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节
薄薄的刀刃映出了她的眉眼,折射着骇人的寒光。她正往着手腕上比划着,听见他的声音,眼都没抬,反而像是对待不懂事的小孩斥责他,“别吵,我正在找静脉呢。”
苏辞的声音颤得飘了起来,死死忍住发软的腿,“好,我不吵,你把刀放下好不好?这个是不能玩的,你听话,把它给我。”
他说着话,小心翼翼接近她。
“不好。”
她轻晃着刀尖,微光从他的脸庞一闪而过。
“啊,找到了。”
琳琅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刀刃贴着皮肤来回游走。
“啪!”
铁锈般的腥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苏辞徒手抓着刀具,指缝出流淌浓稠的血液。他手掌捏着,猛然使劲,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嘭的一声扔到远处的桌脚底下。
“饭等会就好了,你再等等,好吗?”
他转头冲着人点头,嘴角浮现的笑纹虽然很不明显,却有宠溺的味道。他面不改色把刀具擦干净了,从容的用来继续切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苏辞想要得到琳琅的原谅,哪怕是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换取她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同情与怜惜。
男人用这种近乎摇尾乞怜的卑微态度来赎罪,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满身罪孽,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但他还是愿意争取那渺小的机会。
他会努力,从无期徒刑慢慢转到有期徒刑。
直到她亲口宣判自己刑满释放。
直到他可以再次温柔拥她入怀。
在此之前,他会更加耐心、诚心、真心,去取得她的谅解。
苏辞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无条件甚至是毫无底线纵容着琳琅的无理取闹。只要她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不惜伤害自己,努力配合她的演出。
他爱上了一个疯子,但那又怎样?
他是一个成年的正常男性,平常也注重锻炼,身体不错,血量大,一时半会也流不完,拿去讨她的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偶尔她高兴了,还会搭理一下他。
仅此而已,苏辞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琳琅的态度似乎也渐渐软化了,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就连苏辞试探性要让家庭医生来检查身体时,她也答应了。医生给出的反馈令苏辞稍稍安心,她的身体在逐渐康复,各项机能也恢复正常。
“今晚我们吃什么?”
她赤着脚跑到他身后,眼巴巴张望。
苏辞将沾水的手往毛巾上一擦,双臂穿过她的腰间,熟练楼抱起来,轻柔放在沙发上,“你今天刚刚吃药,我们吃清淡点的。”
“不要,我要吃小牛排,还要配红酒。”
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苏辞犹豫,她双腿抬起,宛如水蛇一般紧紧缠住了男人的腰,“快说好,不然我就生气了,你知道我一生气就想咬人。”她示威般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他哭笑不得,“好,听你的。”他补充道,“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他的“下不为例”从来没有生效过。
苏辞重新做了一份晚餐,七分熟的牛排,挑的是牛脊上最嫩的肉,表面泛着浅浅的油光,装进银花素底的盘子里。方形餐桌铺了一层鲜艳亮丽的锦缎,夺目的色彩令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一向走性冷淡风的苏辞花了好久才适应这碍眼的东西。
医生说,适当的刺激有利于琳琅状态的恢复。
只要是为了她好,他什么都能接受。
“阮……琳琅?”苏辞摆好盘子,发现窝在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他想了想,转身折向另一处地方。
一楼有一处角落专门用来放置酒水的,他很少喝,不过别人送他的名贵酒水不在少数,苏辞随手就搁那儿了。
实木酒柜上罗列着不同标签、年份、产地的红酒,她手指轻敲着酒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支紫色包装的红酒被主人钦定了。
苏辞看了这红葡萄酒的年份。
很年轻,也很特殊。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五岁。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即使是这样,苏辞依然从容不迫接过她递来的酒。
他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有过两次重大的抉择。
一次是信教。
一次是送她回家的时候先迈哪条腿。
第277章 绯闻前女友(21)
苏辞仰头要喝, 她清清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琳琅似笑非笑, 手指从杯沿一掠而过。
“我从医生那里拿到的。”她漫不经心地说, “是慢性毒药, 一个月后就会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苏辞,我们玩个游戏。”
男人抬眼看她。
“如果你喝了这带毒的酒,我答应你任何的要求。”她语带蛊惑, “对将死之人,我向来很宽容的。”
“好。”他点头。
琳琅微微扬眉,“答应的这么爽快,不考虑你的家人吗?”
苏辞久久没说话。
“……我还有得选?”
她笑了,“当然,我这不是给你两个选择?”
苏辞端起酒杯,深红的液体荡漾起迷人的弧度, 他一饮而尽。
“我喝光了。”
他手掌覆着杯口, 翻过来扬了扬。
“现在,我要求你,过来。”
男人放轻了声音。
“让我抱一下。”
她没动。
引诱他签下了死亡合约的女人正满脸玩味打量着他, 目光新奇,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人。
她心里也许是在笑他自私?冷血?还是傻?
苏辞心底自嘲。
他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小傻瓜,却沦陷得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易。他曾经恨她入骨, 不惜一切去报复她。
事实上, 他报复成功了, 如果不是意外得知真相, 他可能会一直沉溺在折磨恋人的变态快感中。
苏辞清醒了。
迟来的清醒是格外残忍的。
他必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苏辞无比清楚意识到,他对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而这个人的意义偏偏不同寻常,是他第一次牵手、接吻、说好要保护一辈子的对象。沉重的负罪感犹如深渊将他淹没吞噬。
逃生的出口早被封闭。
他逃不了了。
苏辞自己走上去,将对方冰凉的双手往兜里揣着。
“对不起,我很自私。”
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还妄想着她为自己披上婚纱的一天。
“我们不领证。”
“你就当做散心,陪我去教堂走一趟红毯,好吗?”
秋日的夕阳穿透轻薄窗纱,招招摇摇落在了他的脚下,连轮廓也变得朦胧模糊了,余下黑眸里的深情,清晰得不容错辩。
“可以。”
琳琅答应了。
他怔住了,好久才捂住了眼睛。
“别看,我是太高兴了。”
除了婚礼这个要求,苏辞其他方面没有太大的奢望。
他的话渐渐少了,变得克制、含蓄、隐忍。
偶尔天气放晴,他请求去外面一起走走。
看天上舒卷的云。
看水里零落的花。
看街边嬉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