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
北极熊公司内一片兵荒马乱。
运营部的诸位刚被暴躁的主管骂了一顿，剧情策划小哥正抽抽搭搭地撰写辞职报告。突然有人从背后戳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老板来了。”
剧情策划小哥回头，看着常年神出鬼没的大boss正站在他身后。年少有为的大boss扫了一眼他没来得及关的光脑界面——
“由于个别玩家足智多谋，频繁发现隐藏剧情bug，没有发现也要制造剧情bug。我力有不逮……”
策划小哥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关闭个人终端。
大boss把头扭向一边，温和地说道：“你的用词还挺委婉。刚才你们主管给我递交的辞职申请，直接说部分玩家太不是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还是落针可闻地安静。
大boss揉了揉眉心，尽量放缓语调：“小黄，你别在意，老王刚才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是因为我把他骂了一顿，他摔门出去说要找平衡感。”
随行在大boss身侧的运营部主管眼观鼻、鼻观心：“我就这个臭脾气。陆总，你也亲眼看到了吧，这种老实孩子都不想干了。”
“就是，小黄是最安分的。平时王主管骂他，让他加班，他半天都放不出一个屁来，这都被逼着要撂挑子了。”
被抓包的“老实孩子”小黄面红耳赤，莫名被积怨已久的同事们拉出来竖了个招牌。陆总拉了个凳子坐下，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把技术部的也叫来，你们慢慢说。”
“陆总，我早就说过，这些高级npc的智能太高了。他们的自主行为受到玩家影响，很容易摆脱控制。”王主管第一个发言。
剧情策划小哥也鼓起勇气站出来说道：“就说这次龙之谷的剧情，如果不是肖恩突然出现破坏阵法，给了神圣巨龙孤注一掷开门的机会。应该是一部分巨龙在裁决院的奴役下寻求摆脱反噬的方法，总归不至于团灭。龙之谷牵扯了一大堆任务，现在全部完蛋！”
“传承任务才开启了多少，传承任务的进度才到哪里。要我说这门现在就不应该开！”
“游戏的既定线程都被破坏了。高端玩家根本不按我们设置的路径来，硬要直挺挺走一条捷径来。保守估计，目前光明大陆主线任务的进展已经比玩家平均等级领先了至少20级。”
“咳咳，我刚才看到连影刺的职业传承任务都被删除了，断魂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别幸灾乐祸了，还是想想怎么补救吧，传承职业缺一个都不行。”
“玩家自创技能系统还在测试阶段就被迫投入，这一块的数据现在和一团乱麻一样，人工智能都理不过来。”
“上次四代突然断线，我严重怀疑也是受到了玩家的影响。”
……
如果说三个鸭子一台戏，此时此刻，北极熊公司的办公室内至少搭了十几台大戏。
鸭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陆明轩被七嘴八舌的鸭子们吵得头疼不已，心里把罪魁祸首骂了八百遍，面上还要保持微笑。如果让这些技术宅知道自己还纵容了一个人工智能绑定在玩家身上，估计当场就得七窍生烟。
运营部和技术部的人合伙抱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位管理论坛的人隐晦地说到了重点：“陆总，您和断魂大神私交甚笃，要不……”
“扯淡，我和他不熟。”陆明轩翘着二郎腿，下意识矢口否认。
论坛的技术员小哥怀疑自己老板患了失忆症，上次还违规让他连夜查八卦发帖人的账号呢。现在两位大神的关系公开，再结合林林总总的细节，很容易就能想到当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
陆明轩软下语气说道：“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出现问题是我考虑不周。大家反映的情况，我保证一一处理好。最后还是要辛苦大家删掉光脑的辞职信，把这次漏洞填补好，加班费按正常工资的10倍发放。唔，主线和npc不能动，设计几个活动，把大众玩家的等级拉上来。还有……可以针对高端玩家适当调整一点任务难度。”
这群北极熊的员工大多是吃软不吃硬的老实孩子，再加上发泄完毕心情好了很多，还有重金诱惑，这会儿都乖乖回到电脑前工作去了。
陆明轩走出办公室，拿出手机翻到凌星然的名字，开始编辑信息：这次又是你干得好事。我给他们开了10倍加班工资，记得直接转给我。还有，抽空我们谈谈。
凌云的光脑连接着游戏，陆总的信息设置了特别提醒，他看完之后简明扼要地回复：已阅。没钱，没时间。
陆明轩走出高耸的北极熊公司大楼，吩咐司机道：“去华国大学。”司机从一向和气的总裁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磨牙凿齿的感觉。
凌云现在确实焦头烂额，因为盗贼公会的会长可耻地没收了他的匕首，并且伙同几位长老，挟持他们三人踏上了前往黑暗大陆主城的路途。
坐在办公桌前添补后续剧情的“老实孩子”心满意足地嘬了一口咖啡：“坑死你们。”
好在秦悠想起来田甜这姑娘在黑暗大陆，路途不至于太过无聊。她试着给对方发了一个好友申请，3秒后居然通过了。田甜给她发了一大串问号，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又发了一大串感叹号。玩家之间的通信接通后，田甜姑娘喜极而泣：“悠悠大神，你们在哪里，求抱大腿！”
“呃，准确的说，我们现在被绑架了……”
第115章 传承任务延续
田甜大言不惭：“哈哈哈, 被npc绑架了？不要怕，等着姐姐马上去救你。是多少等级的npc，叫什么名字，我去论坛查查，这事黑暗大陆常有。”
“不, 是光明大陆的npc。80级的一个, 60级的三个。现在应该在前往你们主城的路上……”
田甜愣了几秒之后说道：“大神666！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任务没交，咱们晚些时候直接主城见吧。”然后她很没出息的直接挂断了通讯。
“在笑什么？”走在秦悠边上的凌云问道。
秦悠比划着描绘道：“你记不记得我有个个子很高的舍友, 叫田甜的那位, 她在黑暗大陆。我刚才在和她聊天, 地图我发在队伍共享里了。”
凌云在队伍界面展开地图下载到自己的资料库, 一边说道：“有点印象, 好像是个黑暗骑士。”
“从这张图上看, 黑龙之谷距离黑暗大陆的主城倒是不远。”秦悠换了个话题。这两个地标都很有辨识度。与光明大陆的主城位于大陆中央的设定不同，黑暗大陆的主城——望海城位于临海边陲。
“这地图应该出自玩家之手，和系统制定的有些偏差, 需要我帮你们更新一下吗？”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突然响起，秦悠的身侧猝不及防出现了一只短毛猫。
休眠多日的四代居然醒了。
“谢谢你，请帮我们更新一下地图。”凌云说道。他看出秦悠对四代没什么好脸色。这宠物也太不靠谱了些, 之前危急时刻，秦悠呼唤这厮千万遍都没反应。居然又在几人被挟持的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盗贼公会的一位强者看着突然冒出的短毛猫吓了一跳, 又听这猫口吐人言，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下意识跳出去三米远, 警惕地问道：“嚯！这是什么？”
“这是我老师近年来杰出的作品……电子宠物。”秦悠现在忽悠起npc越来越熟练了。她暗自后悔，之前给四代设置了在其他玩家外不能发言的设定，却没提到npc。
肖恩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帮着自己徒弟打圆场。他把四代从地下抱起来，对盗贼公会的人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地说道：“大惊小怪，你们这些人常年生活在阴暗角落，连脑子都跟着腐朽了。”
四代在肖恩怀里挣扎了一下，认命地摊平了。肖恩揉着这团毛球，发现手感还不错。
肖恩埋汰完盗贼公会，还不解气地在凌云背上锤了一下：“你小子可别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鉴于肖恩是秦悠的老师，凌云没有闪躲，同时默默把吸血鬼之触收回了袖口。他的青铜匕首无端被拿走，现在只能拿着30级的小极品匕首凑合一下了。
肖恩内心也很憋屈，他这人生平热爱探险，光明大陆已经被他逛得差不多。好不容易到了黑暗大陆，又失去了人身自由。盗贼公会的人是查验过凌云的青铜匕首后才选择挟持他们的，所以肖恩理所当然把这口黑锅扣在了凌云头上。
这一路上，三人想尽办法，不止一次试图摆脱盗贼公会几人的控制，但无一例外都在强权压制下失败了。
望海城遥遥在望，秦悠和凌云把隐藏信息的斗篷披上，肖恩则捣鼓了半天，往自己怀里塞了个屏蔽仪，不知道能不能骗过门口的卫兵。盗贼公会的人冷眼旁观。
秦悠远眺，看见一尊高耸入云的巨大人像。走近了才发现这尊巨大人像头生双角，背插双翼，眉心一簇黑焰，分明是书中魔神的模样。
望海城不是四通八达的地面之城，而是位于这尊魔神像内部。其内部结构和高塔一般，越是高层，越是等级尊崇。魔神殿位于最高层，世界声望过低根本无法进入。据说大部分玩家目前只探索到魔神像胸口的位置。
田甜虽然在宿舍偶尔提起黑暗大陆的事情，却也只是吐槽副本难度、帮会纷争什么的，从未提起过这个奇葩的居住环境。
而根据四代的资料显示，神像眉心的那簇黑焰已经燃烧了万年，是亡灵一族的神器光芒。
光明大陆一行人走到神像脚下时，再抬起头已经看不到神像的全貌了。秦悠裹紧斗篷，战战兢兢地排队等待进入。两个大陆的人天生敌对，他们一路走来，见到的玩家和npc全部都是可任意攻击的红名。
好在黑暗大陆的玩家审美奇特，大部分人都披着斗篷，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显得他们没有那么特立独行。
盗贼公会几人径直走到城门口，会长大人从怀中拿出一副印信，用锯子锯木头似的嘶哑声音说道：“我们来自亡灵之海，这是安吉大法师的引荐信。”
肖恩三人新如擂鼓，他们虽然对被绑架的事实莫名其妙，但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只能期待这些黑暗王国的卫兵看不出端倪来。
站在门口的卫兵仔仔细细查验了一下印信，又去请示了一下自己的长官，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恭送几人入城。
盗贼公会刚才那位被肖恩翻白眼的强者扬眉吐气，专门到肖恩跟前晃了一圈：“你那些小玩意儿没用，我们公会的伪造技术才是一流的。想当年……”
这人一回忆起往昔，颇有滔滔不绝的架势。也就肖恩老爷子穷极无聊，饶有兴味地和他互怼，四代也偶尔插几句。其他几人都自觉离他们数米远，假装不认识。
“你们确实比较擅长这类偷鸡摸狗的活。话说你这样的人话多嘴碎，应该去做一位吟游诗人，为什么会加入盗贼公会？”肖恩收起屏蔽器说道。
那位大盗贼难得找到愿意陪他唠嗑的人，过滤掉肖恩话中的嘲讽之意，回答道：“大概是因为我的感知高？老头，你说得真没错，其实我乐感也很好，但是会长他老人家慧眼识珠，把我先捡到了，不然我会成为一个音乐家也说不定。”
肖恩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你还是适合当盗贼，一般吟游诗人不光要乐理好，还要长得好。”
那位大盗贼默默隐身遁，他觉得天实在聊不下去了。
盗贼公会的人轻车熟路的在魔神雕像腹部区域找到了住处。这里鱼龙混杂，也是玩家们最活跃的区域。
这几人刚一落脚，就摆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盗贼公会的会长坐在正中央，其余三位站在他身后。不过盗贼公会的人对待他们还不错，上了食物茶水不说，那位活络的成员还在自己会长大人的示意下给三人搬了几个凳子。
那柄青铜匕首摆在盗贼公会的会长大人面前，他沉默了半晌，开口对凌云说道：“孩子，你之前去龙之谷，是为了参加试炼吗？”盗贼公会会长这句话的语气虽然还带着几分沙哑，但不复之前的粗嘎刚硬，显然是个女声。
凌云好像被惊吓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娜塔莎老师，是你？”
“是我，孩子。”娜塔莎既然被叫破身份，直接当着几人的面卸下了伪装。她看上去年过中旬，却风韵犹存。利落的红色短发垂在耳后，一双碧绿的眼睛格外大，嘴角含着俏皮的笑意。只是眼尾几道细纹暴露了她的年龄。
盗贼公会几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凌云还未发言，肖恩却第一个跳了出来：“哈哈哈！盗贼公会是不是没人了？鼻涕虫，你居然当上会长了！不错不错，比布兰德那个王八蛋强，他现在还在自由之都那犄角旮旯打转呢。”
娜塔莎微微一笑，温和地和肖恩叙旧：“大头鬼，你不也成为工程学宗师了吗？至于会长之位……”
说到这里，娜塔莎好看的眉眼微微皱了一下，她把目光重新转向凌云：“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前任会长不久前刚刚去世，孩子，就是交付给你匕首的那位。当时情况混乱，我看到他的遗物，迫不得己……绑架了几位。”
娜塔莎之前一直是自由之城盗贼公会的会长，和肖恩是老相识，和凌云也有师徒之谊。
娜塔莎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当时我刚刚成为盗贼公会的会长，在公会内根基不稳。收到米奇的传信，我原本是不想去的。只是收到了一封前任会长生前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说，他把职业传承的开启地点定在了龙之谷，也提到了你，孩子。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恐怕也是整个盗贼公会最优秀的学生，我从未见过领悟力向你一样快的人。包括前任会长。”
“可惜……现在龙之谷的影刺传承断绝。为了公会的未来，我只能怀着私心问你一句，是否愿意接受新的传承任务？我的意思是说，改变职业。”娜塔莎面带忧虑。
盗贼公会给了玩家两个职业发展方向，一个是凌云转职的刺客，再者就是纯粹的盗贼。
凌云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道：“抱歉，我不愿意。”
娜塔莎摇了摇头，继续劝道：“孩子，先别急着拒绝。不是让你转职成盗贼，而是一个新的职业，这个职业只存在于公会内古老的典籍里。我也是继任会长后才有机会看到。数万年前，大陆还未分裂。盗贼和刺客也没分得那么清楚，统一被称为侦查者。潜伏、刺杀本来就是一体的。后来才被割裂……”
凌云若有所思。娜塔莎也不强求：“这条路并不好走，可惜我已经过了年纪。孩子，给你两天时间考虑，告诉我答案。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的答案是肯定的。”
正在此时，凌云的位置突然亮起一道白光，下线了。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秦悠怕出问题，和肖恩等人打了个招呼，也匆匆下线。npc们见惯了冒险者此类行为，都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秦悠刚从游戏仓出来，紧接着便收到凌云发来的消息：“对不起，有个朋友到我家里强制启动了断线程序。情况有点复杂，你在宿舍楼下等一下，我马上来接你。”
第116章 讨价还价
秦悠收到消息, 随意套了件衣服、拨拉两下头发就匆匆下楼，她看见凌云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金秋时节，北方的树叶萧萧。秦悠宿舍楼下有几棵上了年纪的银杏树，蝴蝶一般的银杏叶在微寒的风中摇曳着飘落，不知何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金色地毯。
这本是极美的场景, 然而凌云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侧还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那位年轻人的装扮一看就是位行业精英人士，和大学朴素的风景格格不入。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秦悠这才想起来刚才凌云和她说有位朋友到访, 所以转身就往楼上走, 打算换套正式点的衣服, 至少洗把脸、梳下头。结果刚走出去两步, 就被某位不长眼色的喊住了。她默默转头, 对着二人露出一个略嫌尴尬的笑容。
那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乐呵呵地和秦悠打招呼, 接着对凌云说道：“星然，不错啊，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呵呵, 让你成天创造bug坑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在秦悠的认知里，凌云情商低的吓人, 万万没有到处拈花惹草的功力。于是认定这位是黑子，心里立即给这位西装男安上了两个“挑拨离间”“精英败类”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