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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厂花基情录_6

  万臻的正妻原是一名普通宫女,是他还未发迹前在宫中的对食,早已过世多年。
  这位宫女去世之后,万臻便没有再续弦,即使是身份尊贵的安国公之女,也只给了一个滕妾的名份,足见其对亡妻的深情。
  今日前来贺喜的达官贵人都携着妻室,于是万家请来新娘的亲姐姐,内阁首辅沈君儒的续弦夫人谢蕙兰,过来帮忙招呼女客。
  首辅沈君儒位高权重,门生遍天下,连当今天子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夫人谢氏自然是女眷们巴结的对象,毕竟女眷们的丈夫或儿子都是在朝为官的,若能得到沈首辅的青睐,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谢蕙兰新嫁不久,打扮得十分庄重,头戴金丝狄髻,鬓角贴着花钿,穿着白绫袄儿,系着蓝锻马面裙,显得端庄而娴雅。
  谢蕙兰不愧是大家出身,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各位夫人,只不过,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眉宇之间似笼着一层轻愁。
  这也难怪,风华正茂的亲妹妹嫁给一个老太监为妾,即使这老太监是权势熏天的东厂督主,也算不得是好姻缘,做姐姐的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在座的夫人们个个门儿清,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戳谢氏的痛处,便故意拉着她扯东扯西。
  一位满头珠翠的妇人笑道:“您家沈姑娘和魏状元的婚事,就在三日之后,想必最近府里应该很忙吧?”
  她口中的沈姑娘,就是首辅沈君儒唯一的嫡女沈意婵。这沈意婵是京城贵女圈中首屈一指的名媛闺秀,不仅生得极美,更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谢蕙兰淡淡一笑,道:“有劳牵挂,确实是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呢。”
  那妇人道:“您家沈姑娘的品貌,在京城里真是独一份儿的,也只有状元郎才足以相配呢!”
  旁边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状元郎年少英俊,才华横溢,跟沈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谢蕙兰无声的笑了笑,可是笑容却有几分勉强,眉宇间的忧郁似是更重了。
  这时,庆春班班主上前问道:“请问各位贵人,今儿想点哪出戏?”
  众人不愿喧宾夺主,点戏的任务就交给了谢蕙兰。
  谢蕙兰美目流转,目光划过一长溜戏曲名目,最后停在一行小字上。
  戏班班主也是个人精,顺着谢蕙兰的目光望去,立刻哟了一声:“夫人真是好眼光!这一出《怜香伴》可是我们的拿手曲目,去年在宫里演出时,太后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哦?真有这么好?”众人一听太后赞赏,立刻也来了兴趣。
  谢蕙兰颔首道:“好,就点这一出《怜香伴》。”
  顾怀清担心还有刺客躲在后堂,在男宾那边检查一番后,又转到女宾这一边。
  男女有别,男宾不得进入女宾区,不过顾怀清是公公,自然没有这等忌讳。
  顾怀清掀开珠帘,大剌剌的走入女宾包厢。
  戏台上庆春班的两名当红花旦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咿咿呀呀的深情对唱,俨然一副难分难舍的模样。
  酒席间发生的刺客事件,还没有传到女眷这一边,所以女眷们都沉浸在喜庆之中,一边吃着精致的点心,一边欣赏戏剧。
  突然看见有陌生男子走进门,女眷们露出诧异的神色。
  顾怀清没有穿宦官服饰,看起来俨然是个俊秀贵气的公子哥儿,年轻的女眷都羞红了脸,拿起扇子或绢帕掩面,个别大胆的却偷偷的拿眼瞄他。
  几位年长的夫人露出严重的不满,眼看就要出声斥喝。
  顾怀清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东厂顾怀清,这厢有礼了!”
  东厂顾怀清的鼎鼎大名,真是响彻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座的夫人们也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俊秀的人物。这么出色的人物竟然是个公公,不少夫人的眼中露出惋惜的神色。
  顾怀清坦然面对女眷们好奇的目光,仿佛对众人的审视早已习以为常。他一边跟女眷们寒暄,一边迅速的在屋子里巡逻一圈,确认没有刺客藏身,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一番搜寻,虽然没有发现刺客,却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从顾怀清进门开始,谢蕙兰自始至终都没有朝他看一眼。她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戏台上,戏中人物的一颦一怒一喜一嗔都牵挂着她。
  谢蕙兰痴迷的望着戏台,纤纤玉指随着弦乐的节奏轻轻敲打,显然对戏剧的词曲烂熟于心。看到动情处,她十指紧紧捏着手绢,眼圈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美人梨花带雨,别有一番凄楚的美态。
  一幕终了,谢蕙兰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用手绢拭干眼角的泪水,掩饰道:“我……我先失陪一会,到后面去看看新娘子。”说罢,领着丫鬟往新房走去。
  众人都以为她是触景伤情,怜悯妹妹的遭遇,不由得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
  望着谢蕙兰略显仓皇的背影,顾怀清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粽子节快乐~今天更两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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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夜谈
  顾怀清从万家回到宫中,已过了亥时。
  月上中天,他喝多了几杯,身上带了一丝酒气,不过脚步还是很稳健,眼神依然清澈,不见醉意。
  顾怀清刚一踏入宫门,早有一名小内监在寒风中等候多时,一见他,便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顾大人,您可回来了!皇上已经催问过好几回了。”
  顾怀清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小内监佝偻着背,挑着风灯,将顾怀清带到皇帝起居的乾清宫。
  顾怀清理了理仪容,一级一级登上高高的台阶,走入威仪庄严的宫殿。
  远远的望见,少年天子萧璟坐在明黄色的龙案前批阅奏章。只见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展颜颔首,表情甚是丰富。
  萧璟尚未及冠,修眉俊目,五官还带着几分稚气,但绣着五爪云龙的龙袍穿在身上,隐隐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一见到顾怀清,萧璟立刻搁下笔,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你总算回来了!”
  “皇上万安!”顾怀清一撩长袍,跪下行君臣之礼。
  萧璟手臂微抬,道:“平身。”
  顾怀清站起身来,萧璟挥手秉退了左右,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一旦没了外人,萧璟端着的皇帝架子立马消失了,乐颠颠的从抽屉里捧出一碟精致的点心,献宝般的笑道:“怀清,朕给你留了你最爱的桃花酥,等得太久都凉了!来,快过来尝尝!”
  “可是我在酒席上已经吃得很饱了。”顾怀清为难的皱眉。
  萧璟立马垮下俊脸,一脸失望的表情。
  顾怀清拗不过他,捏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宫廷点心毕竟不同凡响,香甜酥口,更有一股子桃花的清香,轻轻咬下去,满口留芳。
  萧璟含笑望着顾怀清,把剩下的那半块酥捻起放进自己嘴里,跟他一起细细品尝。
  君臣两人分食一块桃花酥,若是传出去,必定又是满城风雨,不过他们俩倒是心中坦荡。
  萧璟道:“怀清,你可还记得,那一年你被淑妃责罚,不给你饭吃,朕偷偷去御膳房偷了一盘桃花酥,半夜翻墙送给你?”
  顾怀清慢悠悠的咽下嘴里的点心,斜了萧璟一眼,道:“唔,桃花酥我是不记得了,不过,我记得陛下好像不是翻墙来的,而是钻那什么洞进来的,把衣服都勾破了,那样子可真是……”
  萧璟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喂!你怎么就记得这种细枝末节,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顾怀清见萧璟恼了,立刻给他顺毛,笑道:“我开玩笑呢!我怎么会不记得?那盘桃花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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