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还剩下什么呢

  “纪一笹真是命好啊，这样的情况下，竟然真的达成目的了。”李沁说着低低的笑出声，“叶佳禾，我真同情你。”
  “……”
  “我很早说了，最终能站在阿笹身边的人就只有我，而非你。”李沁的声音越发的冷，“不相信我的话，你倒是可以继续看下，最终的结果是不是这样。”
  ……
  叶佳禾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甚至，叶佳禾的心都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甚，地面已经彻底的变了色，她的手滑到了地上，一点力气都没了，更不用说找人求救了。
  但是，身体的无知觉，不代表叶佳禾的大脑也跟着失去一切的感知。
  李沁的话不断的回荡在叶佳禾的大脑里。
  而手机的通话也已经彻底的断了，信号在忽强忽弱。
  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微弱的胎动，叶佳禾的掌心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了。
  一切归于平静，悄无声息的。
  “在这里。”有人的声音高亢了起来，带着惊慌。
  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纪一笙的身影出现在叶佳禾的面前，一会，叶佳禾就彻底的落入了纪一笙的怀中，快速的朝着抢救室的方向奔跑而去。
  “佳禾，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纪一笙不断的在安抚叶佳禾的情绪。
  但这样的情况，就算纪一笙不是学医的，也知道叶佳禾的情况不会好了。就算他抱着叶佳禾，那滴滴答答的鲜血也没能止住。
  随着他们的步伐，地面已经滴落的都是鲜血的痕迹。
  触目惊心的。
  在纪一笙抱着叶佳禾出现在楼层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等着了，第一时间把叶佳禾送到了产房里。
  也在叶佳禾被人接过去的时候，纪一笹的衬衫早就已经被鲜血浸红了。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沈沣的电话。
  沈沣听见了纪一笹的话，脸色也跟着惊变了一下，但是沈沣很快冷静下来：“你先回来。”
  沈沣从来都是一个极为冷静的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都不曾惊慌失措过，而现在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意味着纪一笹的情况比他想的恶劣。
  纪一笙不敢停留，快速的朝着相反的手术室的方向跑去。
  沈沣和韩启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人面色严肃的看着纪一笙。
  “阿笹什么情况。”纪一笙快速的问着。
  孙启明也跟着走了出来，三人相视一眼，开口解释的人是韩启尧：“阿笙，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佳禾怀着的孩子的血，可以救阿笹，而且孩子必须是活着的情况下。而现在的阿笹，等不了了。”
  这话，让纪一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面色却在努力的保持平静。
  他真的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韩启尧很镇定的解释了一次，就这么看着纪一笙：“阿笙，除了这个办法，再没其他的办法了。”
  纪一笙说不出一句话。
  周遭的空气彻底的凝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同一时间的产科手术室里。
  医生冷汗涔涔的看着眼前叶佳禾的情况，不管用尽什么办法，都已经无法阻止了，助理不断的给医生擦着汗。
  这里聚集的是养和最权威的产科医生。
  如果他们也没办法，这一切就意味着回天乏术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佳禾的情况也越来越糟，胎心监护仪里，孩子的生命体征也跟着越来越薄弱了起来。
  “不行了。”医生快速的说着，“出去通知韩医生还有纪队。”
  “是。”助理立刻朝着手术室外飞快的奔跑着。
  叶佳禾就这么躺在床上，她只是身体没了意识，大脑却格外的清晰，手术室里一切的声音都跟着净空了。
  叶佳禾知道，她在等待自己最后的审判。
  而这个审判，却可以清楚的让叶佳禾知道，李沁的话是否是正确的。
  呵呵——
  她笑的自嘲，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仍然不可避免的想求证，经历了这么多的残忍和无情，她竟然在心头还有一丝的期望。
  多嘲讽的事。
  而叶佳禾想抚摸自己的孩子，但是却已经没了办法，甚至，在麻醉的作用下，她都已经感觉不到孩子的任何动静。
  她不知道孩子是死还是活。
  但是叶佳禾很清楚，现在孩子的情况，已经不如自己任何抗拒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那是身为母亲的本能，叶佳禾在不断的祈祷，祈祷肚子里的孩子能安然无恙。
  ……
  助理第一时间就已经赶到了韩启尧的面前，气喘吁吁的把叶佳禾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韩启尧。
  韩启尧的脸色微微一变。
  就连纪一笙和沈沣都不淡定了。
  “你是说，就算剖腹产，孩子也已经没办法了？”韩启尧冷静的问着。
  助理点头：“按照这个情况，还在在母体多待一分钟，和出来抢救，结果是一样的。出来的话，孩子也不会超过2小时的生命。所以主任让我来问您，要怎么处理。”
  韩启尧只思考了三秒，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剖腹取子，我要脐血和孩子体内的血，务必要让孩子坚持活下来两小时以上。”
  助理愣住。
  沈沣和纪一笙看向了韩启尧。
  韩启尧转头吩咐自己的助理：“通知里面，把二少转到产科手术室，立刻。”
  “是。”助理从来不会质疑韩启尧的决定，立刻转身去处理韩启尧交代的事情。
  而后，韩启尧才看向沈沣和纪一笙：“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何况，叶佳禾的情况你们也很清楚，这个孩子活不了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孩子的血救阿笹，不然的话，阿笹也会死。”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弃了叶佳禾的孩子，换纪一笹的性命。
  他们不想也不愿，但最终却仍然要按照谢婉玲写好的剧本走下去。
  而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纪一笙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手心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而沈沣也变得严肃起来，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现在这样的情况，早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控制。
  彻底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并没有时间了。”韩启尧说的很平静，“整个过程还需要接近两个小时，任何一方出现问题，都会导致最终的失败，那就真的一个人都留不住了。”
  孩子留不住，纪一笹也会留不住。
  纪一笙不说话了，沉默的转身。
  沈沣也不说话了。
  韩启尧知道了两人的决定，他快速的朝着手术室的方向奔跑而去，整个养和进入了警戒的状态。
  手术室的灯再一次的亮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相邻的手术室，躺着是不同的人，他们曾经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而如今，却可能一念之差，天人永隔。
  ……
  在手术室的门重新被推开的时候，韩启尧的声音快速的传来：“剖腹，孩子第一时间取出来送到隔壁。”
  “是。”医生不敢怠慢。
  叶佳禾听见韩启尧声音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了李沁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韩启尧的话，已经在字里行间里，决定了自己孩子的生死。
  她的手没力气，眼睛拼命的想睁开，看着韩启尧。
  韩启尧似乎感觉到了叶佳禾的反应，那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无奈：“佳禾，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孩子出来活不过两小时，阿笹需要孩子的血。对不起，佳禾。”
  这对不起，不仅仅是韩启尧说的。
  也是韩启尧代替了纪家和纪一笹说的。
  叶佳禾很轻的在摇头，她用这样的方式表示了自己的抗议，但是无济于事，医生的手术已经在进行了。
  她闭着眼，但是却止不住的掉下了眼泪。
  那是替她孩子的悲鸣。
  谁就能笃定，孩子一定没有生还的奇迹呢？而如今，却要变成现在这样。她想带着孩子离开，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甚至，她想陪着孩子去死，她也做不到。
  只能任人宰割。
  呵呵——
  那是一系列的器械碰撞的声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孩子已经从叶佳禾的体内取了出来。
  就算是再微弱的生命，只要是活着的，总会有那一声的啼哭声。
  叶佳禾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然后呢？
  她却只能躺在这里，任人宰割，听着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
  “去把孩子直接送过去，现在进行缝合手术，病人的情况随时注意。”
  “是。”
  “病人目前体征稳定。”
  “出血情况止住了。”
  ……
  叶佳禾再没任何的感知了，在孩子离开手术室后，她好似和外界彻底的断绝了一切的联系。
  陷入了无止尽的深渊里，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
  同一时间的相邻手术室里。
  韩启尧全神贯注的在进行手术，任何要个闪失，都必须面对不可挽回的痛苦，手术室内的气氛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这是一场未知的手术。
  没人知道，纪一笹在经历了这样的换血后，还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在小白鼠上的实验，不代表在纪一笹的身上能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鲜血不断的循环反复的流淌着，韩启尧全神贯注的看着，一直到孩子体内的血和纪一笹的血彻底做了交换。
  剩下不足的血液是用新鲜的血液循环补充的。
  这一切完成的时间，已经是四个小时过去了。
  那个原本被语言活不过两小时的孩子，却仍然有着最微弱的呼吸。
  只要拔掉导管，似乎孩子就会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她的使命也跟着终结了。
  而纪一笹的监护仪器仍然接近临界值，随时随地可能出现意外。
  “韩教授，二少的监护仪器有反应了，指征开始往上走了。”助理惊喜的发现了，立刻转身和韩启尧说着。
  韩启尧在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彻底的松了口气。
  手术似乎成功了。
  在小白鼠身上的实验结果也出现在了纪一笹的身上。
  生命指征开始逐渐的向上，这意味着纪一笹的情况开始好转，实验的时候，实验的小白鼠也是这样陷入昏迷，在五天后才苏醒过来的。
  “韩教授，现在？”助理问着韩启尧。
  韩启尧快速的说着：“推出去，送到重症监护室，护士和医生要24小时值班，监护室必须随时随地保持有人。”
  “是。”助理应声。
  助理的声音才落下，那边又已经传来了询问声：“教授，孩子还有很微弱的呼吸，我们……”
  说完，新生儿科的人就这么看着韩启尧。
  要放置不管的话，不出十分钟，这个孩子就会死亡。
  要抢救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无济于事，起码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结局会是如何。
  而韩启尧听见这话的时候，楞了下，立刻转身看向了那个仍然在微弱呼吸的小生命。
  很快，他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一直到无能为力为止。”
  这也是韩启尧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是不是能坚持下来，就真的看造化了。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因为这个孩子本身的情况不说，体内的血液已经彻底的转变成带着毒剂的血液。
  现在的抢救，也不过就是垂死挣扎而已。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但是在韩启尧这样的话语里，他们点点头，不敢再多言什么。
  韩启尧快速的走出了手术室。
  ……
  纪一笙和沈沣在门外等着韩启尧。
  “佳禾送到病房了，麻醉已经退了，佳禾也有意识，但是一直没睁过眼。”纪一笙把叶佳禾的情况说了，而后顿了顿，“阿笹……”
  “阿笹手术成功了。”韩启尧疲惫的说着。
  沈沣松了口气：“那孩子——”
  “孩子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剩下的话，韩启尧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但是，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纪一笙微微闭眼，没再多说什么。
  沈沣也意外的有些沉默起来。
  韩启尧安静了下，转移了话题：“我去看看阿笹的情况。”
  而后，韩启尧就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没再多言一句话。
  忽然，原本紧闭的电梯门被打开，纪一笙看了过去，苏绵欢的身影匆匆出现在医院，看见有人在场的时候，倒是安静的叫了声：“大伯。”
  纪一笙颔首。
  苏绵欢走了过来，脸色里的慌张却怎么都止不住：“佳禾，佳禾的情况怎么样，还有——”
  “佳禾在病房，陪着她吧。”纪一笙很主动的牵住苏绵欢的手，捏了捏。
  苏绵欢没说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就这么看着纪一笙，纪一笙低头亲了下苏绵欢的额头，那声音透着压抑：“绵欢，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是真的尽力了。
  只是这样的尽力在外人看来显得很自私。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但凡有一线的机会，他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纪一笙微微闭眼。
  苏绵欢的情绪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就这么看着纪一笙：“佳禾以后要怎么办……”
  纪一笙没说话。
  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苏绵欢的眼眶红的吓人，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很快，苏绵欢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快速的朝着叶佳禾的病房走去，这一次，纪一笙没再跟上去。
  他和沈沣沉默的走到抽烟去，点燃了一支烟，就这么一下下狠命的抽着。
  瞬间，烟雾缭绕。
  但却怎么都驱不散他们心头的阴霾。
  ……
  病房内。
  叶佳禾闭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苏绵欢朝着叶佳禾走去，很轻的牵住了叶佳禾的手，叶佳禾的手动了动，苏绵欢知道叶佳禾是清醒的。
  “佳禾……”苏绵欢叫着叶佳禾，“我在这里呢，你别这样……”
  叶佳禾没说话，似乎在拒绝和外界的任何人接触。
  苏绵欢看着叶佳禾，说不出的无奈，但是牵着叶佳禾的手却始终没松开，她也没再提及任何事情，两人就这么在安静的空间里共处着。
  意外的是，最终的沉默是叶佳禾打破的：“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原来就只是他的救命血而已。”
  “什么？”苏绵欢楞了一下，有些不明就里。
  叶佳禾微微的睁眼了。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的。
  叶佳禾的视力很好，而如今，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了，就连近在咫尺的苏绵欢，叶佳禾都只能模模糊糊的依稀辨认出一个痕迹。
  但是叶佳禾不在意。
  在苏绵欢看来，此刻的叶佳禾平静的有些让人觉得不正常。
  “佳禾——”苏绵欢紧张的叫着叶佳禾。
  “呵呵——”叶佳禾笑的很勉强，就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下一秒就会消香玉损，“绵欢，我现在剩下什么？”
  苏绵欢一怔。
  是啊，叶佳禾现在剩下什么？
  纪一笹虽然体征开始平稳，但是仍然没度过危险期，仍然没清醒过来，甚至不知道纪一笹是否还记得叶佳禾。
  叶佳禾的孩子也已经失去。
  现在孩子的情况，还不如不给叶佳禾希望。
  小乙也已经被送到了国外，叶佳禾根本见不到小乙。
  甚至连叶知天，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办法靠近叶佳禾，纪家的人也根本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故。
  所以，叶佳禾真的什么都么剩下了。
  “绵欢。”叶佳禾的声音很低沉，“我好想妈妈和爸爸，我还想小乙和爷爷。”
  “佳禾——”苏绵欢的眼眶也有些红，就这么看着叶佳禾，“你别这样，小乙会回来的。叔叔也已经赶回来了，你无罪释放了，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了。”
  叶佳禾就好像没听见苏绵欢的话，继续说着：“绵欢，我想看见孩子，你能帮我吗？”
  苏绵欢一怔。
  这个孩子，指的是那个被临时剖腹的孩子。
  在来的时候，纪一笙说过，孩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情况不容乐观。
  但是他们都没见到孩子。
  所以，叶佳禾提出这个要求的识货，苏绵欢真的不知道如何回应叶佳禾。
  “我想见见他，看一眼就好了。”叶佳禾抓着苏绵欢的手，“我知道他死了，他不可能活着，但是我起码要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求求你，绵欢，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求求你。”
  叶佳禾哭了。
  哭的很悲凉。
  压抑的情绪被别憋在心里。任何事情叶佳禾都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但是在叶佳禾看来，起码她应该还有权利见到自己的孩子。
  “他死了，也没任何利用价值了。我身为母亲，难道都没权利见他最后一眼吗？”叶佳禾的哭泣声变得越来越明显起来。
  娇小的身体已经消瘦的不能再消瘦了。
  一阵风吹过，就会让叶佳禾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样的叶佳禾，让苏绵欢于心不忍。
  何况，现在的她也禁不起任何的刺激了，苏绵欢深呼吸：“我帮你想办法，但是你要答应我，好好的，不能再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吗？”
  “好。”叶佳禾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只是这样的答应，快的让人觉得恍惚，但是苏绵欢在叶佳禾盈盈的眼神里，却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她看着叶佳禾：“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大伯。大伯肯定有办法的。”
  “好。”叶佳禾应声。
  苏绵欢仔仔细细的交代了护士，而后才匆匆离开。
  ……
  苏绵欢是在重症监护室外找到纪一笙的。
  纪一笙看见苏绵欢的时候，微微拧眉：“佳禾出事了？”
  “恐怕比这个更棘手。”苏绵欢叹了口气，“佳禾要见孩子，就算是尸体，佳禾也要见。”
  纪一笙安静了下，没说话。
  沈沣和韩启尧也没说话。
  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的叶佳禾就只是暂时的稳定，如果见到孩子，是不是会让叶佳禾有求生的欲望，能坚持的下来。
  结果，就在纪一笙开口的时候，一直守在新生儿科监护室里的医生快速的跑来，面色带着慌张：“纪队，韩教授，孩子走了。”
  在场的人愕然。