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
“我有未婚妻。”男子笑着道。似乎是想到了未婚妻,眼角的笑意更深,眼底的神色更暖。
“公子不要误会,飞燕只是想当个奴婢伺候公子,并不敢高攀。”
他以为她要以身相许么?淳于飞燕唇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有什么资格以身相许?
“我不需要奴婢。”男子继续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一个奴婢而已,淳于飞燕不能理解。难道,她现在已经脏到连做人奴婢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我离家多年,出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也要一个人。因为,她在等我。”原本没有倾诉欲望的男子如是说。
“可是,我并不是想……”她只是想要个容身之处,怎么就这么难?
“任何可能造成她误会的,都要避免。”他们家的人,绝不会辜负妻子,这是原则!
“看来,您真的很爱她。”淳于飞燕心底说不出的羡慕,这位公子,身长玉立,声音温润,眼底温柔,即便戴着面具,也足以看出他的优秀。
何况,他还这么爱自己的未婚妻。
“嗯。”不爱她,还能爱谁?
“那您的未婚妻一定很幸福。”她羡慕,却不再执着,这样的男子,决定了的事情不容改变,他是绝不会带她在身边的,即便是当牛做马,他也不需要。
“不,是我很幸福。她等了我十年。”他们约定的是十年前成亲,现在已经是晚了十年。这十年里,她忍受孤独,一个人住,寂静守候,他都知道。
“十年?”淳于飞燕喃喃自语。这该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才会苦等一个男人十年?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最后,只能默默地看着男子拎着巫启贤离开。
等待了十年,那该是怎样的感情。也难怪,那位公子不想做任何让未婚妻误会的事情。她没有再刨根问底,因为那是属于别人的故事。而她,只能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男子带走了巫启贤,直接把他丢进了侯府。并且写了纸条告诉侯府的人,此人也是当年参与谋害临家大公子的人之一。
而他,则是匆匆奔往西郊别庄。
别庄里,闻人初静正在陪云破晓写字。冬日里的阳光很温暖,照在二人身上,满满的都是温情。
女子安静如画,男孩眉眼可爱,稚气未脱。
实际上,也不是闻人初静在陪云破晓写字,而是云破晓在教导闻人初静的书法。
“初初,握笔的时候,手一定要稳,但是,不能紧紧抓着笔杆。它不是你的救命稻草,而是你的工具,你的伙伴。你可以指挥它,在白纸上挥洒自如。而不是它牵引你,牵制你。”闻人初静学什么都能学好,唯独写字,学得太慢。
好在,云破晓耐心很足,不会像临晚镜那样,学不好就没耐心教了,然后让他自己跟着书法老师去练习。
在这边,云破晓会拿出很多字帖,让他照着写。都是曾经临晚照留下的手稿。
云破晓会写临晚照的字体,并且字迹相像得除了他们彼此没人能分辨出来。所以,闻人初静并不知道,自己学的,实际上是他无缘见到的父亲的笔记。
“哦。”闻人初静照做,虽然学得慢,却很有天赋。一个一个字,让云破晓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稚嫩的阿照哥哥。
“你不要心急,学写字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你家小姑姑没耐心,你就来我这里学。”
云破晓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对这个孩子是打心底里疼爱。有了他的陪伴,她才没那么寂寞,心底的思念才不会疯长。
☆、【242】晓晓乖我是阿照
女子的温言细语,耐心教导,让墙外人红了双眼。
他不知道她这十二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去教导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许是真的心有灵犀,云破晓拿笔的手突然一顿,在白纸上留下一团墨迹。
她扭头,看向院外,那一处低墙下,清冷的面具,长发束冠。眼底,是深深地怜惜。
她微微一愣,手中的笔应声落地。
“娘亲?”
闻人初静正想问云破晓怎么了,却见对方已经起身牵着裙摆跑了出去。
他呆了一下,又看见矮墙外那人,想也没想,就跟着云破晓追了出去。那人是谁?是来找娘亲的么?
云破晓跑出去的时候,男子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与她遥遥相望。
“……”看着男子,云破晓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却怎么都喊不出口。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这个男人为什么出现得这样晚?
他当年策马天涯,说等她十五岁便娶她过门,她点头应下。彼时,她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琼华初绽。
可是,没过多久,便传来噩耗,说他被人下毒。
明明说好的只等两年,可到了十五岁那年,她及笄,那个本该到来的少年,却没有铺十里红妆相迎。
还是她,不顾大哥和族人的反对,毅然踏进燕都,住进西郊别院。这个,他们曾经一起小住过的地方。
在别院里,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年?
她都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他,还是镜花水月的梦一场。
“晓晓。”男子率先开了口,声音低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云破晓一把抱住男子,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双手死死抱住男子的腰。
她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如果是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阿照,我好想你……
不自觉,眼泪已经濡湿了男子的衣衫。
“晓晓,乖,不哭了。看着我,我是阿照,我是临晚照,我回来了!”生怕云破晓悲伤过度,男子把她放开,又捧着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
然后,当着她的面,揭开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后来,每每回忆起这一幕,闻人初静就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父亲——风华绝代!
他终于明白,为何阿娘会对父亲念念不忘,到死,嘴里喊的都是父亲的名字。他的父亲,原来是这般风姿卓越的男子,真不愧那天下第一公子的美誉。
“阿照!”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云破晓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仿佛,要把这十二年的委屈,十二年的等待都哭出来。那么淡然清华的女子,也可以在重逢的时候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恐怕,她是真的爱惨了眼前的男子。
“晓晓,不要哭了。”他不停地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心里软成一滩泥。
她这样的哭,真的是要把他的心都哭碎了。这么多年没有哭过,这一哭,泪还止得住吗?会不会哭出问题?
“嗯。”云破晓低声应着,又扑进临晚照怀里,然后,泣不成声。
闻人初静慢慢离开别院,回临家报信去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的父亲没有死。而他的阿娘,却因为父亲的“死”内疚了一生。虽然,她的一生是那么短暂,可真正是因为愧疚而死的。
而他,又是个不被承认的孩子。父亲会认他么?他的反应会不会和定国侯一样,根本不承认自己这个儿子?
所以,临家还是只有小姑姑一个人会认他吗?闻人初静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用什么心情回侯府报信。也不知道等临晚照回府之后,他该何去何从。
他不想被赶出去,他喜欢侯府,喜欢小姑姑,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了人情味,充满了温暖。
这厢,闻人卿华再次被抓,是被控制在了景王府。没有送回天牢,一是因为天牢还在修整当中;二是因为天牢没有景王府的地牢安全可靠。
而临晚镜也等来了风无定,她硬撑着眼皮,才没再次晕过去。
看着她憔悴如斯,风无定毫无义气地笑了。
“没想到此生还能得见如同病猫一样的临家大小姐,本谷主算是开了眼了。”顾不得夙郁流景就在旁边,风无定毫不犹豫地幸灾乐祸。
“小风风,你别说风凉话了,快来给我看看,死不死得了。”临晚镜伸出手臂,让风无定给她把脉。她现在的脉象非常紊乱,又不是中毒,所以她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无定好歹是个专业的,所以只能求助于他了。
“你胡说什么!”夙郁流景一脸黑沉。
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要了镜儿的命!即便是到鬼门关,他也定要把人抢回来。说好的还要嫁给他为妃呢,又怎么能因为这一掌而丢了性命?
“我没有胡说,现在的感觉确实很不好。”某女也不怕夙郁流景,还笑眯眯地对他说,“阿景,如果我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以后漫长的日子里,都要一个人度过了。我会把黑妞留给你,没有我在的时候,让它替我陪在你身边,当个逗比。”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本王现在就把那只该死的肥猫杀了,让它先去阎王殿等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你越是在意,她就越是要和你反着来。
“喵!”我抗议!
本喵到底哪里惹你了?你要这般赶尽杀绝?
黑妞刚好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就听到景王不仅侮辱它的身材,还要杀它。是可忍孰不可忍,某喵怒了!
它才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欺负完珠儿那只傻喵,现在正是高兴的时候,却被人泼了冷水。还有,主银,您确定自己要驾鹤西去了咩?伦家怎么觉着您这精神劲儿还很足咧?
“我说,你们这主仆二喵,都这么生龙活虎的,哪里死得了?”风无定一边替临晚镜把脉,一边戏谑地调侃,“你这身体,还真是奇了怪了。黑焰魔掌那样的魔性,竟然也被你体内的那团雾气吸收了。那简直就是个吸收能量的光球,什么都能吸收,不知道你自己能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或者,你能不能把吸入的力量转化为己用。”
他听定国侯说过,临晚镜体内有特殊的封印。好像是月弥夫人下的,在关键时刻会给自家女儿挡灾。
能不能挡灾他不知道,可这封印目前来看,对临晚镜的身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实在的,我体内的内息感觉又增强了呢。”虽然她现在身体虚弱,可渐渐已经有了好转。只要那黑焰魔掌不会隐藏在她的身体里作怪,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其实,她当年觉得学内力麻烦,只跟绝无悔学了皮毛,自己从未坚持练过。可是现在,她的内力已经相当于普通的高手了。那些皇宫的一等侍卫见了她,估计都不一定比得过。
所以,不要小看封印的力量。那可是凝聚了月弥夫人母爱的精华!
“你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回去配制一些消除黑焰魔掌副作用的药给你煎两副吃了,现在身体的状况应该会有所好转。”反正,就算不吃药她也死不了,只是好得更慢一些罢了。
“如果药很苦的话,还是等它自己痊愈吧。”内伤,反正都会恢复的,只是快慢问题。
“也行。”风无定痛快地点头,然后起身就往外走,还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如果你很想给身体留下隐患的话,就这么决定了吧。”
临晚镜没有说话,景王却不肯任由她这样:“风神医还是赶紧回去配药吧。”
然后,没等临晚镜抗议,又威胁似的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就算你抗议也无效,乖乖儿喝药吧。
于是,某女只能认命地闭眼睛。在自己的身体上,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话语权。
正在这时,临老爹匆匆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月弥夫人。
“宝贝女儿,你怎么样了?身体要不要紧,哪里疼?”临老爹一把挥开夙郁流景,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对着床上的女儿嘘寒问暖。
“咳咳,爹,您不要紧张,深呼吸,深呼吸。”临晚镜摆了摆手,微笑,“我很好,您看,女儿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皮外伤,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