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我们于家的事情,不需要你费心。”被许如心纠缠的有些烦,于二嫂冷下脸来。
  “二嫂,话不能这样说。咱们好歹是亲戚,小芽又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不能放着她不闻不问。她如若真做出对于家不好的事情,我这个姐姐真是难辞其咎。”许如心说着就压低了声音,面上尽是疑惑,“二嫂,你真相信我妹妹能拿出这么多的银钱?反正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爹娘私下里没可能贴补我妹妹,她的嫁妆银钱绝对没……”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烦不烦?又不是让你出银钱供养我们于家的孩子去镇上读书,关你什么事?许小芽手里有没有银钱,碍着你了?你真要那么闲,还是用心过问过问你们王家的家底吧!”果然是想说许小芽的坏话!以前也就算了,现下的于二嫂可是才刚被于二哥交代过的,立场尤为鲜明,直接当面怼起了许如心。
  猝不及防遭遇于二嫂的怒火,许如心被吓了一大跳。
  虽然早就看出来于二嫂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老实好欺负,可于二嫂何时在外面发过火、骂过人?而且还是冲着她来的,直让许如心气闷不已。
  合着连于二嫂都觉得她好欺负?都敢朝着她大吼大叫了?她许如心何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于二嫂才不管许如心是怎样的想法,瞅准时机甩开许如心,大步就往自家冲。唯恐脚下慢了,又被许如心给追上,那才是倒了大霉!
  夕阳西下,于书楷驾着牛车带着于大宝四个孩子回到了上米村。
  “怎么样、怎么样?私塾那边都说好了?夫子收下大宝他们四兄弟没?”一见到于书楷带着四个孩子回来,等候已久的于家人立刻迎了上去。
  “嗯。小周夫子挺喜欢他们四个的,他们也都挺乖,还算听话,表现不错。”拍了拍于大宝的脑袋,于书楷一边回答于大娘,一边吩咐道,“大宝带弟弟们去做功课。”
  “好!”昨日突然被私塾夫子赶回家,于大宝着实被吓坏了。
  虽然他也没那么迫切的想读书,可他爹娘都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以后才能像他四叔一样厉害。可他正月才开始读书识字、三月就被赶回家,于大宝整个人都懵了。
  再然后,他今日就被四叔带去镇上拜了新的夫子,跟他一起的还有家里三个弟弟……
  尽管只在上米村上了两个月的私塾,可镇上跟上米村真的很不一样。小周夫子很温和,新认识的同窗也都很友善,比起上米村,于大宝更喜欢去镇上读书识字,连带就涨了几分热情。
  “娘子,你帮帮忙,去盯着大宝他们几个完成小周夫子布置的功课。”于书楷转过头,对许小芽说道。
  “好。”于大嫂和于三嫂说到做到,打今日清早开始就不让许小芽干活了。哪怕许小芽争着抢着干,都会立马会被拦下来。加之于大娘也是这样的态度,许小芽根本就拗不过。
  最终,许小芽没办法,只能回屋认真学了一天的字。
  此刻终于被于书楷指派了活计,许小芽惊喜不已,不假思索就应了好,转身跟着于大宝四兄弟一块去了堂屋。
  被于书楷这么一安排,于家人对许小芽就越发中意和喜欢了。
  看吧,老四媳妇不单单会记账,还能督促家里几个孩子读书识字,多厉害?
  他们就说么,以后老四媳妇就不该忙着给家里干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干!而且还是他们家其他人都做不来的,他们怎么都得将老四媳妇高高供起来才对!
  围墙另一边,正贴在墙角悄悄偷听的许如心瞬间就白了脸,用力握紧了拳头。
  于家竟然真的将于大宝他们都送去了镇上,还全部拜了新的夫子?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于书楷居然让许小芽去盯着几个孩子读书识字?
  怎么可能?许小芽她配吗?她不配!
  这般人上人的日子,明明就应该是她许如心的。许小芽不过是捡了她施舍出去的好亲事罢了,又凭什么躲在暗处洋洋得意?
  “锦言媳妇,你又在偷听什么呢?整日盯着于家那边的动静,不如你干脆改嫁进于家得了?”冷眼看着面色变来变去的许如心,王大娘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娘,我只是羡慕于家连几个小孩子都能送去镇上读书……”早先听到王大娘如此羞辱她,许如心肯定气的面色铁青,又着实无能为力。可而今的许如心已然学会了避重就轻,专挑王大娘的软肋狠/戳,丝毫情面都不为王大娘留。
  第55章 更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嫌弃我们王家没有银钱, 供不起锦言去镇上念书?”瞬间被许如心挑起怒火,王大娘冷声质问道。
  “娘,您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嫌弃家里没有银钱呢?”故作陪笑的摇摇头, 许如心的反应别提多淡定了, “只不过呀, 我夫君没能去镇上念书确实很可惜就是。”
  “你……”王大娘深吸一口气, 很想骂许如心两句,却又不得不承认,许如心说的都是事实。
  但凡条件准许, 她又怎么不想将王锦言送去镇上读书识字?哪怕她再没有见识也不可能不知道,镇上的夫子比上米村的夫子更厉害。
  她的锦言是多么的优秀?只是在上米村这般简陋的私塾都能学得这么好, 如若可以去镇上, 不单单是四月份的府试, 哪怕是八月份的院试, 锦言也肯定不在话下。
  “就算在上米村跟着夫子学,我也一样能考过府试,不会比任何人差!”王锦言的声音忽然从王家大门口响起,直把许如心吓了一个激灵。
  “夫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若可以去镇上,肯定……”生怕她好不容易才挽回的王锦言再度对她生出嫌隙,许如心连忙出声解释自己方才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心疼我。但是如心, 你要相信我, 我不会让夫子失望,更不会让你和娘失望。此次府试,我势在必得,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闪失。”径自打断许如心的解释, 王锦言神色严肃的给出他的承诺。
  “对,没错!我家锦言本来就很厉害,连夫子都夸赞他学的好。他即便只是靠自己也能考过府试,哪里还需要大费周章的跑去镇上拜什么新夫子?”轻哼一声,王大娘扬起嘴角,渐渐恢复往日的自信和冷静。
  锦言说的对。他那般的优秀,又哪里需要像隔壁于书楷那般到处求新的夫子对其教学?哪怕不去镇上,她家锦言也能轻而易举的考过府试,根本不需要浪费更多的银钱。
  王大娘还真会装好人!明明刚刚王锦言没有回来的时候,王大娘并不是这样说的。然而当着王锦言的面,抿抿嘴,许如心只能低下头,故作愧疚的开始道歉:“娘说的对,是我想的不对。夫君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没事。为夫知道,你也是担心为夫,一心为了为夫好。”在这件事上,王锦言倒是没有过多的责怪许如心。
  即便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否认去镇上读书更好。只不过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也绝不准许自己低头罢了。
  其实整个上米村最生气的人并不是许如心,也不是王大娘和王锦言,而是那位故意将于大宝赶出私塾的夫子本人。
  夫子是真的不想教于大宝吗?并不是。他只不过是想要借由此事逼于家人低头,以挽回自己在上米村积攒多年的声誉。
  没成想于家人会这般的刚,宁愿多花银钱将于大宝送去镇上重新拜夫子,也不上门找他道歉,直让夫子气的不行。
  而且于家这一送还是送了四个孩子,丁点后路都没为自己留,自然也没有给夫子留下台阶,反倒将夫子逼/得上不上、下不下,硬生生被架在了那里。
  早知如此,他就不一股脑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于大宝这么一个孩子的身上了。冤有头、债有主,惹他不满的是于书楷,他理该将账算在于书楷头上才是。
  不过事已至此,已然没有夫子回转的余地。哪怕再不高兴、再不乐意,他也只能扛着。否则,一旦他倒下,面对的就是满村的闲言碎语了。
  于家确实没打算跟夫子和解。或者说,于大娘这人向来都是不吃亏的。
  在确定以及肯定于大宝他们在镇上顺利拜了新的夫子之后,于大娘立马就找上了夫子家,不是为了道歉,而是为了讨回于大宝之前教的束脩。
  初始听闻于大娘找来家里,夫子还当于大娘是来认错道歉的,摆足了架子就等着于大娘多说几句软话,他便高抬贵手,此事作罢。
  然而,夫子万万没有料到,于大娘竟然是为了讨回于大宝的束脩。
  “我家大宝只在夫子这儿学了两个月,却交了足足一年的束脩。这多出来的十个月,是不是该退给咱们于家?”于大娘有话说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夫子脸色铁青的看着于大娘,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这是于书楷的意思?”
  “我家老四?这跟我家老四有什么关系?我要的是我家大宝的束脩,夫子扯我家老四做什么?”神色古怪的看着夫子,于大娘诧异道。
  在于大娘心里,虽然眼前这位夫子确实不怎么喜欢他们家老四,还在背地里说了他们家老四的坏话,可他们家老四并未记仇,在考过县试之后还特意毕恭毕敬的送了很多谢礼来给夫子,面子功夫做足。
  而之后于书楷直接去了镇上新拜了其他夫子,跟眼前这位夫子自然就再无更多的交集,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好聚好散。
  此刻她明明说的是于大宝的事,跟于书楷毫无半点关系才对啊!
  夫子却并不这般认为。在他心里,于大宝会被送去镇上另拜夫子,肯定不是于大娘的主意,而是于书楷的决定。
  换而言之,于书楷摆明了就是成心跟他作对,他又岂能不气?
  “也罢,既然你们于家执意如此,老夫便也不强求了。”摆摆手,夫子冷着脸交代家人将于大宝多出十个月的束脩还给了于大娘。
  于大娘自然看得出来,夫子并不高兴,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反正银钱她已经讨要回来,自家也没吃亏。
  不过从第二日开始,上米村便又一次热闹了起来。乡亲们言语间提及的,正是于大娘找夫子讨回于大宝束脩的事情。
  “听说昨个夜里夫子直接被气病了呢!这于家人也真是的,简直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么!”
  “夫子真的病了?好歹于家老四也是跟着夫子学了这么多年,才得以考过县试的。他们于家人怎么这样啊,未免太过分了吧!”
  “哎,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是咱们家孩子。考过县试的是于家老四,又不是咱们家孩子。夫子这一病,于家老四自己不受影响,咱们家孩子却是没法去私塾了。”
  “私塾今日临时放了假,也没通知什么时候才能接着上课。于家可真是害人不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咱们才是无辜被牵连,倒霉透顶了。”
  ……
  有人叽叽喳喳的指责于家人,自然也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于大宝本来就只在夫子这儿上了两个月,凭什么不能要回剩下十个月的束脩?换了你们,你们乐意?”
  “于大宝又不是自己不愿意在咱们村的私塾读书,明明是夫子把他赶回家的。怎么,难不成于大宝以后都不能拜其他夫子读书识字了?”
  “就是、就是。好端端的,夫子为什么要把大宝那孩子赶出私塾?还不是因为于家四小子考过县试就没再继续跟着他读书,而是去了镇上?照我看啊,夫子才是真的小肚鸡肠。”
  “大人的事情,大人之间解决就行了,怎么还牵扯到孩子的身上了?直接把孩子赶出私塾,这不是成心耽误孩子的前程么!”
  “这也就是咱家没那么多的银钱,要不然我也愿意把我家孩子送去镇上读书识字。要知道这次县试的头名就是于家四小子现如今的同窗呢!那位周夫子的才学才是真的好,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真的假的?于家老四的新夫子这么厉害?县试头名都是那位新夫子教出来的?那于家老四不是捡了大便宜,于大宝他们几个小的日后也不需要发愁了?”
  ……
  不得不说,因为于书楷考过县试,他在村里的威信无形间就上升了。又因着之前传出的“夫子亲口说于书楷考不过县试”的谣/言,村里原本对夫子尤为信任且推崇的乡亲们渐渐就心下起了微词。
  到了现下,乡亲们的风向不再一面倒,有人继续支持夫子,也有人对夫子生出了不满。
  更甚至如果细究就会发现,对夫子不满的声音竟然占了大多数,已然不容小觑。
  这般事态发展,倒是夫子不曾预料到的。
  不可否认他这些年在上米村、乃至十里八乡都颇具威信,风评一向极好。加之他是私塾唯一的夫子,毋庸置疑他在乡亲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很高。向来只有他说别人不好的时候,却嫌少有人会私下里议论他的不是。
  比如上次他说只有王锦言才能考过县试,其他四位学子都没戏。说实话,他这样说话肯定是不妥的。但彼时除了于家人,没有一位乡亲站出来说夫子半句不好。
  本能的,所有乡亲都认可了夫子的话。哪怕是于家人,也无从反驳,只能默默咬牙认了。
  哪里像这次,他都被气病了,乡亲们非但不齐力指责于家人,反倒转而非议起了他这位夫子?
  很清楚如今这般情势的转折点就出在于书楷的身上,夫子也没有立马就村里乡亲们的非议发声,而是直接给私塾学子放了半个月的假,集中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王锦言一个人的身上。
  听闻夫子病了,王锦言本是极其着急。没成想他带着担忧而来,却是带着满满的惊喜而归。
  “怎么样?夫子病的严重吗?”王大娘性子高傲,惯常跟村里的乡亲们并无太多/深/交。对于乡亲们四下里的闲言碎语,她更是不屑理睬。
  是以此次村里蔓延极为迅速的那些流言蜚语,王大娘尽数都不知道。此刻她更关心的,还是夫子能不能继续教导王锦言。其他学子无需参加府试,当然不担心放半个月的假。
  可王锦言不一样。眼下正是王锦言备考府试的关键时刻,不容许有丁点的闪失,直让王大娘心急如焚。
  “无碍。”王锦言摇摇头,如实回答,“夫子叮嘱我从明日开始,直接去夫子家里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夫子会紧盯我的功课,提防我自己一个人温习的时候出现纰漏和疏忽。”
  “真的呀?那可太好了。看来夫子对锦言你是真心器重,对你参加此次府试也尤为上心。”有了夫子的明确态度,王大娘顿时放下心来,笑了。
  许如心也很高兴。只要王锦言的功课不受影响,夫子和于家人怎么斗她都不管。至于村里乡亲的闲言碎语,等王锦言考过府试,成为正儿八经的童生,哪里还需要在意那些人的喜恶?
  而且夫子一心只教导王锦言,势必会更加的上心,王锦言此次府试就更有保障了。
  相比之下,隔壁于书楷那般吊儿郎当的姿态,一看就是不可能考过府试的,指不定哪日就求到她和王锦言的头上来了呢!
  届时,她倒要看看许如心还有于家人还怎么在她面前摆谱端架子,哼!
  同住一个村子,夫子闹出的这些动静,于家人肯定也都知晓。
  最起初听说夫子病了,于大娘皱起眉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准备上门去看看。再怎么说夫子也是在她登门之后才病的,而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骂她倒是无所谓,可牵扯到于书楷的名声,于大娘就不答应了。
  “娘,不用去。”拦下于大娘,王锦言很是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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