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一截饰有日月星辰的袖袍递了过来。
  “抓好,摔疼了朕不哄你。”
  琳琅挑眉看男人的背影,手还没伸出来,对方已经不耐烦了,明明是背对着人,却准确攥住了她的手指,牵着人一步步下了玉阶。
  “陛下,这不合规制。”
  “无碍,他们不敢乱写,你身体要紧。”
  “陛下,臣妾忽然觉得您特别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你牢记心里便好,每日默念三遍,不必说出来。”
  “……”
  臭不要脸。
  祭天回程,帝后同坐一辆马车,途经青女河,突然涌出一大片刺客,显然是早就在此地埋伏,想要来个瓮中捉鳖。
  刀戈声中,琳琅被赵怀谨一直捏着手腕,她倒是想要自个儿逃生,结果被某人拉着去跳河殉情。
  没入河水的那一刻,琳琅多嘴问了一句,“陛下,你会泅水吗?”
  “不会。”即使身体被水波颠来倒去的,赵怀谨依旧以一副优雅的姿态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浅笑道,“朕记得皇后的水性极佳,朕的性命、天下黎民的希望就托付于你了,望皇后不要辜负朕的信任与真情。”
  还真情?琳琅的真情是手刃渣男。
  青女河的水流湍急,琳琅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漂到了和缓的下游,此时男人已经昏厥过去了。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拖上岸,用脚尖戳了戳皇帝陛下的丰满翘臀,“陛下,赶紧起来了。”
  没动。
  有些细微的小动作没逃离过琳琅的法眼。
  装睡吗?
  琳琅的眼珠一转,拧了裙摆蹲下来,开始利索解男人的衣裳,等要脱裤子时,一只大掌抓住了她为非作歹的手。
  “做什么呢?”男人黑着一张俊脸。
  本以为等来会是一顿卿卿我我的真情告白,结果对方不按牌理出牌,二话不说就把上身扒个精光,现在又觊觎上了自己的龙裤。她究竟有没有把他赵怀谨的尊贵龙体放在眼里?这是可以随便暴露的吗?
  “臣妾这不是怕陛下穿湿衣服着凉了吗?”
  琳琅的借口张嘴就来。
  “朕看是你想要扒光朕的衣服,游行示众。”赵怀谨冷笑,自家皇后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他还不知道?最近这人正是越来越猖狂了,真得治疗治疗,不然还不得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
  “陛下真是的,臣妾也就想想罢了。”琳琅小脸可委屈了。
  “想也不……”他正要反驳,又轻轻咳了一声,“准了。”
  青女河的下游是一处密林,两人在里头兜着圈子,天黑也没走出去。堂堂赵氏王朝的至高掌权人,七岁涉猎帝王心术,十三岁在朝之上翻云覆雨,奈何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痴。
  “陛下,我求您了,您能别带路吗?”
  “别吵,朕快找到路了。”
  “这话说得也不怕腰疼。”
  “朕腰好,不疼。”
  琳琅有些震惊。
  完了,这狗皇帝绝对是鬼上身了,居然一本正经调戏她。
  赵怀谨皱着一双浓墨剑眉,“你为何如此吃惊?朕五岁起便跟随在大师傅身边勤修武艺,每日午时必扎马步,腰力自然是极佳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琳琅:“……”
  说得好有道理,我特么竟然无言以对。
  “怎么不走了?”他停下来。
  “腿麻了。”她可怜兮兮地说,为了博取男人的同情心,琳琅还故意往脸上抹了点泥巴。
  赵怀谨伸出手指,轻轻揩去她颊边的污渍。
  一只手不动声色摸了摸对方的腿。
  “还撒谎,明明是想赖着不走了。”他立刻就沉下脸了。
  琳琅眼波流转,“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臣妾呢?把臣妾扔在这里喂狼吗?陛下就不心疼吗?”
  “……”
  这女人,以为自己宠着她,还打算得寸就进尺。
  “算了,你骨头硬,别祸害这山头的公狼了,还是待朕扛回去熬汤吧。”
  男人细瘦的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清月的辉光洒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眼底游着几分温柔的情愫。
  他绝对没有很喜欢她,只是想多宠她一分,仅此而已。
  他是天子,一国之主,怎么能有软肋呢?
  赵怀谨心里头想着,却小心翼翼将人背起来,托着她的臀儿。
  真沉呢。
  沉得他手都在发抖。
  “熬什么汤?美人汤吗?”
  琳琅趴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数着手指,兴致勃勃列举了好几个汤名。
  “不,是鸳鸯汤。”
  他低低轻笑,如暖阳,如春光。
  陛下,说好的淡漠皇帝人设呢?
  你这样色迷迷看着人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第89章 皇帝前女友(8)
  “咻——”
  黑夜之中, 一支利箭突然朝赵怀谨袭来。
  本来他是可以躲过的, 但背上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一时躲闪不及, 被锋锐的尖角划破了左边脸颊。
  溢出血来。
  生平第一次被逼入绝境。
  赵怀谨微微皱眉, 加快了步伐。
  “陛下, 你快放我下来。”
  “从这一刻起, 没有朕的允许, 你不许说话。”
  鲜血沿着男人的下巴滑落, 染红了衣襟。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耳边只听到迅疾的风声。
  逃亡时,赵怀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矮小狭窄的山洞, 便把人小心放到里头, 严密盖好了草茬。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皇后,你听好, 如果破晓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离开这里。信号弹我已经放了, 约莫要几日的光景,援军才会赶到青女河一带。你仔细确认他们的腰间纹饰, 是否我赵氏一族。在此之前, 你得好好保护自己。”
  想了想,他将身上唯一防身的匕首从草堆里塞进去。
  还没收回来,对方猛然抓住他的手,扒开了草茬, 露出一双乌黑如檀珠的眼睛,月夜下透出几分清冷的嘲弄。
  “陛下是打算送死吗?”琳琅微笑着说,“用不用得着臣妾给您收个尸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朕早些死吗?”
  他转而大力捏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有些不可置信。
  她难道不知道,他将自己当作诱饵,暴露在刺客的目标范围之下,是为了让她脱离险境吗?
  “怎么,难道陛下还以为,臣妾对陛下还有眷恋,舍不得陛下去死?”她低低一笑,似是嘲讽。
  “陛下无情无义,我父亲同哥哥,都死在你手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我利用个彻底呢?”
  “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呵,我聪明无双的陛下,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她掩住了眼睛,声音逐渐变得嘶哑。
  “赵怀谨,我知道,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稳定朝局的一枚棋子,你大可不必虚情假意,做出这副保护我的样子,省得招人误会——”
  “不是误会。”
  从小,他就被教导帝王无心,无心则不动,不动则不伤。
  所以他游刃有余处理朝堂纷争,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不入局,不入戏。
  这是君主的生存法则。
  可是等他发现时,早已泥足深陷。
  “不是误会。”他语句清晰重复。
  “朕心悦你,琳琅。”
  那个雨天撑伞的姑娘,是他心间最红润的一抹朱砂。
  只怪他,发现得太迟。
  有些事情,早已无法挽回。
  他紧紧盯着对方的容颜,“如果,如果这一次朕能活着回来,琳琅,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眼眶泛红,没有说话。
  赵怀谨也没有强求得到答案,他只是稀罕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用草茬结结实实盖住了洞口,留下透气的缝隙。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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