一次为了拦住自己抢球,枇杷直接撞到王淳的身上,脸都对上他的脸了……
  好在王淳毕竟是端正君子,马上就都避开了,而且枇杷完全理解他是为了向自己示范这些暗着,免得自己在比赛时吃亏,不但不怪他,还在心里感谢他为了教自己也在忍着这些尴尬的碰撞。
  总算王淳收了手,枇杷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擦汗,她不只是累的,还是太过紧张,抬眼看王淳,结果他也出了一头的汗,脸竟然全红了,像煮熟的虾子,好笑极了,便提醒道:“你也擦擦汗吧。”
  王淳看了看枇杷,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却没有拿出摸到了的帕子,“忘记带帕子了。”
  “噢,”枇杷点点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帕子,上面已经沾了汗渍和几丝口脂,知道王淳肯定会嫌弃不用,就出主意道:“你用袖子擦擦就行了。”
  王淳正满怀欢喜地等着拿过玉枇杷的帕子擦汗,又想到可以找借口留下,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建议,当时就呆住了。
  枇杷以为他嫌弃自己的建议不雅,便小声嘀咕道:“不擦就不擦,我也是好心嘛。”说着将自己的帕子重新叠起来收到怀中,说着就下去换衣服了。
  玉枇杷竟然又这样走了!
  她难道不知道应该把帕子借自己擦擦汗吗?
  她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向自己表达一下感谢吗?
  最起码她应该向自己说一下再走啊!
  王淳呆立半晌,伤心感慨但又异常欢喜,因为今天他不只摸到玉枇杷的手,还碰到了她的脸,虽然只那么一下下,他也慌乱得马上就离开,但是他心里还是无比地开心,又仿佛现在不是隆冬时节,浑身上下燥热得不得了。
  下去换衣服后又要了冷水洗了脸才出来,没想到枇杷早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路边,“你怎么这么慢?”
  王淳以为枇杷早回去了,现在见到不胜惊喜,“你还在等我?”
  枇杷点点头,“我是想告诉你,我送你的过年礼物放到了外书房,你空了去取吧。”
  王淳疑惑,“为什么不带进来,反送到外书房?”
  还不是怕大家见了说笑?他们俩个已经够倒霉的了,生在一个时辰,见面就闹了误会,本就是大家的笑料,现在还互相送礼物,何必要人知道呢?枇杷白了王淳一眼,转身走了。
  王淳只得跟在她后面向求仁堂走去,快到后门的时候,却又叫住她,“你等一下。”
  枇杷停住了,“什么事?”
  “这两朵花球你插的不对。”王淳已经走到枇杷面前,将原本插得好好的花球拿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地重新插回原位。
  枇杷刚刚是对着镜子插好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她一向不长于此,又不疑王淳,老老实实在站在那里由着他帮忙,还问:“是偏了吗?”
  “是有点偏,”王淳说着又仔细看了一遍,“现在就好了。”
  有这样一件事打岔,枇杷也不好再只顾走路,想了半天说道:“我们在一起打球时从不出这样下三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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